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流下虚伪的泪水,更能获得彻底掌控它们的庞大满足感。
闻哲一直清楚的明白自己和谢藤在本质上有一部分就是如此的相似。就像任何人身处艳阳下,脚边就一定会投射出影子。
其实他根本不用倾身投入,不用留在谢藤身边,也不用与其拉锯纠缠,更不用纵容对方的言行,甚至无需担心对方将要执行的任何计划。
他只需要趁着四下无人,拿起一个枕头,按在对方脸上。
无论对方如何挣扎,都不松手。
短短数分钟后,对方不再挣扎,他就能彻底解决所有的问题。
既高效又便捷,还能满足他深藏的破坏欲。
可是,这种处理方式毫无疑问会令他的理智不屑,令他的本能作呕。
谢藤睡得并不沉,几乎是闻哲盯着他的瞬间就醒了。
他无法形容自己感觉到的眼神,只知道其承载了非纯粹的正面,也不是单纯的恶意或负面。
相比审慎要更苛刻,相比端详要更鄙夷,夹带着反复的自我拉锯。
一种危险的感觉顺着他的脊骨爬遍全身,让他亢奋且期待。无数种“突然醒来”的方式同时滑过他的脑海,但他没有睁眼,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更单纯的东西。
只是他的两种期待都没有实现。
本应实践他期待的闻哲已经坐起来,似乎准备离开。
身边略微下沉的床垫骤然恢复原位的刹那,谢藤急忙睁眼,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不装睡了?”闻哲并不意外。
“还不是为了给你留一个偷吻我的机会。”谢藤理直气壮的表示不满,“我可是期待很久了。”
“那我把这个机会回赠给你。”闻哲边说边重新躺下并闭上了双眼。
谢藤僵住整整一分钟没有动弹,并不觉得悸动,只觉得尴尬。
“在明知道对方装睡的情况下,反而不想偷吻了,对么?”闻哲闭着眼睛问。
谢藤不甘心的“唔”了一声。
闻哲随即重新睁开眼睛,伸手拍了拍后者的脸,告诉他:“任何刻意的言行都会让其本身失去乐趣。因为这并非乐趣的根源。就像性止于感官就会变得乏味。”
说完他就放开了对方,径直下床朝着门口走去,看起来就像是要离开房间。
谢藤当即翻身下床,大步紧随其后,问:“那根源是……?”
他没能说完,闻哲就突然回头。
谢藤来不及停步,闻哲却已经凑近他,并亲吻了他的嘴唇。
他用手掌在谢藤颈侧摩挲出奇异的痒,却在对方意动前又重新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看,”闻哲伸手挡开对方的嘴唇,继续未尽的话,“乐趣的本质其实暗藏在任何非刻意的巧合中。一旦刻意就会失去乐趣。”
“或者说是意外。”谢藤了然。
闻哲颔首:“除非你能伪装得毫无破绽可循……”
他刚说到途中,谢藤已经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次换成闻哲来不及反应,就被对方拖着奔跑起来。
他差点一个踉跄,只能无可奈何地跟上谢藤的步子。
他们离开船舱,攀上楼梯,登上甲板。
晴朗的白昼让一切变得十分刺目,闻哲不得不微眯起双眼,任由对方把自己带向不知名的方向。
他们最终在船尾的栏杆边停下。
谢藤率先探出上半身,指向下方。
闻哲效仿他的动作,跟随他的视线望去。
暴风雨后的天空没有云朵残留,船身破开深蓝,浪花却在船尾拖拽出白色泡沫,如同雪色的缎带不停铺展在蓝色的地毯上,让人不禁着迷地盯着它们。
直到有成片的阴影从船体两侧飞快掠过,闻哲才移开视线,转向旁侧的谢藤,问:“那些是什……?”
他的问题被谢藤突兀地吻打断。
“大约是海豚。”谢藤带着得逞的笑意,贴着对方的唇角回答完才拉开彼此的距离。
闻哲无可奈何地看着对方,问:“我该称赞你的学习能力非常出众,还是鄙夷你过强的报复心?”
“都可以,”谢藤自诩大度地用拇指摩挲对方的嘴唇,“我不像你那么小气。”
闻哲:“……”
别跟幼稚的小女孩计较。
他这样告诫自己。
然后张开嘴,用力咬下……
谢藤最终带着拇指上两道差点破皮的半圈牙印,一脸委屈地跟在闻哲身后离开船尾。
海上航行远比想象得要无聊得多,如果没有极端天气,风景的区别只是海浪的高度和天空云朵的多少。
午饭过后,他们已经厌倦,开始在游艇上四处徘徊,寻找适合“小游戏”的地方:
他们顺着舷梯往上爬,把扶手当做滑梯,从栏杆上往下滑,再相互接住对方;
他们轮流躲藏在隐蔽的角落,等待对方找到自己的踪迹,把自己捉出来,放任对方用为所欲为的吻做为惩罚;
他们找到清洗甲板的水管,把它当做水枪,四处追逐碰巧落在栏杆上歇脚的倒霉海鸟,以命中数量来比拼胜负;
他们在没有海鸟落脚的时候,会相互追逐攻击……
他们幼稚的娱乐没能持续多久,就被从驾驶塔远眺的盎撒人发现。后者气势汹汹地冲来,他们扔下水管,在盎撒人的咒骂声中飞快逃跑。
盎撒人指天发誓,要把他们锁在船舱里,直到靠岸。
谢藤嘲笑他不可能抓到自己,由此演变成一场追逐与逃跑的游戏。
如同与此前种种经历的遥相呼应。
盎撒人不是闻哲的对手,但抓个谢藤还是颇有心得。
谢藤很快就被盎撒人扭送回船舱,闻哲只好主动投降,一同被关进房间。
听着身后门扉飞快关上并上锁的声音,闻哲到底还是笑了。
“没想到他还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谢藤耸肩:“你小看了他的古板程度。”
闻哲笑得更欢了,而谢藤只是看着他,眼神细致且缓慢,如同在欣赏一幅画。
闻哲止住笑,看向对方,眼神带着明显地询问意味。
谢藤摇头,重新打开投影仪,向后靠在柔软的枕头上,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方式盯着画面。
闻哲花了些时间才分辨出英语与陌生拉丁音节混合的台词所属的语种,随即用几分钟去观看那部陌生的西班牙电影。
女主像美艳的红玫瑰,男主像耀眼的古希腊神€€。双方一见钟情后,立刻共赴云雨,如胶似漆。典型的西语剧情。
即便闻哲听不懂西班牙语,也能从他们眼底看到无需言语的互动。
值得称赞的演技。他想。
但有趣的部分仅限于婚礼剧情之前,而后双方各自外遇,陷入无休无止的争执。同样典型的西语剧情。
“我去冲个澡。”闻哲走进浴室。
谢藤含糊地应了一声,手动切换到下一部电影。
传进浴室的英语口音就像用直尺画出的等距直线,接着是同样的配乐,闻哲想,大概是一部拥有田园风景的英国电影。
没过五分钟,英语台词就中断了,接着是粘滞且柔软的法语。
在闻哲即将关上花洒的时候,谢藤从背后圈住了他的腰,在他后颈的皮肤上留下了带着些微疼痛的绵长吮吻。
但这显然不够,他的牙齿在蠢蠢欲动,只是勉强克制。
“你没关门。”谢藤沿着对方后颈向下来到脊背,沿着肩胛来回,留下细碎地吻,“我认为这是一种邀请。”
闻哲转过身,没有否认:“你也忘了脱衣服。”
谢藤放开对方,动手拉扯自己的衣裤。
可它们已经被水粘在了身上,变得麻烦许多,减慢了速度。
闻哲伸出手,帮对方解开扣子,动作缓慢且耐心,让人愈发心痒。
谢藤接着面对的却不是缠绵的吻,而是突如其来的暴力。
闻哲薅住他湿润的头发,掐住他的下颚,与其对视。
“你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做出改变的人,”他说,“也没有必要改变。”
谢藤没想到对方会注意到自己突兀的克制,因此一愣。
闻哲说完就松开了禁锢,改为扣住对方的后颈,将他拉向自己,用过于粗暴的方式吻他,直到他同样回馈为止。
争夺胜负般的吻如同凶狠的食肉动物在互相啃咬与撕扯,他们牙齿发出摩擦与撞击的声音,他们必须在最危险的时候避过牙齿的威胁,否则就保不住自己的舌头,取而代之的是嘴唇上残留的剧痛,乃至于麻木。
“你又在纵容我了。”
彼此的嘴唇重新分开时,谢藤抿了一下森疼的唇瓣,随即弯起了唇角。
“你打算纵容我到什么时候?”
同样的问题,这次交换了角色。
之前是闻哲问:你希望我纵容你多久?
谢藤答:到你不想再纵容我的为止。
现在提问方变成了谢藤,闻哲需要说出自己的决定。
“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闻哲的回答没有犹疑。
“非常动听的答案。”谢藤抓住对方的左手,而后是右手。
如同此前的伦巴或桑巴的共舞,逐一将对方的双手分别引导至自己的肩背,这才伸手覆上对方的腰,将对方用力按向自己。
随着胯骨相撞的声音,谢藤终于抽空彼此仅剩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