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栗野说到途中就打算拨通手机,“我现在联络一下他们,让他们去追查……”
“你团队的人都百分之百可信吗?”闻哲谨慎地打断了对方。
“这……”经过对方的提醒,栗野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但真正的问题是他自己也无法保证这一点,只能退而求其次,“我不会告诉他们是要追踪谢藤的行踪,只告诉他们是帮忙寻找一位朋友。等他们有了具体的线索,我再追加另一队人手,防止他们里面有叛徒。我们还可以一起过去,避免出现任何意外威胁到谢藤。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不错。”这次闻哲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栗野随即开始用手机联络自己的人,但结果不甚理想。
“他们告诉我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追查出结果。”栗野头疼道,“而且这还是加了钱的速度。”
“那能帮忙弄一套设备给我吗?”闻哲随即说出了一连串栗野依旧记不住名字的设备。
“只有最开始的电脑我认识,”栗野干脆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对方,让闻哲直接在自己手机上列了个单子。
但反馈结果依旧不妙。
“抱歉。”栗野说,“我的人告诉我,就是因为这些设备不大好找,所以只能明天才有结果。”
“那可能就来不及了。”闻哲说。
“来不及?”栗野一头雾水,“为什么?”
闻哲陡然噤声。
第208章 消弭-6(IV)
9天以前€€€€
€€€€想我。
€€€€他在想我。
€€€€他一直都在想我。
是谎言,亦或发自内心的真挚剖白?
高兴?兴奋?
都是。都不。
难以分辨,也由不得他分辨。
他的一部分产生自我意识以前就故障了,仿佛神经元之间的通道被糟糕的化学物质彻底切断。
软件故障尚且可以通过重启来还原,硬件故障只需要替换零件。
但他不是。
他像是雕塑家在海滩上精心雕琢的沙城堡,却因为忘记看涨潮的时间,来不及拍照就遭遇了涨潮,只能目睹海水逐渐吞噬了城堡,最终归于湿润的沙砾……
“在想什么?”闻哲抛出了同样的问题,打断了对方的思绪。
谢藤沉默地抬起眼,对上闻哲的视线。
“说话。”闻哲催促。
“你如果一直这么讨喜,我肯定会觉得乏味。”谢藤终于开口,“偶尔一次,反而觉得新奇。”
他的手指随着话语从闻哲的肩膀滑向了领口,逐一解开对方的领口纽扣,随后是腰部及其他。
他的动作极为耐心,指尖却什么都没有放过。
闻哲一度握住他的手腕试图阻止,但抚摸和亲吻都是最好的诱惑,能撩拨得人心底发痒,皮肤因本能而战栗,带来感官的狂欢。
有点想念那个猴急的小女孩了。闻哲漫不经心地想着,随即放弃了阻止对方,将手伸向对方的脑袋,用手指缠住对方的短发。
柔软的纺织品陆续散落在浅色木纹的地板上,一路延伸到尽头,直至浴室的门扉出现,悄然打开迎接他们的到来。
“陪我洗澡。”谢藤说。肯定句。
是不容反驳的命令。闻哲做出判断。幼稚的报复。
“你真无聊。”闻哲说,“也很幼稚。”
“我就无聊,就幼稚了,怎么了?”谢藤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
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闻哲的确不能拿他如何。
浴室里的温度不高,显然照顾了闻哲的偏好。
谢藤从背后拥着对方,汲取他的温暖,故意与他抢夺同一个淋浴,再执着地把他拽进浴缸,逼他跟自己玩抢占更多面积的游戏。在闻哲以为对方是在报复游艇上积蓄的不满时,他却突然挤进了自己腿间,用指尖绕着膝盖和腿的轮廓来回,凑过来轻吻他湿润的额发,用纠缠指缝的方式无声的传递着诉求。
“你变沉默了。”闻哲说。
“我要抱你。”谢藤宣布。
“我显然没有反对的权利。”
“你的身体看起来并不反对。”
“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
“末日前狂欢的野兽。”
闻哲忽略了对方的意愿,对方也是同样。
……
9天以后€€€€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栗野一头雾水地盯着闻哲。
“别这样。很吓人的好吗?我胆子小……”
栗野说到途中陡然噤声,一脸疑惑地在原地转了半个圈。
音乐突然响起。是轻盈且欢快的节奏,不久后加入了和弦,变得愈发热闹。
“你什么时候播放了音乐?”栗野边问边不自觉侧耳倾听。
闻哲摇头。
他们分头在房间里四处游走,试图寻觅源头,声音却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让他们一无所获。
直到短暂的前两个小乐章结束,出现了耳熟能详的诡异旋律。
“是柴可夫斯基的那个……?”栗野不确定问。
“胡桃夹子。”闻哲给出肯定的答案。
9天以前€€€€
二人离开浴室时,谢藤从另一个换衣间模样的房间里,亲自给闻哲挑选了崭新的衣服。
这次他没有动手帮对方穿,只是盯着对方穿着的动作,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
如同在欣赏电影。
他们从智能烹饪机器人那里得到了食物,用中规中矩的味道填饱了各自肚子。
在闻哲以为会度过相对乏味的一天时,谢藤却突然拽住他,走向了电梯。
随着他们的靠近,电梯门重新解锁,主动敞开,载着他们向下,飞掠过地上二十层,却没有停在地下一层的停车场,而是继续往下,再往下……直至抵达电梯按钮上并不存在地下第五或第六层。
门扉逐渐敞开,与上面的公寓相反,这里没有明亮的自然采光,只有沿着走廊两侧不断延伸的单人房间以及内部颜色各异的人工照明。
红橙黄绿青蓝紫。持续循环。
如同彩虹编织的怪诞牢笼。
“欢迎来到我的游乐场。”谢藤没有带闻哲参观,而是直接慷慨地表示,“你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让你先选。”
“选什么?”闻哲问。
“颜色和序号。”谢藤说,“例如:橙色3号。就是第三个橙色的房间。主题不能选。会由可爱的智能系统随机掉落。这样谁都无法预测会出现什么。是相对公平的玩法。”
“游乐场”、熟悉的游戏开头以及房间结构让闻哲不自觉皱眉,问:“这是那座岛对你造成的潜移默化?”
“不,”谢藤用指腹抚摸并舒展闻哲的眉宇,“那本来就是我想出来的游戏模式。”
“……”
闻哲一怔,无暇避开对方的手,眼底写满难以置信。
“怎么?”谢藤笑了起来,“在你心底,我是不是个单纯误入了地狱岛的小可怜?”
不完全是。闻哲想。虽然对方身上始终有一种违和感,但正向的部分也同样顽固。
“你隐藏得很好。”闻哲说,但是自己因此也更加弄不明白:既然岛没有对他造成负面影响,他本身也并不存在任何负面的极端部分,单纯只拥有无法共情的麻木的话,根本不该如此。
“岛上那些乏味的折磨后来之所以会变得受欢迎了,就是因为我亲自加入了许多小创意。”谢藤说。
的确。闻哲想。这种不合时宜的诡诞,在岛上肯定是恰如其分的天赋。否则谢藤原本就不会有可能成为岛主人。
“折磨别人或者被人折磨,可能都是我的天赋。”谢藤的话随即肯定了闻哲的猜测,“追加一些创意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难度,或者说是举手之劳。只是他们喜欢对无辜的弱者下手,我却只偏好另一类人。”
这就是谢藤和LR之间的关键差异。闻哲想。他及时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却不得不沉默了许久才勉强找回自己平静的声音:“每个房间里有几个人,都是些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人当成游戏里的玩具?”
“每间只有一个人,身份却很杂。”谢藤忽略了对方言辞间地讽刺,“例如某些老头既定的、但执意要与我为敌的直系继承人;失败了还要纠缠不休的、用尽肮脏手段的竞争对手;还有我曾经忠诚的团队成员与雇佣兵们。”
闻哲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这里到底关着多少人?”闻哲问。
“我不记得了。”谢藤不以为然道,“只要能找到的。活的。”
€€€€恶魔的巢穴位于地下,那块被称作地狱的地方。
“我都会尽可能不遗漏任何一个,确保他们到这里集合。”
€€€€里面遍地都是牢笼,囚困着那些违背血誓契约的愚蠢人类。
“返回地面的唯一通道,就是我们身后的电梯。不过除了必须的日常生活需要,我们都不会回到地面,要留在这里玩到分出胜负为止。”
“要么我自愿打开,要么你得把我的手砍下来。”谢藤将佩戴着腕表的手臂递到闻哲面前来回摇晃,“你肯定舍不得。只能期待我玩得高兴了,就会自愿把它送给你。吊坠也是。”
“你确定没抓错人?”闻哲问。
“如果我喜欢随便抓个小可怜来供自己取乐,我又何必毁掉岛?”谢藤反问,“相信这已经足够证明我多少还是有一点原则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