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着痕迹蹙眉,闻铭那什么眼神?
他把剩下的包装袋折叠两下收起来:“好了?”
“好了。”
“那我们去吃饭,”他低头对妙妙说,看向女警,“可以吗?就在附近,如果有需要我们马上过来。”
“可以。”回答他的是走出来的警官。沈舟然认识他,就是最开始为首的那位。
警官跟他们大致说了下里面的情况。
王福生的父亲是个倒插门,他跟母亲姓,王秀云强势,一个人拉扯着儿子混出了名堂,儿子的生意也在她的操持下风生水起。
€€€€倒不是他们多会做生意,而是会做人。
王秀云强势,儿子在她的掌控下相对软弱,心里防线没那么强,很快就吞吞吐吐说了不少。
“那个王总是他们生意伙伴,几年前两家连了宗,王福生靠他的照拂才越做越大,”警官说,“这个王总我们之前就怀疑过跟另一个案子有关,至于需不需要并案调查,还需后续证据。”
“那妙妙……”
妙妙不安地抓着沈舟然。
警官看在眼中,让沈舟然跟自己出来。
“按流程应该暂时交给其他亲戚抚养照顾,但妙妙没有其他亲人。所以我们的首选是送她回医院,派居委会作为临时监护人照顾。如果真的判刑,妙妙应该会送往孤儿院。”
沈舟然点头:“谢谢警官,我知道了。”
他不可能让妙妙去孤儿院,一个人长大。他迈了第一步,就要把剩下的路全走完。
看着他转身离开,警官犹豫再三,叫住他:“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嗯?”沈舟然疑惑转身。
看他的侧脸,警官又觉得这点像也不像了。
眼前的少年显然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气质不凡,谈吐有度。
跟他认识的那个女人完全不同,他们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没事,大概是眼花了。”
沈舟然带妙妙去吃饭,闻铭跟在后面。
他走他也走,他停他也停。
沈舟然不想当着小孩子的面生事端 ,找了个餐厅让妙妙先吃饭,示意闻铭跟他出去。
第一句话就是:“今天谢谢你。还有别的事吗?”
闻铭看着他,直截了当的说:“沈舟然,我后悔了。”
“什么?”沈舟然皱眉。
“我之前不该那样对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可笑的想法,你……我们还能从普通朋友做起吗?”闻铭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来讨好沈舟然,求他原谅的一天。
沈舟然眉头蹙得更紧:“闻铭,我们之间早就没关系了,我以为你很清楚。”
闻铭眼中的期待一点点消失,舌尖划过尖利犬齿,冷嘲一笑:“对,我很清楚,是我自作多情。你其实早就放弃我了。”
在沈舟然自杀割腕后整整三个月,他才再次见到这个人。
他没有要告诉他,这证明自己与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那三个月的时间,他在干什么?
哦,在忙着庆幸狗皮膏药终于甩脱了,自己终于让该受到报复的人痛苦不堪。
像个傻逼。
“沈舟然,我或许不该那个时间来找你。如果我遇到的是现在的你,结果会不会不一样?”闻铭深深看着他。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沈舟然隔着玻璃,看妙妙快吃完了,“你是明星,还是跟我们保持距离吧,我可不想又被你的粉丝骂。”
看他要走,闻铭终于忍不住说出那句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沈舟然,你说你很喜欢看我跳舞,觉得很酷。你以后,还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吗?”
沈舟然惊讶回眸:“是你?”
这句话,他只对外网上的那个网友说过。
他第一次认真打量闻铭的眉眼,发现只看上半张脸,确实跟记忆中戴口罩的那个人相差无几。
“是我。”
看他转身,闻铭眼底又升起希望,连自己也说不清又在希望些什么,却连掌心都拢了一层薄薄的汗。
“是我,那个在ins上发视频的人,”他又急又快地说,“我知道是我逼得你割腕,是我对不起你,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们就当重新认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补偿你,沈舟然,你给€€€€”我一个机会。
“闻铭,”沈舟然打断他的话,竟是笑了下,那笑容不含任何含义,很轻很淡,风一吹就能带走,“或许你说得对,如果我们是现在相识,说不定不会到这种境地。”
闻铭的心怦怦跳了下,上前两步。
却被沈舟然两个字摁在原地。
“可惜。”
他说,慢慢收敛了嘴角的笑容:“你不明白么,我们之间的缘分,在我注销账号的那天起,就已经结束了。”
他的声音那么平稳轻柔,咬字清晰缓慢,好似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却像一把钝刀子,一点点戳进闻铭的心脏。
妙妙已经吃完了,正在看向窗外的他们。
沈舟然很快注意到,推门进了餐厅,隔绝了外界的冷空气。
闻铭没有动。
他已经把自己最后的筹码交了出去。
€€€€却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沈舟然也没吃早饭,脸色透出不健康的白。他给自己买了份全素的煎饼果子,带着妙妙回去。
剩下的事情不需要妙妙的参与,他得送她回去。
妙妙问:“大哥哥不在这里吃吗?一会吃会凉的。”
“没事,先你送回去。”
妙妙停下脚步:“不行,大哥哥身体不好,吃了凉凉的东西一定会难受。妙妙不急着回去,妙妙要等大哥哥吃完再走。”
沈舟然看她坚持,只好坐下,又要了一碗豆浆,慢慢吃着。
他才刚吐过,胃里难受得紧,吃了几口后便咽不下去了,再往下吞只会更不舒服,放下手里的食物:“好了,我们走吧。”
妙妙看着比她食量都小的大哥哥,圆眸里都是担心,还有一点点愧疚。
早知道自己不吃那个小面包了,留给大哥哥吃。他一定是不喜欢这里的饭才吃那么少。
沈舟然起身,喊了她一声,妙妙跳下椅子,主动去牵他的手,小小短短的手努力攥住一根食指。
等出门后,沈舟然发现闻铭竟然还在,咬着根烟站在那,没点。
只是扫了一眼他便收回目光,沈舟然站在那拦了辆出租车。
擦肩而过时,闻铭手抬了下,却终究没拦他。
车内。
沈舟然说了医院的地址,忍住晕车带来的不适,在一摇一晃的车内翻到院长的联系电话,告诉他把自己的病房给妙妙住,警方那边也会派临时监护人过去。
至于以后……
沈舟然发了会呆。
一直拉着他衣袖不放的妙妙此时开口了:“大哥哥,我是不是以后,就没有家人了?”
沈舟然摸摸她的脑袋。
妙妙继续说:“其实没关系,之前妙妙也见不到奶奶和爸爸妈妈,他们说我有病,也不让弟弟跟我玩。”
在妙妙有限的记忆中,家人是一个很生疏的词,还不如经常骂她笨的护工刘阿姨来得亲切。
偶尔一次她听到护士姐姐们说,妥瑞症不需要住院。
但她从有记忆起,就被困在那间病房里。
或许她会找上沈舟然,是因为沈舟然是她白色记忆中唯一的亮色。
是48种五彩缤纷的颜色。
她低头,晃着脚丫,安静沉默着。
沈舟然开口:“妙妙,你想跟大哥哥当家人吗?”
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妙妙立马抬头,满脸茫然。
沈舟然并不催她,温柔地看着她,放在头上的手一下一下穿过发丝,像在安抚一只孤独舔伤的小兔子。
用了整整一分钟的时间,妙妙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在彻底明白过来的一瞬间,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砸在沈舟然手背上,滚烫发热。
……
这一天,沈舟然在医院陪妙妙直到晚上。
他最后让司机绕了点路,去了医院附近的母婴馆,那里除了婴幼儿用品,还有适合12岁以下孩子的玩具零食等,他买了整整两个购物车,全搬进了自己的病房,全白的病房装点得童趣可爱。
这一层都是单人病房,安静,不吵闹,五楼的闲言碎语传不到这里。
等妙妙抱着送她的海豚玩偶睡着了,沈舟然才一身疲倦的回到沈家。
“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脸色白成这样?”一进门,沈爸爸就发现他的不对劲。
沈舟然给他们发过消息,只说自己有事要处理,今天晚些回家。
沈骆洲从二楼下来,手里端着杯咖啡。
“爸,妈,大哥,”沈舟然手撑在玄关处的柜子上,捏了捏眉心,强打起精神说,“你们介不介意我养个孩子?”
沈爸沈妈:?
沈骆洲向来平稳的手一抖,咖啡泼到了衣袖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