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山朝灯将车停好,朝着他的办公室走去。
对外说是他的办公室,实际上应该是上司的办公室。降谷先生是警视衔,按规定被分配了一个单独的办公室。
然而上司又是需要身份保密的卧底,每年会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里面只有一个人的位置,平时也只有他在使用。
上次来的时候,是……
御山朝灯想要开门的手猛然顿住了,一些往上司怀里塞辞职信的走马灯在他脑海中自由的奔跑起来。
哪怕他很清楚打开门后也不会有个凶巴巴的金发男人让他快点过去。其实也不能说降谷先生凶,降谷先生只是比较严肃,不太喜欢笑……
御山朝灯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穿着清爽衬衫的上司,单手搭在他的汽车顶盖,半俯着身,弯起眼睛与他打招呼的样子:「早上好,小朝。」
“啊,御山先生!”
与脑海中那个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风见裕也的声音。御山朝灯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身,戴着眼镜的男人出现在走廊尽头,非常有精神的朝着他的方向跑过来。
“早上好,御山先生!好久不见了……感冒还没有好吗?”风见裕也自然地和他寒暄道,在看清御山朝灯的脸后,露出了担心的神情,“你的脸有些红,是还在发烧吗?”
御山朝灯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的脸,正如风见裕也所说,他的手触碰的地方温度确实比手指的温度要高一些。
他没敢细想到底是因为什么,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
专业的态度,看向了风见裕也直接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御山朝灯当初是警察厅这么多年来招收的唯一一个未成年,担任某人副官的这个职位是出于多方面考虑专门为他设立的,等到他达到平均年龄就可以正常升职了。
降谷零是卧底,某些工作分身乏术无法处理的时候,御山朝灯是有权直接替他做决定的。
风见裕也来找他是常有的事情,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御山朝灯选择直接跳过去。
“是。”风见裕也站直了身子,摆出工作时的正经态度,“前几天御山先生在新宿附近的那座大楼碰见的炸弹犯,警视厅那边说希望你能过去配合一下笔录。”
炸弹犯啊。
三天前发生的案件,他和冲矢昴追踪过去的时候,炸弹犯已经被逃走的犯人杀掉了。但他根据之前的判断,那两个人并非是同伙内讧,而是逃走的那个黑衣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炸弹犯活下来。
御山朝灯想起逃走的那家伙,那人穿了一身黑衣服,很像组织的风格。但行事更加诡谲,御山朝灯完全没理解对方一定要出来与他干那一架的意义,真的只想逃跑的话,在他追上来之前也是能跑得掉的。
一开始还对他存有杀意,最后却非常刻意地放了水,不知道对方从他身上发现了什么。
那件事的后续,在他的记忆中停留在楼上的炸弹又一次启动,他跑过去拉€€原,被天花板掉落的碎石砸到后失去了意识。
今天来上班,被叫去隔壁做笔录也是非常符合程序的。
“我现在过去。”御山朝灯顺手关上了只打开一个缝隙的办公室的门,打算先去隔壁做完笔录再回来。
他走得很快,大概是刚刚被风见叫破了尴尬的事情,但风见裕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快走了两步追上了他。
“御山先生,附近新开了家意大利餐厅,我听同事们说那里味道还不错。中午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风见裕也跟上来提议道,想起御山朝灯的性格,补充了一句,“就我们两个人。”
“可以。”御山朝灯在听到后面那句话后,如他所想的非常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这也是他好几次之后才发现的事情,虽然无论他提议什么御山朝灯都不会拒绝,但
要是有其他人一起,御山朝灯全程一句话都不会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对方偶尔还会和他聊聊天。
意识到这点之后让风见裕也非常的自豪,能被御山朝灯特殊对待,这件事他可以吹一辈子,至少他没见过御山朝灯同意别人的工作餐邀约,就连降谷先生也没有!
虽然有可能是降谷先生不和他们一起工作的缘故,但这不妨碍他骄傲。
“不过这次流感可真厉害啊,连御山先生你也倒下了。之前降、那位和我说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真没想到御山先生也会生病。”风见裕也在御山朝灯面前话很多,大概是因为御山朝灯不爱说话,所以必须平均一下,“不过休息一下也好,之前在来叶崖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的脸色不怎么好,现在看上去已经好多了呢。”
两个人从警察厅的大楼里出来,朝着一墙之隔的警视厅大楼走去。御山朝灯一如往常沉默地听着他讲话,听到某句话的时候抬起了头:“流感?”
“啊?嗯,降、那个人是这样说的,他说你生病了心情不好在和他闹脾气,让我们不要乱传闲话。”风见裕也笑了起来,有些羡慕地说道,“果然御山先生和他感情非常好,啊,直属真好,我要是当初能考上警察厅就好了€€€€”
风见裕也感慨道,在他旁边的御山朝灯抿起了唇。
“御山先生十八岁就能考出来,真的是太厉害了……御山先生,御山君?果然还是在发烧吧,不然我们先去医院?”
风见裕也在他身边焦急地乱转,御山朝灯抬起手抵住了他的额头,总算是让他停了下来。
“我没事,今天太热了。”御山朝灯板着脸说道,金色的眸子扫过去一如既往的带着凉意,说出的话非常有信服力。
风见裕也想起今天早上天气预报小姐说的三十五度高温,又看了看面前的白发青年规整的西装三件套外面还穿了件非常有型的风衣,瞬间就理解了。
御山朝灯是无论寒暑都会在西装外面穿外套的,帅气是帅气,但风见一直都很想知道尤其夏天的时候会不会太热了。
现在终于得到了答案,他有种圆满了的感觉,非常殷勤地说道:“御山先生先过去吧,我去帮你买咖啡。”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御山朝灯不知道
该说什么好。
好消息是,他从昨天就在担心的辞职回来被人议论的事不会发生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欠了降谷先生一个很大的人情。
昨天和他待了那么长时间,送他回家,今天早上又一次遇见,对方都一个字没提,要不是风见说他都不知道。
而且那个理由……生病了和降谷先生闹脾气……
该怎么说呢,有种好像全都不对但事实又诡异地贴合上了的感觉,放在前几天的他那种状态来说,确实是在闹脾气。
但降谷先生的这个说法,搞得好像他在撒娇一样,别开玩笑了……
他对降谷先生撒娇吗?
御山朝灯露出了非常茫然的神情。
“御山亲?”
远远地就看到那个非常显眼的白发青年,上班的€€原研二没有丝毫犹豫地叫了对方的名字。和他一起来的卷发青年打了个哈欠,听到他的话,抬手将墨镜往下拉了拉,盯着对方观察了几秒。
御山朝灯比平时稍慢地转过了身,但还是立刻地认出了€€原研二的脸,朝着对方微微颔首:“€€原先生。”
按理说他的警衔比非职业组的€€原研二是要高半级的,但€€原研二是上司的同期,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年纪也要比他大,对€€原研二用敬语也是应当的。
他略顿了顿,又看向了€€原研二身边那个人,也没装作不认识他,同样打了声招呼:“松田先生。”
“不要这么拘谨嘛,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原研二笑着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松田阵平小声说道,“这就是zero的那个……”
松田阵平‘哈’地笑了一声,完全摘下了墨镜,露出了那张震撼警视厅的帅脸。凑近了看比之前远远见过的那次更帅,是和御山朝灯之前仅见过一面的幼驯染的那位师兄,跳马迪诺差不多程度的帅哥。
让人非常想问,当年面对着这张脸,降谷先生是怎么忍心下手打掉对方的牙的。
虽然€€原研二也很英俊,但松田的好看更有攻击性,也让人印象更深刻。
这么说来,算上昨天晚上见过的诸伏先生,降谷先生的几位同期,脸都长得非常好呢。
“€€你的形容好奇怪。”松田阵平大笑了起来,“
简直就像是在说这是那个谁的男朋友一样。”
御山朝灯想起了诡异的回忆。
御山朝灯理解了上司,能下手好像也不是非常奇怪的事。
€€原研二却露出了微妙的神情偏移了视线,很快打着哈哈对表情虽然毫无变化,但抿着嘴明显不怎么开心的小后辈说道:“抱歉,小阵平只是在开玩笑。”
松田阵平听到好友的话,咧着嘴角向御山朝灯伸出了手:“抱歉抱歉,我这人太随意了,介意的话揍我两拳也不会还手的。我是松田阵平。”
这个人的性格也非常好啊……
御山朝灯想起了昨天诸伏景光说,虽然那两个人开学就打了一架,但他们互相是对方警校期间最好的朋友。
御山朝灯伸手握住了松田阵平的手,轻轻晃了一下:“御山朝灯。”
€€原研二弯着眼睛看他们两个人互相介绍完毕,主动问道:“御山亲怎么突然过来了,我看你的方向是要去警视厅吗?”
他是爆处班的,完全没什么公安刑警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此时的语气也非常轻松。
何况哪怕是他都听说过,御山朝灯在警视厅的好名声,根本不用担心小后辈被人用那种眼神仇视。
不过如果真的是那样,就算没有降谷零的关系,光是上次对方帮了他,他都得陪着走一趟。
御山朝灯点点头:“风见通知我去做上次那件事的笔录。”
听到他的话,€€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交换了一个眼神,€€原研二说道:“上次的事情啊……上次我和小阵平交换了任务,我去追了炸弹犯,他在医院那边拆出了二十多个炸弹,所以上面很重视这件事。炸弹犯是死了,但是他的那个同伙没能追上,那边可能会给在现场的御山亲一点压力。”
因为御山朝灯受伤离开的早,又是公安,€€原研二没想到他也会被叫来做笔录,那天他都觉得不怎么愉快。€€原研二有些担心的看了他一眼。
御山朝灯听懂了他委婉的暗示,倒是没有他这么多担心。就像€€原研二说的,他是公安,不是一个体系,不会对他太不礼貌的。
“没关系。”他对€€原研二说道,停顿了半秒,又向对方道谢,“多谢提醒。”
€€原研二听到他这
样说反而更担心了,以前不认识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对方和降谷零的关系,单纯身为前辈都应该照顾一下。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松田阵平突然说道,他将手插进口袋里,随意地说道,“反正今天上午也没什么事,hagi帮我打个卡。”
“不用……”
“好,那就拜托靠谱的松田前辈了!”€€原研二抢先说道,对御山朝灯笑了一下,“之前……也让我们帮忙照顾一下你,难得遇上这样的机会,让小阵平表现一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御山朝灯实在是无法拒绝。
走到二楼的时候他们就和€€原研二分开了,松田阵平比他略快一步走在前面,一路上都没和他说话,这样反而让御山朝灯更轻松些。
他抬头看着松田阵平的背影,青年走路的时候后背自然的略有弯曲,姿势并非是教科书上的标准式,带着非常浓厚的个人特色。
随意且潇洒,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显得流里流气的,但在松田阵平这里就非常合适,不过就是可能会被人认为是黑警……
御山朝灯的视线忽然模糊了一下,松田的背影在他眼中渐渐的远去,他明明记得自己现在在警视厅大楼的走廊上,却不知为何在前方看到了一架漂亮的摩天轮。
松田阵平穿着和今天截然不同的纯黑西装,比现在花哨些的他更像是黑警了,但也显得尤其的沉稳。
松田阵平穿着这么庄重的衣服走上了摩天轮,回头朝着这里的方向挥了挥手。
当他乘坐的那个摩天轮运行到最顶端的时候,忽然€€€€
砰!!!
“喂!喂喂!你没事吧?”
御山朝灯的视线缓慢的聚焦,金色的瞳孔里重新有了高光,他看到了松田阵平的那张池面脸离得特别近,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然后他发现自己居然坐在了地上,松田阵平半蹲在他身边,面容担忧地扶着他。
“怎、怎么了?”御山朝灯还没从刚刚充满火光的画面中醒过神,下意识地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松田阵平提高了声音,啧了一声,又尽可能地将语气放缓了些,“你刚刚突然没站稳地倒了下去,怎么叫你都不回答……要去医院吗?”
御山朝灯抬手抓住了扶着他肩膀的松田阵平的胳膊,稍微用了些力气,感受到了这个人是确实存在着的,他刚刚看到的场景才是幻觉,总算是松了口气。
“我没事……唔?”他垂下了眼说道,但是下一秒就被松田阵平整个人提了起来,原地放好,就像是被揪住后颈的猫。
“不舒服就赶紧去看医生,你前几天受伤了吧。”松田阵平想抱胸教训他两句,但手臂还被对方抓着,只能作罢,皱着眉问道,“明天是周末,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