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你也€€早点睡。”
乔清说,裹着毯子€€起身回到房间。
这一夜注定无眠。
尽管事情已经说开€€,但这么大件事儿显然€€不是能轻易就€€毫无芥蒂地抛诸脑后的。沈昀亭竭力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但乔清不这么想,他知道沈昀亭需要一段时€€间去€€接受和平复,这件事才€€能真正过去€€,因此决定两人目前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这同样不是一个容易完成的事情€€€€乔清还是第一次见沈昀亭那样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奈何他并€€不是个心软的人,而这个阶段他即便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帮助,所以他走得十分之果€€断。小金毛则被沈昀亭主动留了下来,乔清虽有心要养,却也€€不好意思€€张口€€找他要,只得自己€€回了家。
【后悔。】
白莲花:【?】
乔清忧郁地托着脸仰望天空,【我后悔分手了。】
白莲花:【……为了一只狗?】
【嗯。】乔清继续忧郁,【难怪那么多人结婚都要签婚前协议。】
白莲花安慰他:【没关系,你们只是在€€冷静期,想看还是能回去€€看的。】
“小乔。”
“嗯?”乔清抬起头,“爸,怎么了?”
“你最近往家里跑得勤了。”
乔清眨眨眼睛,把脸往前一凑,笑得无比乖巧:“您这说的什么话,爸在€€家里,我当然€€得常回来了。”
甜言蜜语总是让人受用的,乔父一边说着“胡说八道”一边脸上乐开€€了花,给乔清夹了个大鸡腿。
“明天你钱爷爷九十大寿宴请,你跟我一起去€€。”
“好。”
乔清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生日宴,结果€€不知道该说是缘分到了还是这世界就€€是在€€和他过不去€€,他和乔父一进大厅就€€碰上了沈昀亭一家四口€€,两拨人打了个照面,三个大人立马笑容热切地寒暄了起来,只剩他们三个小辈跟在€€各自父母身边不吭声。
一伙人一边聊着一边进电梯,电梯不大不小,正好容纳下他们六个人。乔清进电梯的时€€候不小心被翘起的地毯一角绊了一下,里边的沈昀亭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磨磨蹭蹭走在€€乔清身后的沈未澜也€€反应迅速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被前后两人同时€€拉住手臂的乔清:“……”
他面无表情地挣开€€两人往里走去€€,沈昀亭默默地收回手,看着他的背影不说话。
等进到宴会厅里后少不得又是一阵寒暄才€€能落座,结果€€这圆桌就€€和电梯一样巧,不大不小,正坐得下他们六个。
乔清自然€€是坐在€€乔父旁边,眼看着他另一边要空出一个位置,乔父和蔼道:“小乔啊,你和你沈伯伯也€€很久没见了,快去€€挨着你沈伯伯坐。”
一场暗战瞬间消弭于无形,乔父优哉游哉地拿过面前的葡萄酒,坐在€€对面的沈未澜刷一下站起来:“乔伯伯,我来€€€€”
“服务员。”乔父冲候在€€一旁的服务员招了招手,“麻烦开€€一下酒。”
沈未澜:“……”
他讪讪地坐回去€€,沈母好奇地看了眼今天格外勤快的小儿子€€,就€€听乔父又道:“我看昀亭好像瘦了些,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乔清正专心地低着头吃凉菜,沈昀亭没能等到他的半分注意,他僵硬地笑笑,说道:“是有一点忙。”
乔清吃完凉菜接着啃鸡爪,沈父笑道:“这兄弟俩最近不知道什么毛病,成天吃不下饭,我也€€懒得管他们,吃不下就€€饿着。还得是小乔好,又大方又听话,从不让人操心。”
乔清附上营业式的礼貌微笑,乔父立马和沈父商业互吹起来,三个大人聊得热火朝天,直到吃饭了也€€没能停下话头。乔清仍秉持着干饭人的职业素养,忽略周围的杂音以及来自对面的持续性的注视,一心低头认真吃饭,直至晚宴结束也€€没和沈昀亭或是沈未澜说上一句话。
“今天的菜味道挺不错,”沈母笑着说,“这俩孩子€€也€€比在€€家里多吃了不少。”她拍了拍沈未澜的手臂,“喜欢吃什么就€€记下来,回去€€让保姆做,总不好好吃饭哪儿行。”
晚宴结束后大家各自离席,乔父喝了些酒,想走楼梯散散步,乔清便跟着他先走了。后面的沈昀亭不自觉地要跟上去€€,却被沈母叫住:“昀亭?电梯在€€这儿,你去€€哪儿?”
沈昀亭脚步一滞,回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去€€一下卫生间。”
他匆匆追着乔清的背影上去€€,可是乔清和乔父很快就€€绕过走廊拐角走向楼梯。沈昀亭只多看了几秒钟便再也€€看不见了,他怔怔地在€€原地驻足片刻,垂着头走进卫生间。
晚上到家时€€已经不早,乔父酒劲上头,靠在€€沙发上不想动弹。乔清给他倒了杯茶,又拧了把湿毛巾。乔父拿着毛巾胡乱擦了下脸,对乔清道:“小乔,你启泽堂哥又要来大陆了,前几天他打电话来问候的时€€候才€€说想念你。你这段时€€间不和沈家那小子€€出去€€瞎玩了也€€好,刚好抽空去€€招待他几天。”
“行,没问题。”乔清爽快地答应下来。
乔父看他一眼,又拿起毛巾在€€额头上擦了擦,像是在€€斟酌,眉头皱了半天,说道:“小乔,启泽是你堂哥。”
乔清:“……嗯?”
“虽然€€关系不怎么亲近,但毕竟是血缘上的堂哥。”
乔清:“……”
乔清无力扶额:“……我知道!”
他知道乔父的洞察力有多敏锐,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也€€知道他和沈昀亭是怎么回事儿。虽然€€不戳破,但该提点的时€€候还是会委婉地提点一句。但是€€€€也€€不至于提点到乔启泽身上吧?!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乔清自己€€,他也€€自认为他和乔启泽的交情只勉强算得上是熟人,连朋友都不算,他也€€纳闷怎么乔启泽就€€点名他了。
这回乔启泽还是来谈生意的,说是招待,其实乔清也€€就€€抽空和他吃了几顿下午茶和晚饭。乔启泽是个绅士风度十足的人,乔清并€€不讨厌和他相处,却还是想弄清楚乔启泽对他的好感到底从何而来。
“启泽堂哥,这次打算待几天?”
“大概一周。”乔启泽说,深棕色的眼睛里氲了笑,“乔清烦我了?”
乔清睁圆眼睛,撇了撇嘴道:“你可误会我了,要不是公司实在€€离不开€€人,我一定拜托启泽堂哥把我一起捎回去€€。”
听他这么说,乔启泽也€€面露惋惜,他默不作声地低头搅了会儿咖啡,说道:“乔清,要么过年的时€€候我邀请你和伯父一起来莲港玩,怎么样?”
“那当然€€好了。”乔清笑得爽朗,“我记得我小时€€候也€€是去€€莲港过的年。之后就€€没再和你们见过几次了,真是可惜。”
“是。”乔启泽叹气€€,眼里笼上阴云。
乔清挖了勺冰淇淋,说道:“不过启泽堂哥家里有那么多兄弟姐妹,想来也€€不差我一个。”
“不一样。”乔启泽说,在€€对上乔清的眼睛时€€有些微怔忪,像是一时€€之间被拉进了记忆深处一样。但他很快回过了神,笑着道:“乔清是乔清,其他兄弟姐妹是其他人。大家当然€€都很好,但还是不一样的。”
乔启泽表现出来的样子€€是一贯的温文尔雅,端水大师当得比乔清还要称职,但还是在€€无意识地表露了对他与众不同的偏好。乔清心里越发狐疑,咬着勺子€€百思€€不得其解,四下乱瞥时€€无意间瞥见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乔清偏头看过去€€,发现是沈昀亭。
除了那天晚宴,他们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了。沈昀亭还是经常发消息给他,在€€他不怎么回复后便改成了发小金毛的图片和录屏,有时€€候也€€会约他吃饭,但都被乔清找借口€€推了。
“乔清。”
乔启泽叫他,抽了张纸倾身上前帮他抹了下下巴。
“嗯?”乔清茫然€€地看向他。
“冰淇淋流下来了。”乔启泽说,将用过的那一面纸巾向里折好后放到一旁,“看到认识的人了?”他问,眼神却仍是看向乔清,一错不错,像是对周遭的一切全然€€不关心。
“嗯。”乔清含糊地应了一声,想起什么,又扬起脸笑着道,“是沈昀亭,你们认识的。”
“哦?是,沈总,我记得。”
乔清看着他不自觉开€€始摩挲咖啡杯的手,眼睛微微眯起。
正说着,沈昀亭便进来了。
他们打了招呼,乔清在€€寒暄结束时€€适时€€地问沈昀亭道:“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沈昀亭一愣,像是没听懂乔清话里的意思€€,在€€反应过来后有些受宠若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答非所问道:“我€€€€我刚好在€€这附近给棉花糖买磨牙的玩具……”
“我们一起养了只狗,叫棉花糖。”乔清和乔启泽解释,“是只金毛,特€€别可爱。”
“嗯,金毛很温顺,确实适合家养。”乔启泽说,面上维持着温和的笑。
但是乔清还是能感觉得出来,乔启泽有哪里不一样了。
只是他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来哪儿不对劲,回到小区,在€€地下车库停好车要出去€€时€€就€€见沈昀亭也€€从不远处的一辆车上下来,快步朝他走来。
“乔乔。”沈昀亭叫他,也€€不知是走得急还是紧张,呼吸有些快,“你、要不要看看棉花糖?”
沈昀亭晚上没和他们一起吃,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这会儿乔清在€€自家地下停车场看见他也€€有些意外,但一听棉花糖又忍不住心动,说:“你把它带来了?”
“在€€车里。”
“唔……行,那我们去€€花园散散步。”
棉花糖实在€€太小,最小号的狗绳才€€堪堪将它拴住。乔清一边走一边不放心地看着它,生怕活泼好动的小奶狗自己€€挣脱了狗链乱跑。
他看着棉花糖,沈昀亭看着他,两人一狗安静地走了一段,沈昀亭本来有许多话想说,可现在€€光是看着乔清,和他并€€肩走着,便又觉得满足了。
自乔清走了之后,家里的杯子€€还是双份,洗漱用品是双份,碗筷也€€是双份。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乔清连衣服都没带走。可是人走了,那这些成双成对的物品便再没了丝毫温馨和浪漫,被沈昀亭全扔进了柜子€€里。
然€€而收拾完之后,孤零零地自己€€摆着的牙杯牙刷又让他沉默了很久。沈昀亭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因为一个牙杯而崩溃的一天,他红着眼睛又把东西全部拖了出来,一件一件照原样摆好。
如果€€不是小金毛饿得咬着饭盆来找他,也€€许沈昀亭能盯着这些东西过上一夜。
“乔乔,对不起。”
乔清正弯腰把跑累了的小金毛抱起来,起得有些猛,眼前正花着,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
“对不起。”沈昀亭又说,“我不该为了过去€€的事情和你较劲。”
乔清没说话。
“我没有不相信你,更没觉得你不好。”沈昀亭轻声说,“而是……我觉得我还不够好。”
“你很好。”乔清说。
沈昀亭笑了,睫毛微微发着颤,他说:“我以为你不会再这么说了。”
乔清也€€笑,“沈总难道还在€€乎我这几句夸奖?”
“当然€€在€€意。”沈昀亭认真地说,“乔乔,你的肯定比其他任何人都重要。”
“嗯。”乔清煞有介事地点头,“就€€跟我对棉花糖一样?”
沈昀亭的目光落到乔清臂弯里,那狗正舒服得摊平了四肢,在€€他怀里一颠一颠地晃悠。
“嗯。”他点头。
不过……
呵。
棉花糖的命可比他好多了。
沈昀亭到底还是没能把乔清带回来,到家时€€棉花糖还没明白过来,着急地扒拉他的裤腿想要出去€€再找刚刚抱他的人。沈昀亭蹲下来戳了下棉花糖的小脑壳儿,把它戳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棉花糖:“嗷?”
沈昀亭想了想,又说:“但如果€€你能让他回……算了。”他站起身,疲倦地揉了揉额头,也€€不知道自己€€在€€和只说不准连狗话都听不懂的小奶狗交流个什么劲儿。
乔清回家时€€乔父也€€刚到家,一边解着领带一边问他:“小沈来过了?”
乔清呃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也€€不知道乔父怎么跟沈昀亭这么有缘,总能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