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砚:“???”
他手一抖把视频发了出去,反应过来赶紧撤销,难以置信大喊:“沈舟然!你什么意思?”
“小声点,病房不能大声喧哗,”沈舟然把水杯递给孙叔,重新躺下去,懒洋洋拢过被子,“没吃早餐,你去打点饭吧。”
“谁?”梁思砚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在命令我?”
沈舟然特别平静地“嗯”了一声。
梁思砚还想说话,他却已经闭上眼睛。
又是这样!自从醒来后就对自己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
梁思砚身侧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握。
孙叔看在眼里:“我还要照顾小少爷,行动不方便,麻烦梁少了。梁少知道食堂在哪吗?”
梁思砚深呼吸,平复下来,冷笑一声:“我有嘴,会问!”
就当是为了快点解冻银行卡!为了再也不住在季淮那个狗男人房子里!
对,全是为了自己日子好过!
他不断在心底重复这句话,这才说服自己走向门口。
孙叔笑眯眯喊住他:“梁少知道少爷有什么忌口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梁思砚硬邦邦回他。
孙叔:“我觉得梁少还是很有必要知道的。少爷有很多忌口,也对很多食物过敏,一旦出现反应会引起胸闷、呕吐。严重的话还会呼吸困难,导致休克。”
梁思砚:“……”
他迈出去的那只脚停在半空中,硬生生收回来。
“所以,他对什么过敏?”隐隐传来磨后槽牙的声音。
孙叔早有预料,把一份打印好的资料递给他。
梁思砚看着手里的几张A4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沉默声振聋发聩。
孙叔提醒他:“买饭前记得对照下,看看少爷能不能吃。”
梁思砚深吸气,那个“好”字怎么都憋不出来。
沈舟然是玻璃娃娃吗?这不能吃那不能碰!
等梁思砚拿着纸臭着张脸离开,孙叔对床上的沈舟然说:“少爷,我会尽快联系护工的。”
“没事。”沈舟然细细应了声,闭着眼说。
护工身强力壮点好,梁思砚这点很符合。
要是不长嘴就更好了。
对此他感到些许遗憾。
孙叔看他一直皱眉,一副忍痛的模样,不由担忧:“是不是伤口疼?”
沈舟然:“还好……医生说今天换药。”
真正疼的还没来呢。
等梁思砚买好早餐回病房却没见到人,一问才知道去了另一间无菌病房换药。
“搞得跟多严重似的……”吃个饭那么多事,换个药还要去无菌房。
问清楚人在哪后,梁思砚走向无菌病房,守在门口的孙叔拦住他的去路。
孙叔看他的眼神带着火气,梁思砚被看得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孙叔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梁思砚,毕竟小少爷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人有亲疏远近,任谁看到那个画面都……
他叹气,挪开身体,露出病房的情形:“自己看吧。”
为了换药,绷带已经被拆了下来。
手腕处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狰狞可怖,像是要将整个手掌切下来。皮肉被丑陋的黑色针线缝在一起,像一条扭曲的虫,微弯的弧度又像油面小丑裂开大笑的嘴角。
怪异又骇人。
沈舟然的左手腕上,这辈子都离不开装饰品了。
“他、这个伤……”梁思砚木了下,在伤口的冲击下打乱重组自己的语言系统。
“他疯了吗……?这么深?!”
沈舟然,不是一直在骗他吗?
他以为只是一点不痛不痒的小伤啊。
第6章
孙叔听梁思砚这样说,大半辈子的涵养差点破功,深深看他一眼:“梁少爷,无论小少爷曾经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他对你的心是真的。”
再次看向病房里的少年时,忍不住眼圈一红,眼角褶皱出深深怜惜,目不转睛看着里面。
所以那天,沈舟然是真的活不下去,要自杀?
梁思砚愣愣站在原地。
“沈舟然,你以后再自杀就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别哗众取宠,弄得跟我对不起你似的,还要来病房看你假惺惺演戏。”
“装什么装,真以为还有人会心疼你吗?”
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
梁思砚咽咽口水。
他真以为沈舟然是装的,他又不是第一次装病博同情。
像他那样矫情的人,划一个小伤口都大呼小叫。
割腕?假的吧?
伤口缝合后还是有血渗出,结成血痂黏在纱布上,揭开时便要伤筋动骨。
换好药后,沈舟然俨然成了从水里捞上来的,汗水浸湿鬓角,头发黏成一缕一缕,狼狈贴在脸上。锁骨瘦弱的凸起,苍白肤色更添病态。白皙脖颈上蒙了层水珠,汗津津的,连前衣领都湿透了。
他大口喘着气,要不是有人扶着他,自己早就瘫软到地上。
手腕缝针处鼓胀着,一跳一跳。尖锐的痛感如病毒般迅速侵占其他系统,引起潮涌不断的耳鸣。
沈舟然半眯着眼,汗蛰在眼角,刺激着泪腺不断分泌。
他觉得自己好像痛昏了,却又很快被折磨醒。
主治医生看了不忍:“镇痛药都有成瘾性,除非你实在忍不下去……”
沈舟然在脑子里把这句话重复两遍,才意识到是什么意思,迟缓摇头:“……没事。”
他以为自己说出声了,其实并没有。
医生只看到他嘴唇翕张几下。
隔着病房的窗户,沈舟然看到孙叔隐忍担忧,嘴唇嗫嚅的模样,微微撑起身子,平了平错乱颤抖的呼吸,对一窗之隔的人慢慢做口型。
“不€€€€疼€€€€”
怕对方认不出,沈舟然慢慢地、又重复了一遍:“不€€€€疼€€€€,不€€€€疼€€€€”
他还笑了一下,淡色薄唇扬起。却不知这个笑容在别人眼中就像从高处坠落的水晶灯。
下一秒,就要“啪”一声碎了。
病房里的医护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看到这幅场面也有感性的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孙叔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梁少爷,”他过了许久才恢复到往日的平静,对身边的梁思砚说,“不管小少爷之前做过什么,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能不能看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
“对他好点。”
等梁思砚从混沌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回了临时歇脚地。
他不想天天去沈舟然跟前刷脸,甚至抗拒进那个病房,看到那张脸。但他在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想的却全是早上那一幕。
狰狞可怕的伤口,惨白没有生机的脸……还有最后那个笑容。
与此同时,心里还有股莫名的烦躁。
接那个电话的时候,他也没想过沈舟然真的割腕,以为他是为了博取自己的关注故意闹腾。
所以才说出那句“要死赶紧死”。
梁思砚忍不住糙了声,手捂住半张脸:“煞笔,让你跳河你也跳吗?”
来电铃声突兀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是跟自己赛车的一个富二代打来的,说因为自己在外地没帮梁思砚找房子而深感愧疚,今晚他做东给梁思砚道歉。可实际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
梁思砚拒绝的话到嘴转了个弯:“等着。”
他现在心态不对,不如出去换换心情。
一帮喜欢赛车的人经常去的地方就那几个,之前的肯定去不了了,这次去了正规俱乐部。
梁思砚在赛车场地上飞驰了一圈又一圈,把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全部甩在脑后,这才去换下赛车服,去了更衣室。
更衣室是独立隔间,旁边是淋浴处。几个染着各异发色,标新立异的富二代们不久也进来了,聊天说笑,开始冲凉。
“怎么感觉今晚梁哥的火气比上次还大?”
“废话,都被赶出家门了,能不生气吗?听说还被压着去给沈舟然道歉。”
“卧槽,这也太惨了。”
几人聊着聊着,话题引到另一人身上。
“这得智商多欠费才能想到四个一起追的?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呢,也不看看那病恹恹快死了的样。”
“恐怕不是欠费。”
“不是欠费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