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李巍脸上的疤劝退了观众,即使自己认为那真的很好看?
乔翼桥这些天睡不着觉,想的都是这些。
“别想太多,”屠愈安慰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的下一部作品,都希望能和你合作,过段日子就把项目案发给你。”
“这可能不是你的问题,而是观众群不对。”
“等一等吧,好的内容,自己会飞翔。”
电话挂断。
乔翼桥陷入沉思当中。
等一等……
真的会好吗?
……
A市中医药大学。
这间学校并不怎么样,在全国的院校中都排不上什么名,也只算作在中医界小有名气罢了。
归根结底,这是一间非常守旧的学校,不管是招生还是宣传,都没做起来,有的只是几位堪称国医的老中医老师,在带着一届又一届的学生。
中医基础课上。
楚国庆教授讲得十分认真,而讲台下的学生昏昏欲睡。
楚教授叹了口气,这也无奈。
毕竟现在想认真学中医的孩子太少了,他知道这些学生都是被高考调剂,扔到这个学校的,都在卯足了劲儿保研、考研,去学西医呢。
中医到底是没落了。
而台下,李勋就是这样的学生之一。
他在课桌底下悄悄地刷着手机,看TK那些短视频。
忽然,一个短剧映入了他的眼帘。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而这部短剧的第一集也就是五分钟,横竖闲来无事,他便没有划走。
这竟然是一个离谱的中医题材短剧。
李勋带着看热闹挑刺儿的心点了进去。
但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这主角的行针手法……有点意思。
“李勋,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楚教授的声音忽然而至。
李勋匆忙站起,手里一松,手机滚落在地。
顷刻间,《针行者》男女主对话的声音响彻教室。!
第19章
“李勋,你来回答一下《淮南子》中所说的,‘精气’都分为哪两类?”
楚国庆见台下的学子们实在是太不专心,就从花名册里随便挑了个朗朗上口的名字,打算用一个简单的小问题活跃一下气氛。
李勋正看短剧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突然被教授点名,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
岂料忙中出错,没按到手机的锁屏键,反而按成了音量键。
瞬间。
“你的膝盖……”
“我七岁学马的时候曾经跌下来过,这样的旧疾先生也能看出来吗?”
“在我行针时莫再讲话。”
《针行者》短剧中的男女主对白的声音响彻教室。
古装台词与此刻教室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同学们都笑了起来。
李勋只觉得无地自容。
社死,太社死了。
但还没等他调低音量,只见楚国庆教授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你是在看中医小视频吗?怎么还有行针一说?”
他打定心思,要贴近一下年轻人的生活。
李勋满脸通红:“不是,这就是一个中医题材的短剧,我刚刚不小心点开的。”
“哦?”楚国庆来了兴致,“中医题材?”
说着,楚国庆就拿起了李勋的手机。
不拿不要紧,这一拿,楚教授的视线就瞬间被小屏幕中的画面吸引了。
剧情正进展到男主为女主施针治疗腿部旧伤的片段。
“嘶……”楚教授定睛一看,“这男主的手法很专业啊。”
他也不是没看过中医题材的影视作品,但每每都是皱着眉头也看不下去。
因为剧中的说法和治疗手法经常都是非常的不切实际。
但眼前这部微短剧却不同。
手势这么专业、穴位找的也这么准,就跟这女主真的有腿疾,而男主真的是一位医生一样。
楚教授目不转睛地盯着,笑着问:“这男主是很有名气的演员吗?”
应该只有很厉害的演员才能演出这么专业的样子。
李勋瞥了一眼屏幕,摇摇头:“不是的,完全不认识。
”
一个点击量这么低的微短剧,哪来的大明星。
“这样啊。”楚教授赞许地点点头。
看来,现在年轻一辈的演员还是有些努力之辈的。
但又看两眼,越看越觉得不简单。
如果是一般的演员,练练也就罢了,但眼下这人对穴位辨认的准确度和下针的角度、力度,都不像是临阵磨枪的。
反而像是自己研究了很长时间的,甚至有些实操经验。
难道是针灸推拿专业的学生转行去演戏了?
实不相瞒,就算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在这个年纪,也没有几位能说与他匹敌的。
“这剧不错,我鼓励你们多看看这种剧,名字叫什么?”楚教授心里痒痒。
李勋如实回答:“《针行者》。”
楚教授点头:“好……”
话音未落,下课铃就响了,不少同学开始收拾课本,准备放学。
楚教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然后,他才喃喃自语道:“我也得把这剧好好看看……”
……
阳光城娱乐。
这是《针行者》项目的复盘大会。
如果是一般的短剧项目,在播出情况不令人满意的情况之下,很可能就此罢了,主创们甚至会提出更改片尾署名,以撇清与自己的关系。
毕竟短剧在各路出品人、制片人的眼中,只是一个短平快的赚钱项目。
但屠愈并没有这样做,完全没有打算尽快同这份“羞耻”撇清关系,而是把几位主创都找了回来,开了这一场项目复盘大会。
现场的气氛可以说是十分沉重。
但大家并没有互相甩锅,而是各自认真分析着。
小茯率先承认错误:“优点我就不提了,我觉得作为项目的开发者,我有两个失误,一来是错误的估计了中医题材的热度,二来是将过多的精力放在了剧中中医内容的扎实和详实上,仅从结果来看,也许构建更有冲突、强烈的人物关系和节奏更明快的剧情市场反应才会更好一些。”
编剧小澜也同意小茯的说法:“是的,毕竟观众也不太懂中医,我在剧情设置中少了科普向的内容,导致观众没有很好的接收到里面内容的可靠性,是我的重大失误。另外就是对于女主这个角色的构建还是不足,不够有冲击力,成长曲线也比较模糊。”
“也的确是我演的不够好,”潇潇也低着头,“可能更夸张和外放的表演才是短剧所需要的,其实女主有很多细腻的情感,但都被我按下了,如果我不用这样偏生活化的表演模式可能会更好一些。”
“还是怪我,完全没有表演经验,让潇潇也不好发挥,”李巍把头埋的很低,“我已经报名了演员课程,希望可以有所进步。”
每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的问题。
他们是真的把这部作品当成自己的孩子,没有一位置身事外。
“这些其实都应该是我要考虑的问题。”
乔翼桥终于开了口。
“首先我也许不应该坚持横屏拍摄,用更流行的竖屏拍摄才会更好一些,其次,你们的表演其实我是很满意的,但可能太偏向生活化了,并非短剧市场所能接受的,最后就是对于剧情的把握我还是不太熟练,对于部分镜头太过较真,反而拖累了整体节奏,所以你们的问题,其实都是我的问题。”
何谓导演?
一剧之魂。
乔翼桥很难不把这些压力都背在自己身上。
一方面,他顾及短剧的形式,所以放弃了自己更偏爱的电影层面的表达,另一方面,他又想有些表达,反而没顾及短剧的套路。
结果就是两边都没做好,将《针行者》弄成了一出温吞戏。
要问谁的问题最大,乔翼桥觉得还是自己。
他们几人说完之后,看向屠愈。
只见屠愈皱眉,半晌,她才冷冷开口:“其实,就不该做短剧。”
这话让全场人都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