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看他。
柯曼想这么说。
可这短短的四€€个€€字却如鲠在喉,他说不出来,也不敢说。他怕听€€到乔清的拒绝,哪怕不是拒绝,而€€是不知所措的沉默,他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十指紧扣间,乔清戴着€€的戒指也紧紧贴着€€他,坚硬的宝石抵住指骨的触感慢慢让柯曼冷静了下来,他垂下眼,没再说什么,只轻轻在乔清唇角吻了吻。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他的。
第99章
原本, 家里好歹还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似乎就是自那天会议之后,这个平衡便被打破了,但却依旧微妙。
乔清知道柯曼肯定看出些他和克兰的纠葛来了, 也许还不知道他已经标记过克兰, 但就这么继续下去, 发现也是迟早的事。而克兰似乎也也看出了柯曼对他的介怀€€€€当然, 他不蠢不瞎, 柯曼对他的抗拒和防备几乎要有如实质。
其他任何一个雌虫都好, 哪怕是克莱恩, 柯曼都可以容忍他待在乔清身边。唯独克兰不行,但凡柯曼陪同的地€€方, 克兰绝对近不了乔清的身。
乔清有些发愁, 若是普通关系倒也罢了, 可他们三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每天上€€班下班同进同出, 那微妙的气氛让他实在难受。
并且,乔清与€€克兰的交集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少。
乔清对研究所感兴趣, 主动向乔缘要来了管理权。而€€克兰也是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因此当时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地€€带了乔清去拿置换剂。
可,还远不止于此。
乔清没想€€到, 当初置换剂的事竟东窗事发了。
说是东窗事发也不尽然,这事儿一直在走调查程序,所以€€克兰之前一段时间才经常不在家, 情€€绪也不大对, 甚至在晚上€€喝醉了回来, 被柯曼好一顿训斥。
研究所管理严格,任何药剂从申请到领用€€都需要审批。置换剂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毕竟是用€€在雌虫或者雄虫身上€€,因此有规定,但凡第一次使用€€的,都需要密切监测身体状况,避免因个体差异而€€出现意外。
克兰当时一时冲动就灌了下去,对外解释只说是不小心打碎了。这一听就蹩脚的理由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可当时克兰带着去的人是乔清,是珍贵的雄虫,是整个卡蓝星王室唯一的王子,容不下半点€€马虎。于是调查组紧咬着不放,最后克兰松口€€,说是自己喝了。
乔清并不知道这事儿竟被调查,直到克兰的调查报告被摆在他的办公桌上€€。他刚接手研究所不久,调查组的所有活动都对接的是上€€一位负责人。但话说回来他也觉得离谱,自己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居然没被问询过,大家好像都潜意识地€€觉得单纯的雄虫会被雌虫坑蒙拐骗,证词不具可信性。
他一时无语,让克莱恩叫来克兰,把整件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问了一遍。
克莱恩原想€€旁听,乔清让他出去,近卫长这才垂着头€€离开。
克莱恩的态度,自然也是其他人的态度。
调查组认为克兰图谋不轨,虽然一时也想€€不出来他自己喝了置换剂能对乔清有什€€么伤害,但依旧认为他要图谋不轨,因为比起前者,他们更想€€不出来是什€€么促使克兰一时冲动之下喝了置换剂。今天他能带着乔清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灌一瓶药下去。谁能保证明天不会再带他去别处,把一瓶陌生的药剂灌给他。
乔清支着额头€€,问道:“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克兰倒没什€€么太大反应,说道:“我说没怎么,就是想€€试试。”
乔清:“……”
6,这说法搁谁能放心。
“你是不是蠢?”乔清不耐烦,“不会说是我想€€让你喝的?”
克兰说:“你知道那不是事实。”本来就是他自己要喝的。
乔清冷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事实?”
克兰不说话,他当然知道乔清是最好的借口€€,但他做不到把事情€€全往乔清身上€€推,就算这事儿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
更何况……如果说了出来,那调查组必定会追查自己喝完置换剂的反应。在各种医疗器械针对生理和精神的多重分析下,那段易感期异常的日子必然暴露。毕竟,他就连现在的易感期也还受着当时那瓶置换剂的影响。
乔清应该不知道这个。他好像对这些雌虫和机器之类的玩意儿都不太在行。
“不会有什€€么事的。”克兰说,“大不了,挨个处分。”
确实,这件事说大不大,毕竟没有任何实质性后果;但说小也不小,毕竟是破坏程序,知法犯法。
“只是处分?!”乔清忍不住拔高了声调,“你知不知道挨完处分以€€后€€€€”他气€€得顿住,克兰当然知道,他进西区的时间比自己久得多。
第一,军区内的处分是消不掉的,记进档案跟一辈子,之后的任何评定都纳入考量。第二,根据处分等€€级不同,会有相应的撤职和降衔处理。第三,之后会有一段漫长的考察期,不允许任何行将踏错,否则后果严重程度加倍。
克兰跟随柯曼成长在西区,这是他的阵地€€,也是他的未来。
这件事的后果本不至于如此,只不过那天跟克兰进去的人是乔清。他只会被从重处罚,而€€不会轻纵。
乔清靠在椅子上€€看他,他觉得克兰没把事说全。
他摩挲着桌面上€€的报告,说道:“他们觉得你对我可能有威胁。”
“你觉得,这件事如果没查清楚,你还能靠近得了我?”
乔清审视着克兰陡然慌乱起来的神色,他角度刁钻地€€戳中了雌虫的命脉。
“这件事总得查清楚。”
他说,很有些无奈,喝了瓶药而€€已,多大个事儿,怎么还能弄出个处分来。要说真€€犯错挨处分也就算了,可这种小事换个处分回来,实在太不划算。也就是对象是雌虫,换做雄虫,哪怕不是乔清这样的特殊身份,就算把药强行给雌虫灌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惩罚,至多不过紧闭检讨罢了。
“……不行,”克兰动了动嘴唇,“他们……也会查出来……”
他声音太低,完全沉浸在被迫与€€乔清隔离的幻想€€里,易感期的特殊将这种惶恐与€€恐惧放大了无数倍。他本能地€€想€€要找雄虫寻求安抚,可乔清就坐在他对面,他只是倚着靠背看着他,一手搭在桌面,显得冷淡。
乔清没听清他说什€€么,“查出来什€€么?”
“……易感期。”克兰说,“那次,那时候,那么长的易感期,他们也会查出来。”
会查出来易感期,也会追查他是如何度过这次特殊的易感期。
乔清听愣了,摩挲着文件的指尖顿住。他确实没想€€到这茬儿,这易感期怎么还能倒查的??
“你也看过研究所的资料,”克兰低声说,“雄虫的标记会直接影响到雌虫基因序列的活跃度,用€€仪器是查得出来的。”
“只是处分而€€已。”克兰又说,“父亲是将军,不会有什€€么事的。”
乔清没说话,现在柯曼别说把克兰当儿子了,估计就连陌生人都不如。不过他也知道,如果真€€出了事,柯曼确实也会尽力护住。
但那很麻烦,因为乔清的身份实在过于敏感。再说€€€€这事儿如果真€€轮到柯曼出面去袒护,那么他和克兰的事儿也暴露得七七八八了。任何与€€乔清相关的事,他的谨慎程度并不亚于调查组。
“行了,”乔清淡淡道,“你别管了,这事我去说。”
克兰抿唇,“可是,你和父亲€€€€”
“如果我和将军结不成婚,”乔清说,“不正合你的意?”
克兰怔住,眼里涌上€€些不明的情€€绪,复杂得像是交错缠绕的丝线,看不清辨不明,却都是痛苦,没有丝毫畅快。
他攥紧了扶手,被误解的痛楚让他声音发涩,“我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
如果乔清想€€和柯曼结婚,克兰不会阻止。他曾经那么执着地€€要一个结果,可是如果结婚是乔清自己的意愿,他当然不舍得去强行破坏。他只希望能待在乔清身边,朋友也好,继子也好,只要还能看见他。可如果,如果调查组真€€的觉得他对乔清有威胁,下了禁令将他彻底调离他们如今所在的城市€€€€
克兰知道自己应该稳住,他应该瞒住乔清,可他真€€的控制不了,一想€€到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再也无法感受到青刺海棠的甜香,他就抑制不住的要暴动起来。
乔清是不会明白的,只有雌虫自己知道被标记意味着什€€么。所有的人格和自尊都会在雄虫信息素的包裹下软弱地€€屈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爱意和渴望。这种感情€€毫无道理的强烈和持久,克兰知道乔清觉得这很可笑€€,他有时也会恍惚间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会控制不了。可这点€€微末的反思€€很快就在标记的烙印下化为随风而€€逝的尘土,他的意识里不再有自己,只有将他标记了的雄虫。
乔清确实不理解,他本就不属于卡蓝星,没有原身的任何记忆,对所谓的信息素标记和雌雄关系只觉得荒谬。但他是既得利益者,还是统治阶层,他又不是有病,当然不会费力去搞平权搞ge命。
但是,或许也正因为他不得不随波逐流的屈从,在融入之余,还是难免地€€对雌虫感到心软。
他不可能让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于是对于处在那样境地€€的雌虫,就生出了几分无用€€的恻隐之心。
真€€的是麻烦。
乔清越发不耐,什€€么保护雄虫,什€€么信息素,麻烦得要死,当个正常地€€球人不香吗。
在两人相继的沉默中,克莱恩在外面敲了敲门,“殿下,柯曼将军来了。”
克兰下意识地€€看向乔清,乔清却没看他,只平静地€€应声,“知道了,让他等€€一会儿。”
柯曼正要迈步的动作一下子顿住。
乔清的办公室,他不说来去自如,但通报后从未被阻拦过。于是眉间拧起,问克莱恩道:“殿下和谁在里面。”
克莱恩难得对着柯曼平心静气€€地€€回答道:“是克兰少校。”
办公室内,乔清理着头€€绪,斟酌着说:“以€€后对外你什€€么都别说,下午,我先去找雄父……”他思€€索了下,又说,“不,先和将军说。”
先和乔缘开口€€,乔缘固然能依他的意思€€为他遮掩标记的事儿,不去深查克兰的易感期。可这和直白地€€告诉所有人克兰的易感期就是有猫腻谁都不许查有什€€么差,柯曼还是会知道。
还是得先告诉柯曼,作为他的未婚夫,又是克兰的父亲,这种事情€€……他总该先知情€€。乔清估摸着调查组和置换剂的事柯曼是一点€€都不知道的,甚至到现在自己知道了柯曼都还一无所知。这份调查报告并未公开,如果乔清不是拥有研究所的最高管理权限,他也不会这么快知道这件事。
另一方面,于柯曼本身来说,就算他一直忠心,就算他被乔清标记了也订了婚,可他毕竟是克兰的养父。雄虫与€€亲人孰轻孰重,谁都给不出百分百安全的判定。
调查组怀疑克兰,自然也不会完全信任他的养父。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不怀疑柯曼,但柯曼身居高位,和两个当事人都关系匪浅,避嫌是必须的。
考虑得差不多了,乔清便和克兰走出去,柯曼已经在外面等€€了有一阵了。
“将军。”乔清叫了声,已经快中午,正想€€着要先吃饭还是先说事儿,就听克兰说,“父亲,我有事要跟您说。”
乔清一愣,克兰加重了语气€€,“是急事,就现在,可以€€吗?”
乔清当然知道克兰要说什€€么,在他一早的考虑里其实没想€€过要让克兰来开口€€,一直都是想€€的自己要怎么说这件事。事发突然,没等€€他想€€清楚到底谁来开口€€比较好,克兰便已经带着柯曼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门随即合上€€,乔清有些心累,在靠墙的长椅上€€坐下。
“殿下,”克莱恩在他面前半跪下来,仰头€€看着他,“您好像很心烦。”
克莱恩有着少见的银灰色头€€发,还是长发,大多时候都是干练地€€束成马尾。不过此时却是柔顺地€€披散着,几缕长发顺着他背后窗户缝隙间透进的微风飘扬起来,羽毛一样地€€拂过乔清搭在膝盖上€€的手。
乔清看了眼恒温系统和新风系统显示着正在运行的绿色指示灯,再看看走廊全部关着的其他窗户,最后看向跪着的雌虫。
……乔缘送来的人,真€€的是敬业,各方面的。
他翻过手,握住那缕长发。
克莱恩忍不住盯着他的手看,那指尖在发丝上€€动一下,他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乔清能接触到且熟悉的雌虫不多,对于两性方面的知识他一直很匮乏,这种事也不好到处问,不过他和克兰反正也瞒不下去了,借着这事倒是个好机会。
他看着克莱恩,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标记了就一定要结婚?”
“当然不是。”克莱恩笑€€,“婚姻关系并不是必须。”
“但是,标记了是不是就一定要……”乔清想€€了想€€用€€词,“长久的,维持下去?”他没好意思€€问太直白,就是不能搞一夜.情€€?
“也不是。”克莱恩温驯地€€说,“可以€€服用€€抑制剂。”
“可是我听说,标记后,雌虫易感期的反应会越来越大?”
“是的。”克莱恩说,“所以€€抑制剂也要加大剂量。”
乔清:……这不就是嗑.药。
“但没关系。”克莱恩望向他,他长得好,气€€质也是雌虫中少有的冷冽却不乏温和,因此就算并不常有笑€€容,却也不显凶悍。
不过对着乔清的时候,笑€€脸倒是挺多的。
“如果……能得到您的标记,”说到标记的时候,他又低下了头€€,看着乔清的指尖,喉结不由动了动,“什€€么都值得。就算是……后半生都要靠抑制剂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