感官仇恨 第91章

毕竟他以往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第129章 游离-2(中)

29分钟以前€€€€

像栗野和谢藤这样的人,表达喜恶只会用一种方式:砸钱。

这种既简单又直观的方式在富豪圈中备受好评,已成传统。既让他们彼此间很容易就能看清对方的家底如何,也方便他们互相暗中较劲儿。好比栗野的车价位只在几十万刀,谢藤则是几百万,而且每种颜色一辆,就算连续一周都用同一款车,一周内颜色也不会重复。

这是谢藤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表达尊重与喜欢的方式,豪华的婚礼则是他对喜欢的女人表示尊重与喜欢的方式。

这就是栗野和谢藤的生活。他们,不,至少栗野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如此贫乏的继续下去,直到走上谢藤口中的“老贼”一途。他甚至已经计划好,如果临死前没有遍布全球的私生子女与私生孙子孙女,也没能占据新闻八卦版头条,他就要狠狠唾谢藤一脸老痰,骂他是个自以为是的骗子。

可惜,谢藤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栗野呆滞地看着新娘与牧师无劳无功地挣扎;盯着悬挂在自己头顶上那双底部中央有工匠篆刻签名的皮鞋;往上是雪白的西裤脚妥帖的同样出自于手工裁剪及找不到任何瑕疵的针脚;加之贴合背部与肩部线条的同色系衬衣与西装上衣……谢藤其全身上下的昂贵程度,已经够买一套乡间别墅,更不用说是租用远在苏格兰的花园古堡、用自己的私人飞机来回接送新娘的亲属以及新娘那身婚纱和首饰的价格了。

谢藤对自己的婚礼下没少砸钱,对那位“灰姑娘”也是,显然非常期待这场婚礼。

可他却在宣誓前自杀了。

目睹谢藤上吊全过程的栗野不合时宜的想了许多,并及时想起曾看过的某常识:人上吊后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

栗野陡然惊醒,连忙向后退开数步。

常识也诚不诳他,若非他闪避及时,就要被淋个一头一脸。

选什么死法不好?栗野心情复杂地看着“曾经的好友”沾深色污迹的裤腿,决定以后无论怎么死都不能选上吊,否则这种毫无尊严结局肯定足以把他气活过来再重新死一次。

别人忙着尖叫的时候,栗野却掏出了手机。可惜他并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般冷静,直掏了三次才勉强用颤抖的手指捏住手机。他没有立刻报警,而是优先查看了财经版新闻,反复确认是否有谢藤家破产的消息,然后才报警。

其实就算他不报警,以现场直播的传播速度,警察也早已经出动了。

谢藤此前取消了所有的“聚会”,突然“消失”在大众视野里已经长达四个月了,要不是这场吸睛度极高的奢华婚礼,他恐怕都要被圈内外的人彻底遗忘了。

栗野迟来地意识到某种违和感,开始环视四周,试图找到谢藤的直系亲属,可惜除了露台上那位没来得及在众人面前成为谢藤夫人就变成未亡人的年轻小姐,人群中根本就没有谢藤那些传说中来自“小联合国”的家人们的身影。

对了,栗野的大脑在经过漫长的3分钟后,终于恢复了正常水平的思考能力,想起来听谢藤提起过这完全出于他个人意愿的婚礼。因为新娘只是一个普通的白领,跟他有背景和家庭差距,因而既没有得到他父母的认可,也没有得到祖父母的祝福。

他的家人可能根本就没有来参加婚礼。

没来是对的。否则就必须亲眼目睹童话式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忽然走错了片场,成了惊悚的悬疑剧。简直十分尴尬。

栗野也觉得十分尴尬,他不懂为什么好友的尸体就悬挂在他头上,他却能逐一分析目前的状况,甚至还能在报警时简要的说明了现场的情况与位置。

花园古堡附近停满各路名牌超车,早已经造成了严重的交通堵塞,就连不远处的停机坪都被各路私人飞机占满。

急救直升机花了十多分钟抵达,警察花费大约二十多分钟才排除万难赶到,宣誓用的露台距离一楼地面落差将近六米,白色幔布却不足两米长,目测悬挂在半空中的尸体脚部距离地面至少还有三米,使得没有相应装备的警察与急救人员就此陷入分歧。

有警察提议从露台上割断布帘,却被救护人员阻止,因为他们没有能承受尸体落地质量的缓冲垫,如果就这么割断,恐怕会让死者尸体损毁,到时候可就不太好看了。

最终,大家只能等待备有升降梯的消防车抵达,才把悬在半空中的尸体“完整的”放下来。

此时距离新郎缠住脖子并翻出露台,已经过去半小时,尸体身上量身定做的白色西服依旧妥帖,雪白的皮鞋也保持闪亮,但穿着它们的人的气管却向下凹陷、颈骨整个歪向一侧,自然已经没有任何抢救的可能……

31分钟以前€€€€

“看来你的重建技术退步了。”长惟当然不会错过大肆调侃闻哲的时机。

“把算法同步给我。”闻哲重复道,“我会想办法补救。”

长惟则表示:“你以往还从来没有失误过,看来并不明白关键是什么。”

“是什么?”闻哲一愣。

“已经归档的案子,无论被调查对象的生死,都无法再度使用算法同步,自然也就没有前往该时空的锚记节点。”长惟抱歉地看着闻哲。

“锚记和节点是两个概念,”闻哲异常冷静地反驳,“到底是无法定位,还是无法同步?”

“奇怪,你居然既不惊慌也不上当?我还很期待你把我的桌子也踢出去,方便我换一张新的呢。”闻哲的平静反应让长惟觉得无趣透了。

闻哲:“……”

长惟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不慌不忙道:“‘归档封存’的前提下,就算我给你同步算法,也无法标定锚记。”

没有锚记,等同于未必能精确定位到某个时空点。

“你根本无法回到他没有转化为造物主级前的节点。”长惟说,“即便能,也无法改变这个既成的‘实事’。因为以我们认知来看‘过去’时,他已经是‘历史’的一部分了。只有那些信仰虚无主义的白痴,才会觉得凭一己之力能改变‘过去’。而那些否定‘现实’的人,根本就抵达不了我们所在的‘未来’。你知道的……”

长惟的话让闻哲再度陷入沉默,前者知道后者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历史是必然进程的单一路径,”闻哲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平常,“从不多元,也不可改变。只有人可以。”

但时间并非以线性排列,更不存在平行宇宙和多时空。因为时空本身从不驳论,驳论的是€€€€

“就像你能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的言行举止等细节,推断出其来自不同时代,”长惟说,“我们能改变的也从来不是历史,而是历史中那些‘无名者’。”

闻哲颔首。

但……

29分钟以后€€€€

第130章 游离-2(下)

英国警察的能力向来是欧洲人最爱的笑话之一。就算在苏格兰也不例外。除非苏格兰场出面。

仅有两人的警力并不能做什么,只是简单地查看了一番,就迅速做出了判断。

“请节哀。”

“是自杀。”

光头警察与过胖的搭档先后对快哭晕过去的新娘€€€€未亡人说了两句无数人亲眼见证的废话;未亡人当即白眼翻到后脑勺,直接晕死过去;牧师一边说着“阿门”,一边及时接住了未亡人娇小的身躯并附送了一句“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最需要保佑的那个人已经正式进入了死后僵硬过程;黑色装尸袋抓紧时间登场,熟练的医护人员把遗体装进去,准备带走……

“等等。”

这时候,终于有人从人山人海中披荆斩棘成功。

“他没有理由自杀。”

警察、消防员、医护人员、牧师、众宾客以及栗野都整齐地看向那位本该含蓄的东方人,以十分不含蓄的英文道:

“我怀疑他是非正常死亡。要求警方走尸检程序。”

29分钟以前€€€€

“长惟,”闻哲说,“请把算法同步给我。别让我说第三遍。”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长惟完全不惧于闻哲的威胁,甚至颇为不解地放下了手中的白瓷杯,“一个未经训练的普通人的精神阈值是极其有限的,不足以作为重复往来时空的能量供给;造物主级的精神阈值虽然足够庞大,却是极其不稳定的无规律起伏线状,很难产生同步;无论你的精神值有多高,只要无法稳定地作用于他,就无法回到过去的节点。你如果一定要去,不止无法控制锚记,还有可能面对成堆的危险与死亡。到时候就算是我的能力,也没有办法将你捞回来,因为他才是衔接时空的能量源,你……”

“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闻哲打断对方,“就算真的死了,我也不相信他是死于自杀。他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闻哲,别这样。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被调查对象,你早就见识过比他经历更凄惨的人……”

长惟的话被闻哲打断。

“他们不知道反抗,或者没有能力反抗,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也不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变成能反抗的人,还喜欢顾影自怜,总以为自己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

“我知道你厌恶随波逐流的弱者,”长惟终于意识到闻哲是认真地想要补救,“我刚才只是开玩笑地调侃,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目前只损失了一些精神值,完全没必要为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失误就变得如此偏执。”

这不是长惟的傲慢,而是他基于经验的“风险评估”。

“即便他转化为造物主级,只要他没有成为‘传染源’,就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如果他成了传染源,在他已经是造物主的前提下,就意味着他本身的精神阈值就足够庞大且稳定,我自然可以不需要任何算法就能准确锚记并前去抓捕他。”

的确,闻哲想,就像长惟当初抓捕自己那样。

“闻哲,”长惟耐心道,“你应该知道完美主义本身就是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特质,你早晚必须学会接纳自己的失误,或者说是:瑕疵。”

“当初是你亲口对我说:‘视实者能看清一切现实,却从不逃避现实’,可你现在却希望我选择逃避?”闻哲盯着长惟。

长惟头疼地回视对方:“你彻底放弃了自己的‘过去’,才能抵达‘未来’。如果你无法回到‘未来’,就意味着你既失去了‘过去’,也没有了‘未来’。到那个时候,‘你’就不存在了……”

闻哲打断对方:“那只能说明我不过如此。”

如果他是弱者,他会卑躬屈膝地苟活于世,或者逃避现实埋首于幻想之中。既没有资格,也不会去介入谁的人生。否则就只是弱者的叠加,是对灵魂与精神的亵渎。

“我会坦然接受。”闻哲说。

23分钟以后€€€€

这是栗野第二次见到闻哲。

他们根本不能算做朋友,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还上演了这样一出。

“我已经看过今天的新闻,没有他们家破产的新闻。至于婚姻这种无聊的小事,如果会给他造成必须结束生命才能终止的精神压力,只要取消婚礼即可。”

闻哲以无比流利的英文骚扰着满脸不耐烦的警官们。

“试想你既长得不丑,也不是侏儒,名下有花不完的巨额信托基金,就连每天花费的小费都是普通人一年的薪水并且没有身患绝症……抱歉,侏儒是个带有侮辱性质的词,请允许我修正。”

这种滔滔不绝的说话方式简直跟栗野初次见面时判若两人,让后者怀疑自己产生了奇怪的幻觉。

“他所有的朋友都能为他近期的良好心理状态做证,他心理医生近期给出的心理评估报告也没有任何异常。”闻哲说,“不信我可以给你们他的心理医生的联络方式,他肯定可以出面做证。所以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警方无法找到他自杀的证据,尤其是遗书……”

栗野盯着闻哲,心下十分微妙。

闻哲的长篇大论跟谢藤的话痨完全是两种极端。前者自己一个人能说完全部,后者非要逼着别人提问才能继续唠叨。他不止把婚姻轻松的说成是“无聊的小事”,而且就连身为谢藤好友的栗野都不知道他心理评估情况,他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们俩那么巧光顾了同一位心理医生?可那位心理医生难道会因为闻哲的三言两语,就放弃自己的行医执照,把其他病人的诊断报告透露给他?

“而且,有研究表明,打算自杀的人会倾向于孤独的死去,即便选择跳楼自杀,关注者也只是碰巧路过,他们只是出于意外情况碰巧在现场,不是见证人,更不会像婚礼这样事前集结好、用那么多亲朋好友的眼睛来见证自己的自杀。这本身就是一件不符合心理常规的事……”

胖警察刚开始还认真听闻哲讲话,等他们趁闻哲滔滔不绝时从谢藤的白色西装内袋里搜出一份遗书,再经过包括栗野在内的几位认识谢藤字迹的朋友们的初步辨识,确定那就谢藤的亲笔后,就默契的无视了闻哲随后的所有发言,全当他是个看多了电视剧的推理迷。

可栗野不这么认为。

即便他亲眼确认过那封亲笔遗书,也没办法这么认为,反而认为闻哲说得很有道理。

第131章 游离-3(上)

就像谢藤认定栗野一定会成为“老贼”一样,栗野也认定谢藤是绝对不可能会自杀的人。

不仅因为他身体健康又很有钱,还因为在栗野看来,谢藤是一个从来不会让自己无聊的人,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去学那么多门外语?要知道语言学可是公认的与艺术并列的、为最特殊的娱乐消遣。

在栗野看来,有那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包养一堆漂亮的小明星,做个彻头彻尾的纨绔。

即便遗书出现,闻哲依旧坚持谢藤是死于非命,要求法医解剖详查。

外勤警官双煞般瞪着闻哲,不止不同意他的看法,还把他当做一个无理取闹的神经病。

他们坐进警车,发动引擎,准备离开现场。

闻哲毫不犹豫地跳到刚疏散出的道路正中央,挡住警车和载着尸体的救护车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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