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 第34章

“没事,就是有点酸。”

唐蕴觉得匡延赫的神情隐忍,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靠边停车道:“你衣服撩起来我看看。”

“啊?”

“啊什么啊,撩起来我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没事。”

见匡延赫别别扭扭,磨磨蹭蹭,唐蕴受不了了。

看一下还能占什么便宜不成?他什么样的好身材没见过?至于吗?

唐蕴解开安全扣,上半身越向副驾驶位,直接上手,将他的白衬衣从裤腰里抽了出来。

第三十二章 防狼

起先唐蕴以为他这么扭捏是因为肚皮上有赘肉,羞于展示,没想到入眼的竟全是腹肌,而且是唐蕴最欣赏的那种类型,微微隆起,厚薄适宜。

“哇哦。”他的目光被吸住了,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很轻叹,但还没等他仔细检查,手腕就被人一把握住,推开。

一只手将衣服拉了回去,抚平,像剧院谢幕,收回那片本不属于他的风景。

唐蕴一抬眼,匡延赫眼里浮动着一丝微妙的尴尬,身体向车门那边倾斜,紧贴座椅靠背,这是一种很明显的防御姿态。

两相对比,唐蕴刚才粗鲁的动作,就显得轻浮无边,仿佛是对他身体以及灵魂的亵渎。

唐蕴颓然收手,坐回自己的位置,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

匡延赫为什么要如此防备他?为什么要拿那种近乎困扰的眼神看他?

不就是确认一下伤势严不严重吗?他又没有别的意思。

刚才停车的位置不算太好,得快一点离开,唐蕴伸手去抽安全带,但手指好像有点不听使唤,连续抽了三次,他才把它扣进孔里。

怕匡延赫胡思乱想,他还是多嘴说了一句:“抱歉匡总,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也没看到什么……”

匡延赫“嗯”了一下,没再说话。

没有回应,就意味着唐蕴无法揣摩他此刻的心思,只好目不斜视地开车,不过余光还是能感受到匡延赫正在整理被他弄乱掉的衣服。

“咔”的一声,腰带扣被摁开的声音。

衬衣一点点扎进裤腰,随后挺直脊背,反复确认前后有没有抚平,再收紧腰带,连同领带夹也取下来,对着副驾驶的镜子,重新调整位置。

做完着一系列的整理,匡延赫抬手关闭挡板,靠了回去,双手抱臂,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匡延赫才忽然开口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医院啊。”唐蕴故意呛他,“你又不让我检查,那只好带你去正规的场所找正规的医生了。”

匡延赫的视线扫过来,显然听懂了着话外音。

“不用那么麻烦,我有没有事我自己清楚,倒是你……”他的视线往下,在唐蕴的脖颈处停留,那里还有很清晰的掐痕,“脖子还疼吗?”

“没感觉了。”就是声音还有点哑。

唐蕴并不理会匡延赫的意见,径直开到最熟悉的医院,挂了个急诊号。

医生开了张单子,让匡延赫先去拍片,匡延赫傻愣愣地问:“拍哪里的片子?”

“医生肯定知道。”唐蕴直接替他接过单子,根据上面的地址找到拍片的地方。

匡延赫跟在他身后,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茫然四顾的状态,好像对一切都很好奇。

唐蕴带着他坐电梯上楼,猜测道:“你是不是很少来医院?”

“嗯,我没怎么生过病,顶多就是去医院做个体检。”

“那难怪了。”

拍完片子还需要等一会儿才能成像,唐蕴把匡延赫带到诊室的走廊,找了两个空位坐下。

许是匡延赫的身高和形象都很醒目,许多人排队的人都朝这边望了过来。

唐蕴还看到有两个女孩子本来在低头看手机的,其中先发现他们,顶了顶另外一个的胳膊,俩人和唐蕴的目光对上,浅浅地,好像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紧接着这俩人就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聊什么,看起来很开心。

唐蕴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秦禹明的皮肤组织,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他起身去旁边的卫生间洗了好几次手,才回到匡延赫身旁坐下。

夜晚的医院也不安宁,他们来的时候,窗外还停着好几辆急救车,现在只剩下两辆了。

匡延赫的头有点痛,可能是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他靠在墙上想小歇一下,脑内还是反复闪现秦禹明最后指着唐蕴鼻子吼出来的威胁。

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紧接着又是唐蕴被秦禹明摁在墙上,满脸涨红,意识模糊,无力挣扎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缺氧而死。

匡延赫的双拳不自觉又紧了一下,转过头问唐蕴:“秦禹明提到的那份证据,除了你和梁颂,还有谁看过了?”

“万晟的法务,”唐蕴说,“我之前已经把材料发给万晟了,至于法务有没有外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把证据交给他的,他又不能拿我怎么着。”

“这还叫不能拿你怎么着啊?”匡延赫有些生气拎起唐蕴的耳朵,指着他脖子里的印记,“你觉得这种程度的伤害很轻微是吧?”

从唐蕴牵着他跑出巷子到现在,其实有一件事,匡延赫一直不敢去细想,那就是€€€€如果自己今天在高架上再堵一分钟,哪怕半分钟,唐蕴还能不能清醒着走出那条巷子。

那是他第一次以匡延赫的身份和唐蕴一起吃饭的地方,那条窄巷,有独属于他的回忆。

有时候听到别人提到死亡,匡延赫会下意识地回避这个念头,他觉得那离自己很遥远,也一直在强迫自己,不要去考虑那些没有发生的事情,可是当他真正地见证了一场暴力发生,又看到唐蕴这样无视秦禹明的伤害,他感到一股难以忍受的焦躁。

好像刚才秦禹明的手锁住的不光是唐蕴的咽喉,还有他的。

秦禹明对唐蕴的威胁,也像支毒箭,直插他的心脏。

唐蕴被揪得耳朵红了,他揉了一下说:“他那是偷袭我的,正经打架我又不一定会输……”

但这话说的挺没底气,声音轻轻的。

匡延赫对秦禹明这个人实在称不上了解,但就今天的状况而言,他对他的印象极差,而且据唐蕴所说,这人还有黑社会背景。

总觉得是个不受控的极端暴力分子。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下了个决定:“万晟的那个案子,先不要起诉了,你和他们的法务商量一下,私下和解算了。”

一千万,对他而言也不是太重要。

“啊?”唐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错,要不然就是匡延赫疯了,“如果不起诉的话,他们压根儿就不把这当回事,法务之前我也联系过了,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对于这种死皮赖脸的公司,你不起诉,你不正面硬刚,他们是不会把你当回事的!之后该造谣造谣,该发广告发广告,你要怎么办?忍气吞声吗?”

“那你呢?”匡延赫心里那团憋了很久的闷气又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样,直冲天灵盖,“如果他下次还是这样他偷袭你呢?周围又没有别人,你要怎么办?我又要怎么……去救你?”

他卡了一下,很显然,最后三个字不是他原本想说的话。

但唐蕴这时候已经不在乎了,就怕匡延赫坚持要撤诉。

大家费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才拿到证据,不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口气吗?这种行业恶霸不遭受应有的报应,只会越加猖狂。

他反向安抚匡延赫:“我又不是傻子,哪能回回都让他得逞,这次是因为我对他没有防备,下次我就知道了,他要是靠近我,我就先给他一蒙棍!”

“那他要是选了别的方法堵你呢?”匡延赫想到了很多种可能,“要是带了人,带了家伙,甚至是破门而入呢?你怎么办?”

“他好歹也是个营销总,不至于这么法盲,再说了,他要敢破门而入,我直接告得他牢底坐穿。”

“我不管你有多大神通,反正我说了,这案子我不起诉了,这是命令。”

匡延赫眉宇间很罕见地流露出恼火,与唐蕴不服气的目光形成对峙。

良久,唐蕴在那片黑压压的气息里,软弱地败下阵来,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觉得有点儿委屈。

他连起诉书都已经写好了,可匡延赫却在背后把他们的气栓给拔了。

这算怎么回事……

要是按照匡延赫的说法,那他干脆连律师都不要做好了,因为他手头就有个案子是帮一群女孩子起诉一个黑社会团体强迫卖淫,虽然他只负责民事部分的诉讼,但肯定也会招惹到这帮暴力分子。被手下的人报复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可即使这样,他也还是会去起诉,他干这行就是希望能看到正义的伸张,而不是受害人的退缩。

“你怎么胆子比我还小……”唐蕴幽幽地吐槽,扭脸诱惑道,“那可是一千万诶,你不想要吗?”

匡延赫不为所动,甚至都不搭理他了,留唐蕴自己胡思乱想。

到后面,他咂摸出了一个可能性来。

“你该不会是怕我受伤了,牵累到你们集团吧?”唐蕴保证道,“你放心,就算我出了事,我肯定也不会讹你们的。”

走廊里的灯光明亮,映出一张苍白平静的面容,匡延赫的眼神晦暗,无比认真地审视着唐蕴€€€€好像在重新辨认他,反复推敲着他们的关系。

“唐蕴……”开口时,他的瞳孔里竟然闪烁着一点光亮,眉头紧紧皱着,像是有一肚子的情绪要宣泄,可最终,他只是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嗓音低沉地说道,“随便你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他全名,唐蕴察觉不妙,还想说点什么,但匡延赫自顾自地起身去取片子了。

一番检查下来,医生下了定论:局部肌肉软组织损伤,虽然没有损害到脏器,但还是建议近期卧床修养,避免过多活动。

至于一用力吸气就犯疼的情况,多半是跑步的时候岔了气。

唐蕴接过他的报告单,松了一口大气:“哎哟,你说你,跑岔气了自己没感觉吗?害我还以为你内脏破裂了,吓死我了。你小时候跑步也没岔过气吗?”

匡延赫不接他的话,走起路来大步流星,没有一点要等唐蕴的意思,看起来还在为他刚才的话生气。

唐蕴抓了抓愚笨的脑壳,追赶上去,小声哄道:“对不起嘛匡总,我不应该用那么邪恶的思想揣测你这么圣洁的灵魂,是我错了。”

电梯到了,匡延赫走了进去,还是不说话。

唐蕴难过地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真是恨死自己这张贱嘴了。

怎么关键时刻老是这么不顶用?

看了好几遍《沟通的艺术》,情商到底丢到哪里去了!

匡延赫按了一下电梯,终于开了金口:“不进来吗?”

电梯里除了匡延赫外,还有推着一床病人的家属,唐蕴赶紧钻进去,贴着匡延赫身旁站,偷偷瞄一眼电梯镜子里的匡延赫。

他的神色还是很淡漠,有点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并没有就此原谅唐蕴。

好大一个总裁,怎么这么孩子气。

唐蕴实在无奈,揪了揪匡延赫的衣袖:“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样说的,我真诚地向你道歉,我接下来都听你的,你说不起诉,那我就去调解,去争取最多的赔偿,可以吗?你别生我的气了。”

就连躺在床上那位病人,都要被唐蕴的道歉所打动,对自己的丈夫说:“你看看人家,你刚才那算是什么道歉?什么叫€€€€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从镜子里,唐蕴瞥见匡延赫的下颌歪了一下,明显是那种憋笑的暗爽,他就知道自己在匡延赫这“刑满释放”了。

唐蕴见好就问:“你还想去吃那家酸汤鱼吗?”。

匡延赫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算了吧,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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