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因此剧烈摇晃起来,惹得盎撒人放弃了文雅的用词,高声咒骂他们船要是翻了,他就给他们一人一刀,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被警告的二人安静了一分钟,很快充耳不闻,再度扭打起来,气得盎撒人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谈判”。
三方随后达成协定,“两位野人”答应不在公海上继续找死,盎撒人答应将在15分钟内把大家带到目的地。
15分钟后,他们视野里出现了一艘闻哲所陌生的轻型游艇。
相比导弹发射井和小艇,轻型游艇虽然比不上中型游艇那样宽敞,却已经足够配备舒适的生活设施了。
三人顺利的顺序登船后,盎撒人前往船长室,谢藤带闻哲来到隐蔽船舱的入口后也离开了。
闻哲一路审视着四周,独自走进船舱。
船体内外都没有任何特殊装饰和标识,普通得堪称朴素,看起来不像是谢藤或他的助理们的风格。但内部毫无疑问拥有极全的生活设施,尤其是最里面那间宽敞的浴室。
步入浴室,左侧是洗脸台与淋浴花洒,右侧则装配了一个足够容纳成年男性的大浴缸。
闻哲看着洗脸台旁顺序摆放的男性用的清洁用品,突然体会到从原始森林回到现代社会的感动,径直走到洗脸池边,拿起剃须膏与剃须刀,动手解决掉了自己脸上的“杂草丛生”。
闻哲开始剃须时终于迟来地注意到备好的日常用品只有一套。
他顺手打开镜面柜,发现里面并没有为谢藤准备惯用的淡香水。但须后水却不是廉价的薄荷或冷杉味,而是难以分辨种类的自然木调香,后调则有些像橙花。
这些东西大概率不是盎撒人准备的,而是一位女性。
因为橙花是相对温暖的味道,而闻哲自己显然是“计划外”的“不速之客”。
一个多星期不剃须的结果是:仔细刮了两遍后,闻哲找回了自己光滑的下巴。
其实男性即便要续须,也会精心修剪出适合自身的形状,否则就只是个邋遢的野人,而与“续须”全然无关。
闻哲显然不想让自己的外表脱离文明社会,尤其在冲洗剃须刀时眼角余光瞥见了谢藤步入浴室的刹那。
“怎么了?”谢藤从没见过闻哲用这种介于审视和嫌恶之间的古怪眼神盯着自己。
“没什么。”闻哲迅速掩饰了情绪,主动朝旁边退开半步,让出位置。
谢藤走近后习惯性地想要亲吻对方,却被闻哲横过胳膊一把推开。
“先刮脸。”闻哲把刚冲洗干净的剃须刀递给对方。
谢藤没有接,不满道:“你之前好像并不在乎这……”
闻哲笃定地打断:“现在另当别论。”
谢藤只好接过剃须刀,接着又厚脸皮地反悔:“可我只会用电动的。平时要用手动剃须刀的时候都是那个盎撒人代为动手。他现在肯定没空,你要考虑代替他吗?”
“……”
闻哲不知道应该感慨对方终于有一个习惯像是随时需要人伺候的富三代了,还是应该唾弃对方这种堪称低下的生活自理水平。
“真的。”谢藤一脸无辜,“不信我可以试给你看。”
“不用了。”从闻哲看到谢藤把刀锋面朝上的瞬间只能认命的伸手。
谢藤把剃须刀倒转,闻哲抓住手柄,重新接过剃须刀。
“我相信你的技术。”谢藤微抬起下巴,把自己的咽喉交给对方,顺便问:“你饿不饿?”
“有一点。”闻哲的视线落在对方脖子上的蓝宝石吊坠上,一面在心下琢磨对方刚才剧烈抵触归还吊坠的真正理由,一面出声警告,“建议你最好暂时别说话,也别乱动。我虽然自己会刮,但是帮别人刮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手。”
“很荣幸成为你的初次实践对象。”谢藤暧昧地表示,“我肯定会享受这个过程的……唔!”
他刚说到一半就被闻哲糊了一团剃须膏在嘴唇上,只得乖乖闭嘴,改以不满的眼神和扶住对方后腰的动作表示抗议。
“我突然发现,你这种装模作样的说话方式并不受你本人的控制。”闻哲并不温柔却足够细致地把泡沫涂在对方脸上任何需要使用刮刀的位置,顺便用力踩了对方的脚趾,警告,“管好你的手,除非你不想要自己的鼻子了。”
有效的威胁让谢藤放开了闻哲的腰。
为了让谢藤能持续保持安静,闻哲在讽刺和警告过后提起了一个算不上是故事的话题。
“有一种现象,很早就出现在原始社会结构里,在现代也得到了论证。”
谢藤好奇地看着对方,静待下文。
“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必须穿衣服时候,他就再也无法忍受赤身裸体的无耻生活了。”
闻哲边说边粗略的帮谢藤刮完第一遍,再用毛巾胡乱擦掉泡沫。
“说明羞耻心和虚荣心其根本上是同样的产物。是一种从意识到的刹那就无法扼杀的潜意识。”
闻哲说到这里掐住对方的下巴,仔细地审视了一番,得出不满意的结论后,再度拿起了剃须膏。
“就算你不觉得自己有,它们也会潜藏在暗处作祟。”
第二次泡沫涂抹后,闻哲托起谢藤的颚尖,让他配合着不断改变面向自己的角度,同时也不停变换剃须刀经过的途径与角度。
这次闻哲显然比刚才要熟练得多,刀片如同隆冬的铲雪车经过,迅速清理走多余的遮盖物,露出皮肤、漂亮的下颚与唇峰的轮廓。
“你可以说话了。”闻哲把湿毛巾扔给谢藤。
“就像是婴儿产生自我意识的过程。”谢藤接住毛巾,擦干净自己下颚上残留的泡沫,又洗了把脸,这才抚过自己重新变得光滑的下巴,侧头看向镜面,对闻哲给出了不低的评价,“你的手艺很好。与那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盎撒人相差无几。”
“自我意识是个非常恰当的类比。”闻哲挥开对方的手,把须后水粗鲁地拍在谢藤皮肤上,“关于手艺问题,我只能说:谢谢,但我并不觉得高兴,希望你下次能学会高中生都会用的刮胡刀。”
第175章 消弭-3(IX)
谢藤忽略了闻哲的嘲讽,冲对方摇晃着自己手里那本精美的薄册,道:“这艘游艇上人手紧缺。我可是为了你才愿意去取这东西来。”
“那是什么?”闻哲冲洗干净剃须刀,顺手挂在支架上。
“晚餐的菜单。”谢藤翻开册子。
闻哲无奈地摇头,并不急于用餐,他当着谢藤的面脱掉半湿的连体服和身上剩余的布料,毫不羞赧地走向淋浴间,打开花洒,步入水帘。
谢藤短暂沉默,双眼认真地盯着对方,看闻哲把洗发水打出泡沫,接着是沐浴乳……
他的眼神并不暧昧,却不自觉专注得就像是在欣赏一件圣洁的艺术品。
竟然没有情欲,谢藤惊讶地想,这种奇特且陌生的感觉他完全无法形容。
片刻后,他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假作什么都没发生,抛给闻哲一些选择:“粤菜、川菜、鲁菜和淮扬菜,你想吃哪一种?东南亚口味也可以。”
“简单的炒肉,没有就用鸡蛋。适当的蔬菜或汤。还有米饭。”闻哲没有跟对方客气,“确保蛋白质和维生素的营养搭配。口味适中。”
“其他忌口?”谢藤问。
“没有。”闻哲答。
“你要求真低。”谢藤阖上菜单,转身扬长而去。
等他回到浴室,发现闻哲已经坐在刚放了一半水的浴缸里。
“又洗一遍?”谢藤问。
“第三遍。”闻哲说。
“你什么时候有洁癖了?”谢藤不解。
“不是洁癖。”热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注满浴缸,闻哲完全没有关掉它的迹象。
“而是跟刚才提到的羞耻心和虚荣心同样道理。”抛开胡须和洁癖不说,光是每天用湿纸巾,都足以让他感到自己距离发臭仅剩一步,只是之前被局限在孤立的特定环境下才会无法察觉。
“置身于危险的时候,任何人都顾不上思考自己的外表如何。”闻哲说,“一旦回到安全环境下,任何智商正常的现代人都会竭尽所能地保持整洁。”
“有道理。”谢藤颔首同时已经动手脱掉了连体服,“你往那边挪点位置出来,我也要洗。”
“浴缸太小了,装不下两个人。”闻哲纹丝不动地看着对方,冲谢藤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另一端洗淋浴。
谢藤难以置信道:“原来你撒谎的时候也不会脸红。”
“我说的是事实。”闻哲向后仰躺,伸长双腿,占满浴缸,提醒道:“淋浴空着。”
“我偏不。”谢藤不由分说就往浴缸里跳。
闻哲早有防备,抬手巧力推了对方一掌,轻而易举就把谢藤掀翻在地。
他一脸讽刺地看着跌坐在浴缸边、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谢藤,突然笑了起来,随后就做出一点儿让步。
“你先去淋浴,然后我就给你让位置。”
“你怎么那么坏?”谢藤跳起来,跺着脚发出小女孩式的恫吓,“小心我哭给你看!”
闻哲好整以暇:“请哭。”
“……”
谢藤哑然数秒,负气地“哼”了一声,满脸不情愿地背身走向花洒。
闻哲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对方,直到谢藤在自己脑袋和身上都打出成堆的泡沫,这才彻底移开视线,看着浴缸上方的顶灯。
浴室短暂安静,左侧的花洒和右侧的热水都没关上,哪怕浴缸已经放满,正在向外溢,而浴缸里的人早已经闭上了双眼。
闻哲的小憩相当愉快,可惜非常短暂。
谢藤不知何时悄然离开淋浴间,无声靠近了右侧。
直到他伴着巨大的水花声跳进浴缸里,带着满头满身的泡沫扑向闻哲,后者才惊醒过来。
事实证明,浴缸的确够大,但里面被迫大量泼洒出去的水是无辜的。
闻哲反射性地抓住谢藤,将后者的脑袋按进水里。
伴着迅速浮满浴缸水面的泡沫,闻哲迟了半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彻底失去了所有防备。
谢藤在水下吐出一连串气泡,很快双手高举出水面,躯干不断扭动,表示投降。
闻哲放开了谢藤,后者直起上身,疯狂左右甩头。
没来得及被水冲走的残留泡沫,就这样溅得到处都是,包括闻哲身上与脸上。
“惊喜吗?”谢藤恶作剧得逞。
闻哲不得不抬起手来,再度按住了对方的脑袋,阻止他继续乱动。
“你的头发没冲干净。”闻哲很快再度放开对方,示意谢藤去流水那边把脑袋冲干净。
这次谢藤没有造次,乖乖把脑袋凑到流水边,一言不发地冲洗着自己的头发。
事实同样证明,浴缸也比他们俩想象得要小,因为谢藤在里面不断来回移动,他和闻哲的双腿已经暧昧地交叠在了一起,让后者在意识到的同时就失去了踹他一脚的可能。
谢藤解决完身上的泡沫,当即伸展开蜷缩的双腿,仰躺在另外一端,视线则落在漂浮在水面的泡沫上,仿佛等待它们被流水带出浴缸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花洒没关。”闻哲提醒。
“你也没关。”谢藤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