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好几夜没睡,在数万个摄像头的镜头中寻觅那拍摄道具的踪迹。
最终把含有毛茂的镜头看了又看,发现他扶眼镜的动作不太自然,才确定,毛茂的眼镜绝对也有问题。
这才给今天的计划兜了个底。
就在众人将将反应过来的时候,警笛响彻雨夜。
小胡警官把车停好,然后走到了毛茂身边:“跟我们走一趟吧。”
毛茂绝望了。
苏朗适时补刀:“如果不是你最终下定决心捅我一刀,也许一切还有挽救的机会,但是你自己走向这个深渊的。”
毛茂任由雨水冲刷自己的脸。
是啊,是自己走入这道深渊的。
之后,又有几辆警车到来。
所有被毛茂欺负过得人都去警局录了笔录。
而在视频这如山的铁证之下,毛茂再也没有辩白的机会了。
检察院雷厉风行,最终以“寻衅滋事罪”将毛茂送上了法庭。
他想走的那条路。
注定是一条死路。
当晚。
所有记着都堵到了毛思平所在的小区。
“听说您儿子因为校园暴力被逮捕了是吗?”
“您刚成立了反对校园暴力的基金会,请问和这是否有关呢?”
“请问呢您和毛茂是养父子的关系吗?”
……
面对记者的问询,毛思平闭口不谈。
隔天,他就飞到了美丽国,这是他亲生儿子高中的所在地。
行业内的一切他再也不管不顾,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而教育部接连发文,再次谴责校园暴力,和他明知儿子在暴力别人却不管不顾的行为。
自此,毛思平担任PD的综艺全部下架,之后也不再会为他带来一笔收入。
有心人计算了一下,毛家的存款根本不够那孩子读完大学,也就是说,他们之后还是要灰溜溜的回国。
所有人都在等那一天。
而他们成立的那个基金会也自然而然地黄了。
知情人士爆料,他们成立这个基金会的主要目的就是替亲儿子未来申请大学铺路,自己根本没有投入什么钱。
行业内也对他们进行了彻底的封杀。
但屠愈找到了季然的父母,又开启了另一个同样功能的基金会。
虽然声势没有那么浩大,但能帮一位是一位。
……
乔翼桥思来想去,还是去了看守所,和苏朗一起。
他在这里见到了失魂落魄的毛茂。
三人隔着玻璃幕相见。
没想到,毛茂见他的第一句是,“你来了。”
乔翼桥不动声色:“怎么这么说?”
“其实我刚进这个学校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些摄像头了,我父母都是做综艺的,瞒不住我,”毛茂苦笑道,“但我以为是道上大哥对我们的注视,所以表现得也很卖力,现在想想,恐怕不是这样的。”
乔翼桥也不免惋惜:“其实你很聪明……”
“只是没有把聪明用到正路上,是吧?”毛茂摇摇头,“这话我听得太多了。”
二人沉默。
“所以你是在做综艺吗?还是拍电影?”毛茂好奇,“你应该不是综艺圈的人,我不认识你。”
乔翼桥也没瞒着,把这个电影的构思和毛茂讲了一遍。
毛茂听完眼睛一亮:“这创意很好啊。你真的很厉害,不像我弟弟,他就永远不会想出这样的电影。”
乔翼桥叹了口气,问道:“所以,你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虽然毛茂是坏人,但乔翼桥还是希望能听到他的故事。
毛茂看着旁边,陷入沉思,半晌才慢慢开口。
“从哪讲起呢?”
那种孤独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从小一个人待着那座冷冰冰的别墅中,只能跟着保姆,看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电影和电视度日开始的。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领养来的,而且,领养他的父母,也就是毛思平和周梅,家境非常优渥。
联姻让他们的感情不好不坏,外人总称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只是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他们总坐在宽大的餐桌的最左和最右,毛茂坐在中间,保持着良好的餐桌礼仪,每顿饭都很安静。
毛茂小时候向来都是老师很喜欢的那类学生,聪明、安静,但这样的性格让他在同龄人中并没有什么人缘,他并不是没有试着融入。小学的时候,别的男孩喜欢捉虫子、踢球、赛跑、撩女生,一到假期就像是撒了欢的小牛犊子一样在大街小巷乱跑,亦或者被家里安排着学这学那,挥洒着过剩的精力。毛茂虽然能勉强跟上他们的脚步,但却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偶然一次,他犯了点错€€€€忘了写作业,对老师撒了个谎。
这个稚嫩的谎言很快就被老师揭穿了,于是他破天荒第一次被请了家长。
毛思平和周梅果然对他进行了打骂,认为他给自己丢进了脸。
但毛茂却觉得很温暖。
他终于像别的孩子一样,被他的父母打过、骂过了。
从此以后,他经常会犯点小错。
一开始是不写作业,上课不认真听讲,后来是欺负同学。
毛思平和周梅总会忙前忙后,用尽心思替他摆平那些事。
毛茂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存在感。
但随着他们在行业里地位不断提升,对他越来越不管不顾了。
尤其是他们生下了那个亲生儿子之后。
毛思平为了博得二人关注,故意犯了个大错。
但没想到,这次父母不再帮他了,而是把他送进了工读学校。
在学校是被人欺负。
回到家是冷冰冰的屋子和失踪的父母。
毛茂变了。
他不再祈求父母的关照,他要自己打下一片天地。
那些曾经看过的电影对他影响很大。
他也希望能有一群道上的兄弟,和他们每天喝酒吃肉,好不潇洒。
但他不会笼络人心,父母从没教过他如何和另外一个人建立关系。
他只能用自己的手段。
于是渐渐地,就成了现在这样。
毛茂讲完,乔翼桥也长叹一口气。
“他们现在怎么样?”毛茂故作轻松道,“这应该对他们事业打击很大吧,他们给我请律师了吗?什么时候来看我?”
乔翼桥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对他说出实情:“你父母和弟弟已经出国了。”
毛茂眼中的光线瞬间黯淡了。
“我不应该恨他们的,对吗,如果我不是被他们领养了,可能一直过着吃不起饭的日子,”毛茂的神色突然变得狠戾,“但我又很恨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给了我这样的生活,我也许不会这么……不知足。”
乔翼桥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也只能沉默。
“我很可怜吧。”毛茂笑着问。
乔翼桥还是那句话:“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也不是人人都进监狱了。”
“是啊,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你知道吗,我一开始欺负他们的时候,心里还有纠结和波动,”毛茂摇头,“但后来,我竟然很享受,我享受那种欺负人的感觉,我享受自己的‘恶’,我真的没发觉自己渐渐就变成这样了,那种权利是会吞噬一个人的。”
“有很多人其实我没必要去欺负他,他们也没做错什么,但我就是想狠狠欺负他,让他们都服我。”毛茂忽然哭了,“我原本……原本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乔翼桥看向站在一旁的苏朗。
“我也觉得是,”苏朗说道,“我起先觉得自己是在演戏,但欺负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真的很爽……”
他原本受到的那些欺负,也许也是来自这样的心态。
有了这样的经历,今天过后,他就不会再觉得,那些都是自己的问题了。
“你在拍电影是吧,我希望你能把有我的镜头都好好发出去,”毛茂眼神渐渐坚定,“让我的脸一直被钉在耻辱柱上,让别人一看到我的脸,就想到毛思平和周梅,我已经十八岁了,他们不再对我有义务,我的事,也没必要经过他们同意了。”
乔翼桥点头:“好。”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回头我会把合同送过来,这部电影未来的收益也有你一份,有朝一日,如果你后悔了,我随时把这电影删掉,或者打码处理。”
毛茂:“你人还……挺好的。你这样的人在娱乐圈活得下去吗?”
“我尽量。”乔翼桥笑道。
三人又聊了几句。
乔翼桥和苏朗打算就这样离开了。
“对了,明自钦,”毛茂最后笑了一下,“他……你们要多注意。”
乔翼桥回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