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哲瞳孔微缩,整个人再度僵住了。
谢藤露出牙齿,笑得异常开怀。
“你拆穿了我,我也拆穿了你。”他说,“很公平,不是吗?”
“屠……”
闻哲迅速回神,没有能说完就打断。
“我和你。”
谢藤说到途中骤停,突然松开了卡住对方胯骨的手,指甲恶劣地刮过自己留下的指印,接着是亲吻和抚摸,直到对方的脖颈不自觉绷紧,才继续方才停下的动作,并说完了未尽的话。
“其实都无法理解爱这个概念。”
不知何时,谢藤仿佛对闻哲的谎言感到了厌恶,动作也恢复了最初的模式,带上了某种惩罚的意味,折磨对方的方式也一次比一次更为狠戾。
疼痛让闻哲无法言语,随之而来的其他感觉更是如同漩涡,轻易就将他拖入了暗夜下的深海,让他既无法呼吸,也无法逃离。
“只是你的本性恰好赋予了你最完美的伪装,让你的一切言行都能融入任何寻常的言行举止,构建出让人误以为真实的言行。虽然是假象,却是能让大家认定你的本质就是如此的假象。甚至就连你自己,都已经被这种真诚欺骗。”
“……不……不对……屠休,不……”
闻哲尝试拒绝。
双重意义上的拒绝。
可惜,依旧徒劳。
“不?”
谢藤打断了无法成形的话语与拒绝。
“为什么还要否认?为什么还要撒谎?”
他不满地用牙齿惩罚了对方充满谎言的嘴唇。
“我并不讨厌,反而非常羡慕你。真的。”
他边说边愈发用力的固定着对方的腰与手臂,不知疲惫的动作,将对方推入更深的海底,连对方的呼吸都想彻底剥夺,完全没给闻哲留下任何拒绝的可能。
“我被束缚在权衡利弊的模式之中,即便我能假装关心别人,却只能停留在关心的表象。即便面对你,我依旧在权衡……”
除却“例外”出现以前,他都不知道“意外”将至的那个瞬间,甚至不知道这样的瞬间会出现。
就连在假设中都不曾出现过。
他寻常般坐在汽车后排准备实践自己的计划,却在得知别人竟然想得到闻哲的那个刹那,就完全无法权衡利弊了。
短暂,却也漫长。
而后是下一个瞬间。
在闪电划过海上的夜晚,在摇晃的船舱内,圈着对方的腰身,埋首于对方颈间。
就连他都不住怀疑,自己当时究竟是被什么所蛊惑,竟然能不顾一切的说出“想跟你在一起”这种话。
闻哲因为谢藤突然的停顿而忘记了抵触与沉溺,掀起了眼皮,看向了对方,恰巧捕捉到对方回神的刹那,接着也没有错过对方避开与自己眼神接触的瞬间。
“把你的话说完整。”闻哲道。
他的声音平静得超乎谢藤的预料,语气却完全不容拒绝。
谢藤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整个僵在了那里。
“说完整。”闻哲重复。
“什么?”谢藤骤然回神。
“你刚才咽掉了什么话?”闻哲半拧着头,向上死盯着对方。
“我没……”
谢藤拙劣的掩饰被闻哲强行打断。
“既然要互相拆穿,不如全都说出来。”
谢藤一愣,差点脱口,还好再度及时回神。
“……我只是想说,你其实根本就不赞成复仇。”谢藤表情不变地扼杀了方才滑过脑海的所有闪念,“从上岛前我就已经察觉到了,你从来都不赞同我所做的一切。虽然你没有反对,却肯定没有赞同过,更不用说是现在。尤其是我即将要去做的那些事……”
他在短暂地停顿后终于忍不住道出在自己心底盘旋已久的疑惑。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没有一走了之?”
闻哲沉默地盯着谢藤。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谢藤却不依不饶地固执道,“告诉我理由!”
闻哲皱了一下眉。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皱眉?为什么撒谎?”
谢藤的问题接二连三的出现。
“为什么你被我抱在怀里的时候,依旧能如此排斥我?”
为什么无论如何亲密的身体接触,为什么即便完全掌控了对方的本能,为什么依旧不能让自己窥见对方的内心,更无法彻底掌控对方?
“难道我没有让你舒服么?我以为你喜欢这样……?我以为你是真的在想我€€€€你说话啊!说话?好吗?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话了?你跟我说话好不好……?”
闻哲沉默良久,终于给出了回答。
“是€€€€意外。”他说。
“意外?”谢藤立刻驳斥,“怎么可能是意外!”
他的愤怒与他粗暴的动作一起,再度毫不留情地重击着闻哲。
“意外不过是一种无限可分基本粒子的完结形态,像是别人口中的命运,也像是神棍口中的命数。绝无可能是结果,更不可能是问题的答案。”他说,“意外只是一种杜撰出来的东西,我从来都不相信这种虚假的东西……”
闻哲突然打断对方:“原来你根本就没有我一定会回来的把握。”
谢藤动作一顿,随即趁机凑上去啃咬对方的嘴唇。
无以计数最为直白的话语,自此从他们的唇齿间不断流出。
即便充斥着暧昧的情欲,也无法掩饰那些鲜血淋漓的真实。
“是。”谢藤说,“我只是在赌一个微不足道的概率。可那又怎么样?我赌赢了不是吗?”
闻哲再度沉默下来,也有可能是对方那些与娓娓道来的话语截然相反的放肆动作,让他不得不重新咬紧牙关。
谢藤说话时突然伸手钳制住闻哲的下颚,阻止对方咬坏下唇的同时也释放了对方压抑已久的动人呻吟。
“我其实并不希望你回来。”
€€€€但他依旧希望他回来。
“但我依旧需要你回来。”
恐怕没有比这更自相矛盾的混乱了。
“就像我当初的选择那样。”
谢藤首度承认了自己心底的自相矛盾,也为医生等人针对闻哲的奇怪表现做出了最好的注解。
闻哲震惊不已。
“因为,我知道你即便会回来,却已经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对待我了。”谢藤说,“可是……”
他说:“可我依旧需要你。
“我真的需要你。
“我需要一个足以阻止我被自相矛盾吞噬殆尽的理由,需要一个能支撑我去与矛盾博弈的理由,需要一个崭新的完美参照物……”
“撒谎!”闻哲终于在诱人的单音之外成功挤出了完整的话语。
“什么参照物?”
他尽可能选择最简短的用词去驳斥。
“你能稍微用点儿心,编得像样点吗?”
闻哲嗤笑。
“你其实早就不需要了!”
谢藤在社交媒体给闻哲留言的那个瞬间,的确需要。
但人的情绪向来都是极为短暂。尤其越是剧烈的情绪,越容易瞬间消散。
错过那个向外寻求帮助的刹那,就只能由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再没有谁能帮得了自己。
尤其在闻哲此前无数次朝对方伸出手,想要帮助对方的时候,都被对方以排斥的方式拒绝后,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彻底隔绝在外了。
“你的精神世界始终处于一种似是而非的寄生状态,只是通过模仿来展露出与别人相似或截然相反的另一面来维持住自我人格不彻底崩溃,让你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甚至还能拥有某种程度上的讨喜表象。”
€€€€只是那并非“一个人”,而是“许多人”。
他此前就是被对方精心编织的“寄生”所蒙蔽。
“你始终希望别人主动对你献上一切,却不允许别人得到你的全部。”
他所意动的部分竟然都是对方保持自我隔绝时所呈现出来的孤僻。
“这才是你最深层的矛盾根源……嘶!”
闻哲来不及说完所有的话,就被谢藤咬住了后颈。
“真动听。”
对方的痛呼却让谢藤更为亢奋。干脆改为落在对方的左肩,同样用力咬下。
“你再多说一点。”
他瞄准那个可怜的瑕疵,略微偏移至旁侧,留下不知道第几个带血的牙印,构筑出一朵绽放的花。
“再多说一点好不好?”
他的表现也跟方才不同,既没有被闻哲拆穿的愤怒,也没有用反唇相讥的方式反驳或者去拆穿对方,而是不断催促着。
“尤其是那些毫不留情的剖析。越是直白、犀利,越能让我觉得非常的动听。”
恼怒让闻哲想要破口大骂,但身体上的疼痛却让他不住倒气,根本无暇组织出任何完整的词句,干脆再度闭口不言。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