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哲强忍住揍对方的冲动,面无表情地抽回了手。
趁着对方无语的时候,谢藤交换了彼此的位置。
“现在好点了?”他问。
“没有。”流于表面的失控很快被闻哲遏制。
谢藤:“……”
“很热。”闻哲说,“你别粘着我。”
“这个就没有商量余地了。”谢藤说。
闻哲:“……”
谢藤重新圈紧了闻哲的腰,肆无忌惮地摩挲对方的侧腹,不时向下滑去,揉按对方发酸的部位。
这种介于按摩与撩拨之间的动作,让闻哲一时无法分辨对方究竟是体贴还是故意的,但无论如何他依旧受制于负重,不止要继续想办法拿下来,还得想方设法撬开谢藤蚌壳似的的嘴。
相较之下,二人方才的疯狂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我想冲澡。”闻哲叹气,“身上很黏,没办法入睡。要么你带我过去,或者去掉两个负重,我自己走过去。”
“这里没有浴室,也没有自来水。”谢藤一脸无辜。
“你骗……”
“真的。”
闻哲:“……”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不过我有应急措施。”谢藤丢下一句“等我一会儿”,就那样赤身裸体地窜进“小圆镜”。
闻哲再度哑然,接着又看见对方已经回来了。
看来只是去了上一层,闻哲想,医生至少在上两层。
谢藤一脸得意地抱着几包一次性湿巾,献宝似的堆在闻哲身边。
不等闻哲对此发表异议,谢藤已经不厌其烦地抽出一张又一张,动手帮他擦拭身体。
闻哲几度尝试拒绝,表示可以自己动手。
谢藤露出可怜的表情,二人再度开始拉锯。
短暂且无聊的拉锯过后,闻哲只得选择放任。
“你到底怎么回事?”他无法否认对方古怪的表现。
谢藤置若罔闻,耐心地擦拭对方全身,就连脚趾都没放过。
看来这是对方拒绝谈及的问题,闻哲想,只能换一个了。
“吊坠。”他说,“还我。”
谢藤这次没有继续装聋作哑,依言起身,大步走到墙边,弯腰捡起吊坠,回到床上,把蓝宝石悬在闻哲眼前左右摇晃。
闻哲伸手去抢,谢藤果断站起,而碍于负重的闻哲显然没办法迅速起身,当即踉跄着差点摔倒。谢藤趁机钩住对方的腰,露出恶作剧得逞的模样。
“就不还你!”
闻哲:“……”
一番幼稚的行径过后,谢藤才将吊坠戴回到自己脖子上,贴在对方耳郭说:“如果你动手抢,我就电击你。”
“……”
闻哲哑然数秒,不禁又问一遍:“你到底怎么回事?”
谢藤依旧不答,伸腿把还在床上的空披萨盒、旧报纸以及用过和没用过的湿纸巾通通踢下床。
闻哲微微皱眉,谢藤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凑过来亲吻了他的眉心,轻蹭他的脖颈,把他拦进怀里。
“你讨厌诗集吗?这东西助眠效果相当好。尤其是莎士比亚。我记得一些……”
谢藤打算和闻哲一起躺下,后者却僵坐着没有动弹。他只好绕到对方身后,圈住闻哲的腰,靠在他的后颈上,开始自说自话:“我特别想你。真的。合我胃口的脸,皮肤的温度,在床上热情的反应,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肯让渡的主导权,还有很多很多。尤其是你靠在我怀里的那几个夜晚。终于又能一起睡了。我想搂着你睡。好不好?不行吗?还有,你能不能用你那些奇怪的办法来哄我睡觉……?”
闻哲充耳不闻地盯着刚被谢藤踢下床而导致摊开来的、原本用来垫披萨盒的旧英文报纸。
第151章 苟且-1(上)
闻哲很少“休假”。
他会特意要求的“休假”,往往不意味着通常概念上的“休假”,而是前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藉此暂停给予周围的“反馈”。
他长期以来,都把孤独当做唯一的自我疗愈方式。
事实上非常有效。
否则他的精神阈值就不会在短短几年里一跃成为唯一超过长惟的人。
休假时的闻哲只会在24个小时内随机选择一两个时间点,看一二次手机。
期间他会查阅所有的未读信息与各类社交软件,尽量回复所有消息:偶尔向“父母”和朋友报平安;大多时候宽慰别人或给出别人解决麻烦的建议;培育素冠荷鼎的那个人除了有新花要开的时候,都不会主动联络。他收到消息后会留下新的收货人与地址以及……其他许多与之类似的人,他都会根据对方的需要做出回答,说他们想听的话。
“他们”虽然是闻哲的“案子”,是“被调查对象”,却也是他继续工作的唯一理由。
就像医生的评价:他爱人类。不分好坏都爱。
可惜这样的爱缺乏爱本身应有的独占属性,所以他是不会爱的“不幸者”。
在谢藤说出“莎士比亚助眠”的时候,闻哲想起了那件“别有用心”的“临别礼物”,差点笑了出来。
他不能否认掌控一个很不听话的人,的确能让他感觉到快乐的事实。
就像现在这样。
其实,是否继续与被调查对象往来,完全取决于自己的个人意愿。只要不泄露“工作”和“未来”相关的一切,长惟就不会出面干涉。
因为想窥见别人的真实,肯定必须献祭自身的真实。尤其是情感。至少也是其中一部分。
也因为大部分的“视实者”天生就擅长剥离,他们无论工作多久,都能在结束后迅速抽身。为了不牵扯上麻烦,他们会选择彻底断绝往来;另一些极小部分的“视实者”会在精神碰撞中不自觉意动,继而选择留下。经过繁复且漫长的审核和移交流程后,他们会彻底断绝与“未来”和“时空”相关的“联系”。即便记得自己曾经身为其中一员,也无法重新成为其中一员,继而逐渐泯然于众人。
所以,至少在“离开”方面,谢藤判断得并没有错。
可是,闻哲也没有撒谎。无论是“帮忙”,还是“暂时留下”。
因为他并不严格属于以上二者,而是其中唯一的特例€€€€他既不会再与其中的任何人见面,也不会断绝联络。
闻哲终于滑到社交媒体上最后一条未读消息。
一个最近刚关注他的账户,消息发出的时间是十多个小时以前,内容很短:哲,你在吗?
闻哲先回复“在”,然后才去查阅对方是谁。
一个新号。
上面只发了一张似乎被裁掉一半,只剩下半截的长条形照片。
一瓶蓝色鎏金边玻璃瓶,嵌在黑色丝绒缎面礼盒里。
他很容易就辨认出这个陌生的新账户属于谁。
距离他的离开才过去一个月,会依依不舍也属于正常现象。
他评估为对方应该是想找他聊天,可他回复后对方就没有动静了。
第二天,他照常打开手机顺序查看,对方依旧没有回复。
第三天照旧。
第四依旧、第五……
短暂的古怪感划过闻哲的脑海,随后就被新的案子挤到一旁。
直到“造物主级”出现……
※
“你能不能用你那些奇怪的办法来哄我睡觉……你为什么又不理我了?”
为了报复闻哲忽视自己,谢藤将放在闻哲腰上的手掌滑向下腹。男性的身体无论如何总是会忠实于本能,闻哲因而差点原地弹起。他本能地想要挣脱,却被谢藤的另一只手牢牢地固定在怀里,很快放弃了挣扎,任由对方造次,因为他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谢藤迟了许久才循着闻哲的视线,发现了那份掉落在地上的旧报纸。
旧报纸上的日期很小,需要闻哲微微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日”和“月”。
时间距离他离开的“锚记”大约一个月后,距离“现在”四个月以前,恰好是他休假结束的时候,也是他收到谢藤留言的时候。
头版标题相当醒目的写着:天妒英才!年仅20岁的奥地利籍天才交响乐指挥家Lennart Richter死于车祸……
之后的小字闻哲就看不清了,但有一股寒意伴着他的猜想从骨头里渗出来,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他脑海中飞速划过各种可能的组合,率先排除了谋杀的可能,只剩下“意外”。
可谢藤既然能解决了所有的老头,LR的死最多只会短期内让他在政界方面的关系网受些小损伤,肯定不会让他变成现在这样……不!
不对。
闻哲命令自己扩大到更广域的范围去看:医生到现在都没出现;变得冷漠的粉发女孩;异常瘦的HR助理;情绪不再流于表面的生活助理;私人飞机驾驶员的女儿成为了灰姑娘;谢藤的母亲吻儿子额头时使用具有祝福性质的“七”做次数……
闻哲陡然发现自己其实从开始就思考错了方向。
他应该把婚礼和丧礼前半段,完全分开来看。
婚礼的前半段是谢藤故意谋划的步骤,只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丧礼的前半段最先自杀的不是其他,而是驾驶员的女儿,她的死传染了牧师,让后者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那么……
“飞机……?”
闻哲的结论转瞬即成,话语却来不及道完就被谢藤打断。
“别看!”
谢藤的语气古怪至极。
他用腕表熄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不是惊慌,也并非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