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个男人。
我和陆楦并排坐在一起,对面是寇云潮,以及他旁边那位传说中的“舅妈”€€€€寸头,宽肩,长相英俊,皮肤微黑,三十五六岁,一米八多,看起来有一点大西北汉子的那种粗犷。
“这是青寻,我外甥,是个非常好的孩子。这是陆楦,我另一个大外甥,之前你见过的,”寇云潮神态自若,互相介绍着,“这是高铖。”
“……您好。”我跟“舅妈”打了个招呼。
对方点点头,对我笑笑:“你好。”
陆楦倒是一点都不拘谨,想来他对这情况已经有所了解。
我悄悄地看看寇云潮,又看看高铖,怎么看寇云潮都像是在下面的那个……难道是人不可貌相?
一顿饭吃得非常和谐,寇云潮擅长找话题,我就捧场,高铖好像是和陆楦差不多的性子,话不太多,但没冷过场。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是名警察,还是干刑侦的。
“陆楦,”这顿饭快到结尾的时候,寇云潮突然叫了陆楦的名字,俊秀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意,“我跟高铖的关系,你妈妈和你外婆那边还请你帮忙打个掩护。”
陆楦抬眼和他对视,微微点了点头。
回家路上,我问陆楦知不知道寇云潮的情况,他说自己也只了解一点€€€€寇云潮和高铖曾经是高中同学,以前好像在一起过,但分开很多年了,不久前刚重新确定关系。
我有点唏嘘。想起今晚陆楦和高铖离席去吸烟,寇云潮坐我对面,唇边叼着一支没点燃的烟,对我扬眉一笑,笑容却有点苦涩的样子:“青寻,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和陆楦的感情€€€€怎么做到的?”
我想了想,对他说:“顺从本心。”
顺从本心,心口一致。爱的天平两端是心与口,只有二者对等,爱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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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又是三个月过去,虽然依旧不能停药,也需要定期去医院复查,但我的身体明显强健了很多。
冷落多时的性生活一事终于提上日程。
陆楦这个人有点深藏不露,比如平时他总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但一到床上,他就显出了强势€€€€当然,这是我和他谈恋爱之后才意识到的事情。
许多年前,刚和陆楦同居那会儿,因为身体上的缺陷,我们有很多体位不能尝试,但陆楦这个人,恐怕是在情事上有几分天赋的。他游刃有余地把持着度,常常弄得我又哭又喘,非要我凑上去胡言乱语地求他亲他才行。
不过这次,陆楦明显克制许多。他靠在床头,把我抱在怀里,阴茎在我身体里缓缓抽送,速度很慢,但很深,在我能承受的范围里轻轻碾磨着。
下面流了很多水,随着动作流到大腿上,继而滴到床单上,弄得到处都黏腻腻的,湿滑一片,我圈着陆楦的脖子和他接吻,亲他的嘴唇和下巴,小声告诉他:“我不会坏掉的,陆楦,操重点也没关系。”
陆楦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显得攻击性很强,抱着我的手臂骤然收紧,我没坐稳一下扑倒在他胸前,这个动作让我将阴茎完全吞入,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我缓了口气,仰头看着他,捞过他的手掌贴在我的左胸口,让他感受胸腔里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你看,陆楦,我不是玻璃娃娃,不会操重一点就碎掉,也不会睡到半夜就变成蝴蝶飞走的,是不是?”
这几个月来,我知道陆楦的睡眠质量不太好,他半夜常常惊醒,凑过来摸摸我的脸颊,试探我的鼻息,醒来难以入睡的时候就走到阳台去抽烟。他的动作很轻,可我还是感觉到了。
黑暗中,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他微不可闻的的脚步声、开门关门声、打火机被摁亮时的声响。大概二十分钟后,陆楦披着一身月色返回卧室,凑过来揽住我,给我掖好被子,亲一下我的额头,呼吸间带着桃子味漱口水的清香。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患得患失,因为医生预计过我大概有多少年的存活期。
他怕每一天都是倒计时,也怕我在中途某个不知名的一天再也醒不过来,甚至怕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的梦境。
“青寻,”陆楦低头看着我,一只手圈住我的脊背,另一只手按在我心口,垂下目光,踌躇着开口,声音沙哑,“每次我一想到……”
我扶着陆楦的肩膀坐直,和他面对面,将手掌插在他浓密的发丝间,他的白发从我做完手术后就渐渐不再长了,我摸了摸乌黑的短发,看着陆楦平静的面容与红透的眼眶,对他笑了笑:“不要担心没有发生的事情,你以前也和我讲过的。”
“青寻,我……”陆楦将脑袋埋在我的颈窝,很快我就感受到那里的皮肤被浸湿了,陆楦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哽咽,“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不是啊,陆楦。”我攀着陆楦的左手臂,那里有一条长长的疤痕,灰白色,是四年前我们出车祸时,他被变形的车门碎片划伤后留下的,至今仍未能完全消失,足以见当初伤口之深€€€€那块车门碎片原本是要捅穿我的脑袋的,是陆楦护住了我。
他总是在保护我。
“你知道吗,做完手术后,我躺在icu里面有过短暂的清醒,耳边是仪器运转的刺耳声响,身边躺着的是和我一样性命垂危的人,也许下一秒就会死去,”我抱着陆楦,感觉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但一想到你还在外面等着我,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我想我要快点好起来,不能让你日复一日地等待。”
“虽然我注定不能长寿,但是我已经不再受病痛的侵扰,从现在开始,每一天的我都是健康的我,可以和你聊天、吃饭、逛超市。而且,陆楦,能遇见你已经很好很好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陆楦久久没有出声,也没有动。
“怎么啦?”我吸吸鼻子,推了推陆楦,“我们还在做爱呢,你现在还插里面呢,难道不做了要举办哭鼻子大赛吗?”
我用手往下摸了摸:“完了,我都软了,陆楦。”然后又感受了一下,“咦,你好像还有点硬。”
“那就不做了。”陆楦说道,他抱起我,想拔出来,被我用力推倒在了床上。
“我自己动。”我跨坐在陆楦身上,用手指蹭掉我和他脸上的眼泪,低下头和他亲吻,“陆楦,一辈子太久了,我们实干派只争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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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世间少有长久的圆满,很多东西都会在时光的磋磨下变得越来越陈旧,但爱并不会这样,它历久弥新且生生不息。
我十九岁遇见陆楦,即将二十八岁时身边仍有他的陪伴,相信包括以后的每天也会这样,时光会证明。
活一天就有一天的快乐。
所有的命运我们都坦然接受。
愿我们不留遗憾。
春去秋来年复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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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接下来还有两篇番外,一篇是之前说的陆楦视角,另一篇暂且保密。
过几天写完贴上来。
感谢阅读。
第20章 番外€€陆楦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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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楦的第一次心动发生于他二十岁那年。
在此之前,他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每天过得平静充实且毫无新意,没有特别在意的事,没有喜欢的人,更没有过像大多数青春期少年那样偷偷摸摸谈恋爱的经历。
甚至他不怎么确定自己的性向是什么,因为没有过动心的对象。
有时候陆楦认为自己以后并不会恋爱,更不会和某个特定的人结婚。他觉得那些看起来晦涩难懂的数字与公式更值得占据自己的生活。
这种想法在他二十岁时的某一天彻底改变。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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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下过小雨的午后,在室友的百般怂恿下,陆楦参加了由隔壁学校主办的篮球联谊赛。比赛结束后,一伙人勾肩搭背地嚷着要出去搓一顿,而陆楦的鼻炎有点犯了,便一个人先走到室外透透气。
他站在体育馆门前的花坛边等其他人出来,很随意地打量着这所大学里的建筑。这所百年老校久经风霜,因为有年轻的学生而充满蓬勃朝气。
他收回目光,打开手机想要看一看是否有工作邮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年轻男声。
“赵行,快点出来,”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是边转着轮椅边打着电话,语气轻快,“三分钟,我就在体育馆门口等你三分钟,晚了我就不帮你把女神约出来啦。”
“赵行”这个名字有点熟悉,陆楦默默回想,下午打篮球的人里面好像就有这个人。
也许是因为这几分熟悉感,又或者是因为那道声音很好听,总之陆楦微微侧过身看了一眼。
他发现那个坐轮椅的男生在离自己不太远的地方停下了。男生正低头单手摆弄着手机,另一只手上还捏着一个不知道用什么材料编成的兔子。
对方并没有发现陆楦。因为陆楦所处的位置有点隐蔽,身边有棵大树,将他的身形遮去大半,而他既没有出声,也没有收回视线。
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如同节奏过快的鼓点,甚至将耳膜冲击得隐隐作痛。
在之前那一眼的瞬间,他懂得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日落西斜,雨后彩虹弯成了一道很漂亮的虹桥。黄昏下的那个男生露出半张侧脸,脖颈微弯,低垂着眼睛,有几分孩子气地玩着手中的假兔子,动动兔子的手脚,又捏捏它的大耳朵,最后戳了戳它的红鼻头。
有一瞬间,陆楦非常想走过去要个联系方式,但他没有经验,脑袋似乎也有点生锈了,令他踌躇未决。他想,自己去搭话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呢?怎样才不会冒犯呢?
然而没等陆楦思考出结果,体育馆里突然跑出来好一群男生,为首的男生语气夸张地边跑边喊:“小寻子,你行哥哥来啦!”
其余几人也纷纷围到轮椅前,扶着轮椅把手,同男生亲亲热热地打招呼:“青寻,走,咱们去吃饭,不理赵行这小子了!”
男生被簇拥在人群中间,脸上洋溢着笑容,任由朋友们推着自己走远。
陆楦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们远去。
很快,他的朋友也出来了,问他在看什么。
直到对方转过转角连背影也看不到了,陆楦才收回目光,淡声说道:“看一只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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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小兔子是在一个多月后。一家酒吧里,他看见那人在和调酒师讲话,三两句就把调酒师哄得满脸都是笑。
陆楦攥着手机在角落里看了很久,做足心理建设,终于抬脚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走了过去。
他猜想这样也许会很自然。
因为他可以先用“同学你好,请问你手里的是什么酒,看起来很好喝”作为开场白来搭话,再顺理成章地聊几句,然后看准时机要个联系方式,最后向对方表明自己想交朋友的真诚意愿。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甚至令他大为惊愕。
被触碰到身体的时候,他的表现很呆滞,而对方看起来游刃有余,还仰头冲他笑。
那一瞬间,陆楦有种说不出口的羞恼,他觉得对方好像是个不负责任的花丛高手。
可是那笑容实在太好看了,他的心脏再次很没出息地怦怦直跳。
陈青寻。
陆楦默念着从朋友那里旁敲侧击打听来的名字,刚想出声搭话,却见对方调转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楦失落地闭上嘴。
这是他的第二次心动,为同一个人,可惜依旧错失要联系方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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