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 第80章

评级通常以字母等级表示,如AAA、AA、A、BBB等,其中AAA表示最高信用等级。

向恒集团因为政策调控,负债增高等因素,从曾经的AA优质型企业变成了现在的B+平稳型企业。

评级的目的是为投资者和债权人提供有关企业信用风险的信息,以帮助他们做出投资和借贷决策。

“通俗点说,就是由一帮评委给房企打分的,信用越高,投资我们项目的人就越多,银行愿意放贷,出现烂尾的概率就很小,消费者买房肯定首选这样的楼盘。”

唐蕴听明白了。

评级下降,银行就不愿意贷款了,紧接着就会出现资金链断裂的情况,他接触过的一个称得上富豪的当事人,当初也是因为类似的状况宣告破产的。

更何况房地产行业本来就不怎么景气,这两年爆雷的项目比比皆是,动不动就负债几千亿。

“那你们集团现在属于什么状况?银行还愿意放贷吗?”唐蕴问。

“看具体的项目,一线暂时没问题,爆雷(逾期支付本息)的两个找了政府接盘。”

当企业出现逾期支付的情况,并不意味项目没了价值,只要有人能把剩下的钱掏出来,楼还能继续盖,继续卖。最后挣到的钱,大家再分一分。

“但是和政府合作比我想象中麻烦多了。”匡延赫举了个例子,“你知道售楼处都要建沙盘的吧,沙盘的作用是让客户知道,我们小区长什么样,周边都有些什么配套设施。”

唐蕴点点头:“当然。”

“但是上次开会,有个主任就问我们能不能不建沙盘,弄个大点的投影仪给客户做介绍,这样就可以节约成本了。”匡延赫很无奈地说,“因为好一点的沙盘都要几十万,他们觉得太贵了。”

唐蕴:“投影仪怎么可能和沙盘比啊,那要是很多客户一起来看房呢?难不成排队等介绍?”

“所以说就是一帮傻……”匡延赫找了个文雅的词,“门外汉在指导我们做事。光是要说服他们弄个沙盘都费半天劲,有时候开会头真的很痛。”

唐蕴很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像他的客户也时常告诉他,百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不过唐蕴最好奇的还是:“房价会一直跌下去吗?”

匡延赫点燃一支烟:“你这个问题问得,太宏大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怎么了?你是准备自己买房吗?”

“不是啦,是梁颂的妈妈前阵子跟我聊天,提到房价在下跌,她想抄底买几套,等以后再卖。”

匡延赫没办法精准定位每座城市的房价涨跌,但宏观发展方向还是可以预测的。

“要看你所在的城市在哪里啊,房价的涨跌和城市的人口基数密不可分,未来的趋势必然是一线虹吸二线,二线虹吸三线,乡镇直接被榨干,没有人的地方是卖不起价格的,所以你在一线城市那些房价蹭蹭涨的地方买房没有问题,三四线的房子以后是没人要的,只能自己住。”

唐蕴大概明白了:“那如果是商住两用房的话,买哪个地段会比较好?”

“买那玩意儿干什么,本来产权年限就少,南北还不通透,再放几年都没人要了,我的建议是,买平层大户型,或者跃层。”

“为什么?”

“因为这二十年已经让地产市场饱和了,家家户户基本都有房子,我们将来能赚的,就是中产家庭以上的钱,他们会想要更大更宽敞的房子。当然前提是地段好,景色好。”

唐蕴恍然大悟,难怪最近市面上推出很多超大户型的,动辄四五百万的大平层,而且这样的小区景致各有特色,假山流水一样不缺,很讲究氛围感。

他感慨道:“投资好难啊!现在连买房都不能保值了。”

匡延赫扯了下被子说:“那是当然了,我们之前投十个项目,能有一个挣钱的都算运气好。”

唐蕴问:“那有没有可能,拿到钱以后就握在手里吃利息,先不投资呢?”

“资金如果不再流动,企业只会死得更快。”

匡延赫的嘴角提了一下,也许在笑他的浅薄无知。

俩人抱在一起又聊了会儿别的话题,就在唐蕴快要意识模糊的时候,听到匡延赫问了句:“要是我哪天破产了,或者不像现在这么有钱了,甚至可能还要问你借钱,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如果是当事人问,唐蕴一定会让ta快跑,可轮到自己身上,才终于理解了那些没有选择离开的人。

“为什么不呢?”唐蕴搂着他,“打动我的是匡延赫本身,而不是银行卡里的那串数字,所以无论你是有钱版本的匡延赫,还是贫穷版本的匡延赫,只要你是匡延赫,我就会喜欢……但是借钱的话,可能就很难实现了,因为我自己也没什么钱,不过我可以养着你,我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不会让你饿死的。”

一股淡淡的漱口水味,从匡延赫口中散开来:“真的吗?”

唐蕴:“当然!”

即使知道这种问题和回答都不着边际,匡延赫的眼里还是流露出一抹惊喜。他一向都是承担着为所有人兜底的那个角色,头一回有人愿意为他的失败兜底。

唐蕴好像真的在想象他破产后的样子,愉快地交代着:“我愿意把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你,不过你花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大手大脚了,最好是学着做做家务,煮煮饭,等我下了班就陪我聊天,散步,看电视,打游戏……”

匡延赫反应过来了:“就是当你的全职男友兼保姆呗。”

“嗯,也可以这么理解。”唐蕴戳了戳匡延赫的肚子,“我都不用你给我生孩子,便宜你了。”

匡延赫笑得更厉害:“听起来好像是不赖。”

唐蕴这一晚睡得很沉,大概是因为匡延赫回来了,一个拥抱就击碎了他全部焦虑,他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休息日,唐蕴没有定闹钟,醒过来已经快中午了。

匡延赫早早地出门,给唐蕴留了张A4纸。

€€€€我去叶岚山的项目部考察下施工进度,大概下午三点左右回来,一个人在家乖乖的,回来给你带冰粉。

唐蕴把纸条吸在冰箱的侧面,那里已经存了不少匡延赫的留言。他是打算把匡延赫的漂亮字全部裁下来,像小时候收集报纸上的新闻一样,把它们拼贴在相框里,当做家里装饰的摆件。

相框他已经入手三个,就等到货了。

唐蕴打开冰箱,正准备煮点东西吃,匡延赫的电话来了。

“想我了?”

“你这会儿在家吗?”匡延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在啊,”唐蕴的动作顿了一下,“怎么了吗?”

“我妈还有我弟弟要来家里,”电话那端响起了钥匙解锁的动静,“我现在在赶回来,不过我不确定我和他们谁先到家,你一个人能顶得住吗?”

“啊?你妈妈要来?”唐蕴吓得心脏一跳,瞬间手忙脚乱,“现在在哪里了啊?”

“我也不知道,我妈临时决定的,我弟还没回我消息。”匡延赫一边开车一边说,“你要不先把家里该收的东西收一收,要是怕见我妈的话先到楼上躲一下,我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到家。”

第七十二章 熟悉

唐蕴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他撂了电话,焦头烂额地收拾东西,打算赶在匡延赫家人到来之前先回家。

他们的同居时间不长,可是自从唐蕴入住之后,家里就添置了数不清的情侣款日用品。从毛巾到鞋袜,再到墙上的装饰品,甚至是喝水的杯子,都换了一批,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人看到了,肯定能猜到匡延赫恋爱了。

要在短时间内把这些东西一样不落地全部收起来,也是有点难度的。

唐蕴四下环顾,找来一个超大号的行李箱,把不属于匡延赫的东西全都塞进去,推到二楼健身房,这样来回了三次,东西就收拾得差不多了,至少肉眼已经看不到情侣款。

至于法典他倒不是很担心,小家伙一看到陌生人就会飞快地冲到角落里藏起来,无论怎么引诱都不会出来,也不会乱跑。

家里开着空调,但收拾完全部东西后唐蕴的手掌和后背还是黏糊糊的,全是因为过度紧张吓出来的冷汗。

他很想冲个澡,可又怕耽误时间,给匡延赫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先走了。

匡延赫只回了一个字“好”。

他大概也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应付这种带男友见家长的大场面。

匡延赫会出柜吗?会勇敢地牵着他的手,告诉家长,这是我的男友,这是我喜欢的人吗?

唐蕴始终无法想象那份的坚定会落到自己头上,连沈医生这种普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身为继承人又怎么可能去忤逆父母?

现在想来,横亘在他和匡延赫之间的不确定因素还有很多,而这些都不是光一个“爱”字就可以化解的。

唐蕴不敢去想太久以后的事情,因为所有的忧虑都是徒劳。

清理完痕迹,唐蕴拎着自己的公文包和一袋装有避孕套的垃圾准备下楼取车。

电梯显示在负一楼,而且正在上行中,这个时间点,应该不是匡延赫。

不是这么巧吧!

唐蕴在心底咆哮了一声,像只无头苍蝇在原地打了个转,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然而,电梯门打开了。

“哦哟!”项凌往后退了一步,捂住胸口说,“吓死我了,怎么家里还有人啊。”

匡又槐也吓了一跳,他哥刚才明明在微信上告诉他,男朋友已经走了。

唐蕴心虚地背过一只手,把垃圾袋藏到身后,尴尬地笑了一声:“很抱歉,吓到您了。”

“你是?”项凌走出电梯,打量了唐蕴一眼。

“我是匡总请来的律师。”唐蕴回忆昨晚上匡延赫和他谈起的工作细节,“他最近有个海外投资计划,约我来商讨下风险问题,我比他先到,他就让我进来了。”

“怎么跑到家里面商量了。”项凌小声嘟囔了一句,便在柜子里找鞋穿,能看得出来,她并没有真的在期待唐蕴的回答。

唐蕴悄无声息地把手中的垃圾塞进墙边的感应式垃圾桶,抬头时,发现匡又槐在朝他笑。

那笑容谈不上不怀好意,但就是意味深长,唐蕴只能若无其事地回了他一个友善的微笑。

“我是匡延赫的妈妈。”项凌做起自我介绍。

“嗯,我知道。”唐蕴迎上项凌意外的目光,忙说,“哦我的意思是说,我刚知道,您是他妈妈。您看着好年轻啊,要是不介绍的话,我以为进来的是他姐姐。”

“有那么夸张吗?”项凌嘴角略微弯起,显然这样的夸赞对于她而言很受用。

唐蕴曾在匡延赫的相册里见过匡妈妈年轻的时候,那会儿她才怀上匡延赫,二十多岁,留一头过肩的卷发,像是明艳漂亮的香港歌星,现在匡延赫都三十一了,匡妈妈的皮肤依然精致白皙,瞧不见皱纹。她的个子很高,大概一米七多点,在上一辈女性里,这样的身高不常见,也难怪匡延赫的个头要窜天了。

匡延赫的头发也完全是遗传了妈妈的基因,又厚又黑,简直羡煞旁人。

匡又槐一直站一旁偷笑:“唐律师你好,我是匡总的弟弟,我在电话里咨询过你作案手法的,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唐蕴接住了匡又槐伸来的手。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毕竟一上来就问他怎么实施完美杀人计划的人可就匡又槐一个。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唐蕴怎么看都觉得匡又槐很眼熟,在某个瞬间,他忽然灵光一闪€€€€

在匡延赫还是小哑巴的时候,曾经发给他一张儿时的照片,唐蕴始终觉得照片里的小孩儿和匡延赫相似度不高。

现在看到匡又槐,他终于可以确定了,照片里的人根本就不是匡延赫。

一个人会在什么情况下盗用他人照片呢?要么想诈骗,要么想隐瞒一些事。

匡延赫显然属于后者,其实从这点可以推测出来,匡延赫当时只是抱着玩玩的心理加了好友,伪造身份是为了能够全身而退。

匡又槐知道哥哥用了他的照片吗?唐蕴挺好奇的,可是这种问题又很难问出口。无论弟弟知情与否,都挺尴尬的。

项凌平时很少来南城,除了上回乔迁宴她过来参加了一下,今天是她第二次过来儿子的家。四周的装饰和她记忆中存在很大差异。

“家里茶杯放在哪里了啊?”项凌踩着一双并不合脚的拖鞋走向厨房,问匡又槐,“你知道吗?”

“在右边的抽屉里。”唐蕴脱口而出,起身道,“我来帮您拿。”

项凌说:“你对这里很熟悉啊。”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