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并不难，”威廉姆斯拿出一个本子，里面已经有一些速绘图像了，“我们希望在片子前半段加入一些血腥暴力的镜头，毕竟你们之前所有的设计都是在厕所霸凌，有些太过含蓄。后半部分的台词也可以再露骨一些，当然，这部分费用由我们MGM承担。”
之后，威廉姆斯又细致讲了讲。
原来，经过他们开会讨论，MGM高层一致认为《混乱校园》的主要受众应该是美丽国的青少年群体，而他们对于含蓄且主角都是亚洲人的文艺电影兴趣乏乏。
MGM希望《混乱校园》能成为一部R级电影，这样才更有噱头，更好卖。
乔翼桥却并不愿意：“我认为所谓的暴力并不是特指你们那种血腥、拳拳到肉，如果真的那样拍出来，才是把‘暴力’降级，破坏了影片的气质。而且后面的每一句台词都是经过设计的，如果要向R级靠拢，又要加很多粗口之类的吧？我并不愿意这样做。”
他刻意把片子里的血腥气降到了最低，为的就是拓宽暴力的边界
€€€€你看，没有打斗的暴力，依旧吓人。
吴姐也说道：“而且，你要知道，在华国不是想拍什么就能拍什么的。你这些设计电影局也不会通过的，我们无法进行拍摄。”
如果他们答应了，回头被电影局看到了美丽国发行版本和他们自己的不一样，那才是真的完了。
所有主创一起完蛋，彻底gameover。
威廉姆斯听完感觉很惊讶：“你们还要经过审批？我以为你们是独立电影公司。”
“电影局已经不一样了，”吴姐笑笑，“恕我们不能答应贵方的请求。”
威廉姆斯显然不太高兴：“我想说MGM看上这部电影，其实就看上了它在美丽国市场的潜力，我们给的价格也并不低。MGM和美丽国内部的院线关系也非常好，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QYQ导演，我非常看好你的潜力，其实你来美丽国发展一定也可以大有作为，我们国家现在华裔导演非常多。”
“所以，你们找华裔导演拍摄美式思想的片子，找几l个华裔演员，然后再扔回大陆给华国观众看么？”乔翼桥也笑了，“你们想要打动华裔观众，就不要那么直白的血腥暴力，别到时候两边不讨好。”
威廉姆斯撇撇嘴：“好吧。但我并不认为这样。”
之后的话就成了两方的扯皮了。
乔翼桥甚至很想笑。
初见还好，但越聊越觉得，双方的认知其实差的很远，这应该是本身就不同的文化带来的根深蒂固的隔阂，无法突破。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最近美丽国几l大制片厂虽然很想进攻华国市场，甚至请了不少华国演员和导演，但拍出来的东西还是一塌糊涂，没有一个地方的观众买账了。
总之，谈到最后还是谈崩了。
“看来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威廉姆斯笑着摇头，“这样吧，您大可以去和别的发行商或者版权公司聊聊，回头如果不行，在明天前的这个时间再联络我，我的邀请并不变，好吗？”
乔翼桥也礼貌点头：“好的，谢谢您，希望我们可以有机会真正的合作。”
二人握了握手。
算是两个文明人给这场交易画上了句号。
走出咖啡馆，一行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但幸好，他们的选择很多。
可没想到下午与欧罗巴电影公司的会面更是令人不快。
欧罗巴希望再将电影进行一些风格化的处理，尤其是其中关于公安的那一段，并且最好能强调是独立电影的身份。
这样做的意图也很明显，他们认为批判的不应该是暴力，而是“权力”，具体来讲，就是华国的公权力，也就是片中唯一出现的警方。
吴姐当场发飙，说这完全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宣传而彻底歪曲了影片的主旨，屠愈也生气的指责对方狼子野心。
总之，两伙都是文化人，却差点吵起来。
最终直接是不欢而散。
回程的路程，吴姐还在生气。
“真是的，我们虽然参加的是独立电影比较多的电影节，但也不是独立电影啊，再说了，我们就是独立电影，也不是那么反动吧？这帮西方人脑子都在想什么啊？”
要么说王局长一直在愁华国文化走不出去的问题。
虽说现在都到这个时代了，但没想到西方对他们的有色眼镜还是加了一层又一层。
难搞。
一行人知道走到酒店大堂，都还有点颓丧。
难道他们就不卖了吗？
可是电影上映之后的情况还不可预计，对于偏文艺向的电影来说，最大的回本机会就是售卖版权了。
他们也不是没和别的版权商或者发行方聊过，但是小公司的报价都相对较低，而且也有各自的要求，同时还不能保证发行地区的数量。
更别提就算是小发行公司也有各自奇葩的要求了。
他们刚进酒店，就看到之前那个泡菜国的剧组正在大厅喝着烧酒开派对，在庆祝自己出售版权的事儿。
心情更糟糕了。
难道就没有一个对他们的片子不做任何修改需求，涵盖面又广的发行方吗？
带着这种彻底失衡的心态，一行人回到了房间。
可没想到，就在房间门口，蹲着一个人形蘑菇。
“啊……请问你们是《混乱校园》的剧组吗？”
蘑菇开了口。
说的还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四人没想到自己房间门口会蹲着一个……人。
人形蘑菇是个小姑娘，带着厚重的眼睛，个子不高，看上去懒懒的。
小何和乔翼桥把两位女士挡在身后，问道：“你是？”
小蘑菇开了口：“我叫幸子，这次来是想向你们询问《混乱校园》的版权事宜的。”
屠愈走上前：“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小蘑菇推了推眼镜：“昨天晚上我看完《混乱校园》之后打听了一下，今天是去演员工坊，才找到你们的主角明自钦打听到的。”
“我们已经把报价和要求说给各大版权公司了，”吴姐不解，“你来是想商量什么呢？”
“啊？”小蘑菇有点慌了，“你们已经有报价了啊……那我们应该没戏了吧。”
乔翼桥见她紧张的不行，放缓了声音，问道：“所以，你没收到我们的报价吗？你是哪家公司的？”
小蘑菇这才意识到还没有自报家门，赶紧掏出名片：“我是……奈飞的。”
奈飞？
乔翼桥听说过这家公司，做的是网络视频平台，新兴公司，最近在美丽国和欧洲很火，但国内上不去。
而他们家网站上的基本做都是很传统的商业大片，其实也很像是国内的视频平台，只不过用户更多的集中在年轻人的年龄段，用户不少，美中不足就是全民度并不算太高。
“所以，你们的版权已经卖出去了吗？”小蘑菇弱弱问道，“其实我不是负责购买版权的，只是我领导和我都觉得你们的片子不错，所以想看看你们的意向。”
四人对了一个眼神，然后小何问道：“你们奈飞也开始收购文艺片的版权了吗？”
“是的……我们一直有这样的计划，”小蘑菇想了想，“不过我们也不懂，所以就是随便做做试试，能不能成就再说吧。”
乔翼桥之前看过报道，奈飞作为一家新兴的互联网公司，讲究的就是创新，甚至有一笔自己的基金，专门奖励给想要创新的员工。
小何问道：“既然你们没看到我们的报价，那请问你们的报价是……？”
“我也真的不太懂，”小蘑菇想了想，“我们大概可以支付的价格是五年二百万美金，全球各个地区只要能用我们奈飞都能看到《混乱校园》，再根据播放量折算其他的分成，到时候有具体的公式给到各位，但我们要求独家代理，也就是说五年之内，电影不能进入其他窗口。”
虽然说着自己真的不太懂，但诸如“电影窗口”之类的专业词却拿捏的恰到好处……
不过，主要是两百万美金这个数字。
四个人十分没出息的，傻了。
互联网公司，真的壕无人性。
小何感到难以置信，又问：“那我们要做什么修改吗？”
小蘑菇一歪头：“要什么修改？为什么要修改？”
四人交换了个眼神，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小蘑菇以为四人不满意，又开始掰手指头：“虽然我知道MGM和欧罗巴影院等等大公司已经找过你们了，
但我真的认为《混乱校园》很适合走网络途径放映，他的制作还是比较粗糙，可以从画面上看出来，但如果是小荧幕，则会舒服很多，而且我们的网站用户也比较年轻，也许他们更能接受这种电影……”
“我知道二百万美元的价格并不高，但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好报价了，到时候还会在亚洲以及华人较多的地区投放线上广告，点进我们的网页都能先看到你们的这部《混乱校园》……”
小蘑菇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但乔翼桥主要想得还是四个大字
€€€€网络放映。
这是他之前没想过的方式。
他竟然没想到！
其实近些年网络放映越来越多，不光是网络大电影，就算是很多正经电影也走了“院转网”的道路。
而且乔翼桥也并没有像是老电影人那样，认为电影必须是在电影院放映的。
毕竟，他本身也是做网络微短剧出身的，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但这个网络放映和他们想的那种不一样。
这可是全球的网络放映。
不仅直接冲垮了各个国家文化的壁垒，而且大大降低了用户去电影院的成本。
他们也省得再去研究不同国家的发行策略了。
真是……
互联网改变一切，也许日后，各大传统制片厂，也会向网络妥协与靠拢吧？
而且，小蘑菇虽然看上去很没有自信，说的话却很有道理。
他们的电影相比起其他的院线大片，在画面和风格上还是相对粗糙的，也许未必适合大规模的院线放映。
奈飞的受众群体也与影片的目标群体。
他们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最重要的。
那可是二百万美金啊，还有后续根据点击量的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