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的情感是扭曲的,也是基于对正常理解后所产生的扭曲,而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
他刚说到途中,就被闻哲揽入怀中,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谢藤之所以被糅合得如此矛盾,肯定离不开父母两边原生家庭的作用。
既然外祖父母这边是“虔诚”,那么祖父母肯定是典型的“无信仰”,是更倾向于东方传统形式,让他们拥有相比信仰一个虚构的神,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力量能胜过一切的坚韧品质。
与之相应的是,谢藤肯定也更容易自我禁锢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绝然。
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必须在这里提前杜绝……
谢藤僵了一会儿才抬手回拥闻哲。
他长而缓地呼吸,深嗅对方身上浅淡的酒精味。
可能是湿纸巾上的残留,他想,同时不自觉用鼻尖轻蹭对方的皮肤。
就算他的爱是扭曲,他也看得到自己的家人和身边的人之间爱的形式,早已知晓正常的爱应该是什么模样。
从他无法苟同伦理和那些老头开始,他注定不会与他们成为同路人,也知道但凡谁企图掌控他,就一定要起来反抗。
哪怕是死,也要选择反抗。
因为,即便他是一块没有感觉的“好素材”,他的父母也从一开始就做出了最明智的判断,选择为他戴上了最沉重镣铐。
他没有拒绝这种善意的束缚,不断学习着如何克制自身糟糕的负面,即便因此必须永远受困于枷锁之下,也要把自己控制在“正常人”的范畴内,用最讨喜的方式去面对自己身旁的人和事。
谢藤说的是实话,闻哲想,却也不是全部。并不是因为对方已经不再能完全相信自己,而是跟之前讲述“被绑架”的过程一样。
谢藤已经习惯只阐述不会影响到他“最终计划”的部分。只要他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肯定不会交出所有的底牌。
最明显的佐证就是:关于祖父母失踪的详情,谢藤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哪怕是单纯的绑架,都不应该用失踪来定义。
既然用失踪来定义,那么他们的失踪肯定跟意裔和医生的前妻一样是人为的报复,是处决式的仇杀,更是对谢藤的一种变相警告。
与之相应的佐证是:谢藤没有提到他父亲的坠楼是否有给这两位老人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你不说点什么吗?”谢藤突兀地问题打断了闻哲的思绪。
闻哲拉开彼此的距离,与其对视,问:“你想听什么?”
“正义凛然的谴责,”谢藤回视对方,说,“诸如:‘你没有资格审判他们’,‘那只是意外,是巧合’,’你不是法官,也不是警察’……”
闻哲摇头,用指关节刮了一下对方的脸,表示:“你的臆想能力的确很出众。”
谢藤怔忪,回神后抓住闻哲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
“你真讨厌。”他贴着对方的耳郭抗议。
闻哲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侧过头去吻他。
一番撩拨过后,他突然把谢藤推开,禁止他再靠近自己。
“管好你的手。”闻哲说,“别乱摸。”
“……”
谢藤目瞪口呆,只能仰躺在旁边大口呼吸,不目光移地盯着对方,藏不住眼底的难耐与意动,委屈地控诉:“你真过分。”
“嗯?”闻哲拍了拍谢藤的脸,俯视着对方,“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你真好。”谢藤抓住闻哲的手,摊开他的手掌,亲吻他手心,用舌尖描绘他的手掌,轻轻啃咬他的指节。
讨喜又粘人,闻哲想着便伸出了手,揉了揉谢藤的脑袋,把他拉起来接吻,顺便拯救自己的手。
谢藤搂住闻哲,俯首顺势在对方身上造次。
“嘶!”闻哲掐住谢藤的下颚,无法理解他为何依旧执着于自己肩膀上的小痣。
“我是该钦佩你精力旺盛,还是该鄙夷你不知节制?”他抓住谢藤放肆的爪子,巧力将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这是拒绝的意思,谢藤了然,退而求其次:“那接吻呢?”
闻哲既没有接纳也没有拒绝,只是盯着对方。
“接吻也不行?”谢藤一脸委屈。
“你的工作呢?”闻哲不解,“你今天才工作了半小时,之前最少也是两小时。”
“已经做完了,”谢藤说,“我效率提高了。”
闻哲一脸不信。
“真的。”谢藤更委屈了,“怎么接吻都不行?你这个小气的……?”
他没能抱怨完就被闻哲打断。
“过来。”他说。
谢藤立刻凑近对方,衔住对方的下唇来回磨,直到对方回应。
“吻够了就睡一会儿,”闻哲在接吻地间隙叮嘱,“你需要睡眠。”
谢藤含糊地应:“好……”
不可思议。他想。
在他大部分的理智沉溺的同时,还残留着一丝清醒在思考,在感叹。
对方甚至没有给他带上颈环,也没有用链条牵住他的脖子,只要说“过来”,无论前一刻他在思考什么,都会立刻忘掉。
他我行我素,对方就会迁就他。虽然不是随时。
他想饱餐一顿,对方却让他浅尝即止。显得越发诱人。
这种非刻意的对待方式,准确地掌控了他所有的理智,让他不断美化对方。
没有什么比大脑的幻想更完美,也更能让人沉迷其中的了。
所以就算排除睡眠和头疼,他也需要他。
如果这就是扭曲、毁灭、依附和寄生,那么这也没什么不好。
闻哲出现在“地下室”第八天,谢藤还在赖着他,不停地缠他的时候,谢藤那块腕表却发出了奇怪的响声,接着是安装在天花板上的扬声器传出的话语。
“休,我来接你了。”
第167章 消弭-3(I)
英语口音就像用直尺画出的等距直线,闻哲很容易就辨认出口音的主人是那个盎撒管家。
谢藤立刻放开闻哲,蹿下床去,从墙角的箱子里拿出一套衣服扔给对方,接着又拿出另一套往自己身上套。
“你在慌什么?”闻哲一脸莫名的伸手接住。
“我完全忘记他要来了。”谢藤语速飞快,“先穿衣服再说!”
闻哲:“……”
奇怪。这是什么状况?以前的谢藤全裸都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现在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不等闻哲思考出结论,天花板上的“小圆镜”已经伴随着机械轴承旋转的声音分离出来。
电梯下降的声音对谢藤来说就像催命符,可他显然忘了另一个事实:这里的顶灯是特殊的高瓦数灯组,一旦打开就会亮得刺目。就算谢藤不在乎影响睡眠的问题,强光还是会影响他享受快感的过程。因而除非必要,他根本就不开顶灯。
这几天他都把一盏调到最低亮度的应急灯放在床脚,将其当做地灯来使用。加上这里本来就是没有窗户的地下室,有限的照明让乘坐着电梯从上层有明亮照明的地方下来的生活助理的眼睛来不及适应,根本没有注意到墙边的二人。
闻哲和谢藤一同目送助理搭乘的电梯继续向下,随即互相对视,彼此都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快穿!”谢藤重复强调。
“给我理由?”闻哲一语双关。
谢藤沉默数秒,道:“待会儿再说。”
“现在。”闻哲没有放过他,“实话。”
“……”
“屠休!”
谢藤无声地叹息:“我只是不想再让他们失望了。”
闻哲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谢藤半垂下头:“我已经让他们失望过一次……”
闻哲打断他,问:“我看起来就那么容易被糊弄吗?”
“什么?”谢藤一愣。
闻哲毫不留情戳破:“你又在避开我的提问了。”
“我只是……”
“嗯?”
“我需要你,可他们不需要你。”谢藤说,“我跟你在一起,就会失去应有的攻击性。”
如同被驯服的猛兽。
“以及,”谢藤说,“警惕性。”
“我……”
这次是谢藤打断了闻哲。
“我需要你。但我也需要攻击和警惕性。”谢藤笃定道,“我不能再辜负他们。”
直到更下一层的“圆形舞台”,生活助理搭乘的电梯才停下。
他没有戴口罩,也没有穿“管家制服套装”。
花衬衫与宽大短裤的组合,让他看起来就像在去夏威夷岛度假的路上。
他环视了一周,鼻翼不断抽动,仿佛在嗅闻周遭的味道,直到确定这里没有人在,才再度登上电梯。
他乘着“小圆镜”开始向上,折返到谢藤和闻哲所在的楼层。
这一来一回虽然延长了时间,却只够谢闻二人各自套好内裤,长裤则可怜兮兮地挂在他们膝盖位置。
“我原以为你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廉耻的概念,现在它突然长出来了,我却不觉得你变好了。因为这与我的鼻子告诉我的事实相违背。”
生活助理忽略了闻哲,笔直地朝墙边的谢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