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 第134章

可能是想握住对方的手,也可能是把对方拽进怀里抱紧。

无论是什么,都在成形以前,就被闻哲毫不犹豫地避开来。

连日以来,闻哲从谢藤口中听到都是“导弹命中飞机”类似的设问,回答自然谈不上真实,对话也只不过是相互间不断抛出真假参半的问答游戏。

相互配合游戏的时间持续到一定长度,说入戏不如说是习惯已经成形,继而不自觉催生出真情实感,就连他都快信以为真了。

可是,既然相互间都以是虚假的游戏为开端,无论如何投入,结果都是不相上下的假戏真做。此刻他再想分辨真假,无疑异常困难。

恰如此前配合给予的纵容,甚至是关于纵容的对话,乃至近似于许诺的一切,其实从一开始就真假参半。区别不过就是说辞是否光冕堂皇,否则对方就不会说“我想跟你在一起”,因为“想”本身就是一种假设。

对方真正投射过来的精神世界早已经只剩下疲惫与倦怠,成了闻哲入睡的根源。

一个错误。

他其实并不想睡着。

他能不允许自己犯错。

他本该进入对方的生活。就像以往那样,成为对方的引导、牵挂或不忍割舍的部分。

可他现在却连对方真正的目的都揣度不出,因而既没有办法阻止对方,也没有办法引导对方。只能在无法分辨真假的谎言里反复徘徊,眼睁睁看对方囚困于只有黑暗和面孔交错的梦境。

因为那从来都不是属于他的困倦,也不是他已经对谢藤彻底放松了警惕。

因为这种仿佛无穷尽的困倦,其实是对方已经堕入绝望的征兆。

谢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闻哲对他的要求其实相当容易做到。不过是听到提问时必须回答或者拒绝回答,而不是充耳不闻的漠视。

可他仿佛已经丧失了学习的能力,凝固或者说是倒退回原本的状态,始终难以自拔。

一个错误。

他其实并不想倒退。

谢藤在闻哲跳下床时急忙伸出手,却被对方巧妙且彻底地避开。别说碰触对方,就连抓住衣角都是种奢望。

亲密的幻境突然破碎,沉默像一面无形的墙壁,横亘在彼此间,连日来的亲昵仿佛从未存在过。

谢藤看着闻哲举手投足间所展露出来的拒绝,这才意识到安静的另一面并非礼貌,而是拒绝。

这也是对方的本性。

是前一刻还能与人缠绵,后一刻却能彻底疏离的无情。

这种不可预测的本性带着让人颤栗的危险,渴求刺激的谢藤因而更加着迷。

恰如当初的他不断警告自己,实际却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

闻哲短暂的疏离止于四肢上传来刺痛与麻痹。

突然出现的电击,将毫无准备的他击倒在地。

谢藤看着他,不禁弯起唇角。

“我不想这样,也不该这样。”

他及时接住闻哲。

“你如果讨厌,又何必配合我玩那么多天?既然不讨厌,再陪我玩几天又有什么关系?”

闻哲一时无法动弹,也无法言语。

“只要你配合我玩到最后,我就会愿意告诉你答案。”

谢藤凑在闻哲耳边呢喃。

“所有的答案。”

谢藤说完就安静下来,很快重新开口,语气也恢复如常,接上刚才的话题。

“他没有仇人。至少我查不出他与谁有仇怨。”

谎话连篇之后又是无关痛痒的废话。闻哲想。跟之前大部分对话无甚区别。

“我明面上也没有仇人。实则不计其数。”谢藤说,“只能靠你保护我了。”

电击只是为了困住闻哲,而非击晕。他的身体在短暂的麻痹感过后,尚未恢复行动能力,却已恢复语言能力。

“所以?”闻哲问。

“上次是我始终被你牵着鼻子走,”谢藤攥紧对方的手,“这次我们立场对换,你必须依照我的规则来。”

炉火纯青的游戏者姿态。闻哲想。果然已经晚了。谢藤已经听不见任何不同的看法,更不用说是接纳。周围的人如果想跟谢藤继续保持沟通,唯一的方法就是配合他的游戏。就像面对LR那样。但区别于LR的表演型人格,谢藤是更为棘手的依附型人格。乍看容易对付,实则就像寄生在树上的蔓藤,会根据树的形状不断变换自身缠绕的姿态,让人无从躲避。

“你别生气。”

谢藤语气再变。

“糟糕的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掉。我在尽力。”

他说到途中便试探着去碰闻哲手背。

先用指尖。确定对方没有拒绝后,他才抓住对方的手,缠住小指与无名指,来回轻挠手心。

“我讨厌你把探知我的一切视作理所当然,却不愿意告诉我关于你的事。这很不公平。不是吗?”

谢藤语言与他充满撩拨意味的动作相反,手掌沿着闻哲手背向上,经过前臂、手肘与上臂,滑过肩头,突然撕开衣领,来回摩挲皮肤。

“更奇怪的是,我竟然隐约能感觉到,你并非是在刻意隐瞒,只是觉得理所当然。你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特别之处,只是单纯的认定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很普通呢?我想不出答案。因而无法厌恶你。”

闻哲突然用力握住谢藤的胳膊,手指陷进皮肉里,即便对方感觉不到疼痛,他身上的疼痛也促使他必须依靠外力支撑,才能直起自己的上半身。

“你转移话题的方式非常幼稚。”闻哲跳过之前的问题,双手捧住对方的脸。

“我已经回答了你所有的提问。”谢藤抓住对方的手腕。

“你还想继续玩问答游戏?”闻哲问完也没等对方回答就突兀地俯身吻了对方。

“你如果希望我回答:是,”谢藤接纳了这个浅吻,“就不应该用这么敷衍的方式来糊弄我。”

闻哲重新凑近谢藤,后者配合地迎上,前者放任对方的间隙,突然抛出了新的问题:“你以往也这么粘人?”

“以往?”谢藤用另一只手圈住对方的背,把他拉向自己的同时看似极其认真的回忆了一会儿,才摇头说:“我不大记得了。”

闻哲按住对方造次的手。

“感觉大同小异,”谢藤改变了说辞,“没有人给我留下过特别的印象。单凭这一点你已经足够特别。”

“嗯?”闻哲松开对方的手,继续放任对方的同时也等待话题的后续。

“我觉得你应该能明白那种‘很容易就能知晓别人想要什么’的感觉。”谢藤在亲吻结束后突然拥住对方,不再有其他的小动作。

惟妙惟肖的“找回了倾诉能力”的假象。闻哲想。

他拉开彼此的距离,配合地问:“可他们却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谢藤颔首:“即便我什么都不说,你也能猜到你我想要什么,而我却无法完整地揣度你。这才是你的特别之处。”

“不是全部。”闻哲修正,“我也不能猜出你的全部。”

他盯着对方,言语间彻底舍弃了没有必要的委婉或礼貌。

“你知道自己的任何部分都是一种矛盾的集合体。就连你自己都无法完全判别如何。”

“你看,你已经猜测出了其中的大半部分,”谢藤理所当然凑近,却只在极近的距离与其四目相接,“难道不是么?”

闻哲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谢藤开始亲吻对方的下唇,接着是脸颊和脖颈,一路向下,不断扩散,越过颈部,抵达锁骨,用上牙齿。

闻哲捧住对方的后颈,手臂稍稍用力,手指缠住对方的短发。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应该发生什么。

“我开始赞同那个盎撒人的看法了。”闻哲真假参半的感慨。

“为什么那个不合时宜的老古板会出现在我们的对话里?”谢藤不满地盯着对方。

“你会纵欲过度。”闻哲表示。

“这是拒绝的意思?”

“是相反的意思。”

“我有一个问题。”

“嗯?”

问题已经滑到了谢藤的唇边,但他抿了一下嘴唇,并没有出声。

“我突然发现这不是恰当的提问时机……”

……

短暂的拉锯随即彻底溃散,此刻的一切才显得更为理所当然。

他们就像这艘航行在风雨中的船,经常飘荡到水面起伏间最薄弱的衔接处,向下跌落后重新被托起。

无论金钱、权利还是性,都是让人堕落的借口。

毕竟人性总会在某个时刻自甘堕落。

探究、束缚、占有、囚困……都只是延续。

就算短暂,谢藤也要将其延续下去。

因而无论是谁妄图阻止,他都不会允许。

即便一切都建立在彼此绝口不提的真相之上。

第二个雨夜让航程被耽误得比计划要慢,幸而有风平浪静的白昼。

他们在太阳未至正中时入港,刚靠岸就有一批等待已久的人提着皮箱陆续登船。

钥匙开门的响动过后,闻哲一眼认出率先走进船舱的那位形象助理,紧随其后的自然是那些优秀的副手们。

一位副手没走两步就滑倒在地,小木球毫无愧意地从那个人脚边缓慢地滚远,谢藤笑得意味深长。

琳琅满目的衣饰与化妆箱在闻哲面前一字排开,熟悉的流程再度出现。

发型师给闻哲重新修剪了头发,帮他穿上提前备好的成套服装并整理好包括褶皱在内的所有细节。

谢藤被戴上了棕色的极长假发。远超过腰部。提前做好的波浪卷不止足够漂亮,还节省了时间。但这东西的重量相当可观,让佩戴它的人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然后是属于二人的同款太阳镜,同样同款的宽檐帽与窄檐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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