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柏捶了一下手掌心, 道:“如此便简单了,只需打听了她的名字, 以招魂术将其拘来净化,任务便是完成。”
说完他神情似有些遗憾, “只是没想到这任务竟真的这般简单,这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凤€€道:“那却未必。”
柏信闻言来了精神,追问是何意, 凤€€却不答, 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柏信跟着凤€€来到了老屋的巷口, 柏信刚来不久不识得此路,只问:“凤兄我们这是去何处?”
凤€€道:“去老屋的邻居家。”
越过之前的老屋, 来到一并不起眼的人家前, 两人敲开门, 来开门的正是之前告诉凤€€这屋子古怪的小孩。
小孩显然也认出了凤€€,但看看凤€€身边陌生的柏信,又有些怯懦, 他缩在门后瞧瞧地看着两人,小声道:“神、神仙哥哥有事吗?”
凤€€从储物袋里找出一盒集市上买的点心塞给那小孩,道:“你家大人可在,可方便见一见?”
那小孩捧着手里的点心,不安地看看两人,犹豫了下,对凤€€的信任还是战胜了不安,点了点头,引两人进去。
小孩家里一共四口人,小孩的父母、一个年迈的祖母,再加上小孩自己。
房子有些简陋,太阳已经西落,天尚未黑,屋中却已昏暗,偌大的房子只点了一只小小的蜡烛,小孩的母亲在晃动地烛火下做着针线活。
小孩家中长辈见凤€€与柏信有些惊讶,有带着些戒备,待凤€€说明来意,小孩的父亲沉吟片刻,还是带着两人去找寻小孩年迈的祖母。
老人年近古稀,头发花白,却并不糊涂,拿着凤€€从隔壁找到的手帕,轻轻摩挲,老人似乎陷入回忆。
柏信闻言看了凤€€一眼,心道果真被他猜对了,这老太太真的知道
些什么。
良久,老人沙哑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是老人一贯缓慢地语调,她道:“很多人都忘了,陈秀才有一个未婚妻。”
“他们私定终身。”
凤€€却神色不动,静静地听着。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似乎闪着泪花,道:“陈秀才是村中的一个穷秀才,绮姐姐是罗家的小姐。不知两人是怎样相识,早早的就私定了终身。”
五十年前,罗家是乡里有名的大户,家资丰厚。罗老爷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独女,偌大的家产被无数人觊觎。
罗老爷怕自己去后女儿吃苦,想为女儿寻一户能护得住女儿的人家,在求取罗云绮的众人之中,陈秀才不论是家世还是功名都并不出彩,罗老爷看不上陈秀才。
可罗云绮自小极有主见,非陈秀才不嫁,罗老爷不同意,两人便私定终身。
“陈秀才为了娶她,便骗她说要出去搏个前程,风风光光八抬大轿地回来地娶她。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她是个死心眼的,生生等了陈秀才十年,硬拖到二十七八都没嫁人,乡里谁不笑话她,可她就是这样的人,认准了一件事,死不悔改,谁也不能奈她何。”
“我总以为她那样的人,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定然是内心极为强大坚毅的人,可直到她年纪轻轻却病死,我才知道,那个陈秀才到底是给了他怎样的致命一击。可怜她到病死都没能等到那个负心人。”
“那陈秀才走时,我不过才五六岁尚不记事,她怕陈秀才的屋子没人住会荒废,就常来打扫。那时我家就住在那老房子后头,她常教我识字、给我吃的,她是个良善的人,生的又美。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喜欢在河边那棵枯死的玉兰树下发呆。她同我说,等着玉兰开花的时候,陈秀才就会骑着高头大马回来娶她。”
“我就说,这树都枯死了,哪里还能开花。她却同我说会开得,陈秀才从来都不骗他。后来这树倒是真开花了,可陈秀才也没回来。再没过多久,她就病死了。”
“我那时小,见她信那树会开花就以为她是盼着那树开花,可后来,那树开了花,她却病死了,我才知道,她其实早就知道陈秀才在骗她,她守着那不开花的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后来那树真的开了花陈秀才却没回来,她便再也没法骗自己,十年的梦碎了,她便去了。”
“半年前陈秀才的屋子突然有了动静,村子里的人有说那玉兰树下有女鬼,我就知道是她回来了。她可真傻,真傻,她还在等那负心人!”
柏信闻言也不
由为那痴心女子叹息,想到什么却又道:“老太太,那绮姑娘的确可怜,可她也的的确确害了两个人的性命”
老太太闻言浑浊地双眸一眯,眼神竟有些凌厉的味道,“她那样良善的人绝不可能杀人,不然那屡次进屋偷情骚扰她的高顺早就没命了,如何还能活一年多。”
柏信嘟囔道:“那高顺现在也跟死了差不”
凤€€打断柏信的话,问道:“老太太你说高顺从一年前就开始出入这屋子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那个腌€€东西,自从他岳父死了就见天的带些不干净的东西进那屋子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凤€€神色微动,没再多说,只道:“老太太可否告知我们绮姑娘的大名。她死后徘徊人间定是有什么执念让她不得安宁,我们不管人间命案,也不会伤害绮姑娘,老太太若能告知我们绮姑娘大名也好超度冤魂好让亡魂早日安息。”
老太太打量着他,似尚有怀疑,目光略过柏信时充满警惕。
凤€€了然想必是刚刚柏信一番话引得原本想要说出真相的老太太的担忧,这才犹豫不决。
凤€€道:“我们若是要害她也不必承诺不伤她这样的话,直接找村长问就是了,村长一家现在可是恨她得很。”
老太太又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听小孙儿说你是个好孩子,才如实相告没有隐瞒,她是个可怜人,我心里相信人不是她杀的,可她到底变成了鬼再也不是人,村中又死了这些人,若真是因为她变成了鬼神志不清坐下这等杀孽,她本意定也是不愿意的。只愿仙长一定要查清事实真相,莫要冤枉了她,她实在是个可怜人。”
柏信嘴里念道:“罗云绮,倒是个秀气的名字。”
凤€€没说话,柏信一人自言自语也不觉尴尬,又问道:“凤€€兄你是怎么知道那邻家的老太太是知情人的?”
凤€€道:“那日我与师兄进那旧屋,街上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唯有这个老太太站在家门口,看着那屋子的方向,眼中含泪。她举止太过反常,便注意到了。”
柏信叹息,“不亏是凤兄,这份细微地观察力着事厉害。”
柏信不由有些兴奋,对接下来的行动更为期待:“既然知道了那女鬼的名字我们何时招魂,何时净化?”
凤€€看了看天色,打了个哈欠,“不急,等师兄回来再说。”
柏信这才发觉,的确,一直守在凤€€身边寸步不离的慕韶竟是消失不见许久,不由好奇:“是啊,怎这么久不见慕韶真人
。”
凤€€想到此前慕韶给他的传讯,1从宗门回来恰遇到神修气息,便又中途转道前去探查,道:“此处有神修道统师兄前去探查了。”
柏信不由吃惊:“神修?”
神修道统没落多年,正儿八经的神修功法随着神修宗门的没落而失传泰半,如今所剩的神修宗门也寥寥无几。
但神修这东西与其他道统不同,修炼是真省事,飞升是真安全,但也是真的需要靠机缘和运气。
因为神修修炼的不确定性太大,指不定是什么奇葩理由就成了神修甚至直接飞升所以神修是野路子多过正派传承。
可惜近几千年飞升的神修少得可怜,神修道统也渐渐没落。
柏信不禁感慨,“虽然神修道统这些年来没落,可据说数万年前神修道统兴盛时,其修炼速度与飞升人数实在是令其他道统望尘莫及,就连现在神修的修道之途之轻松也依旧教人羡慕。”
凤€€摇头,道:“没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们官署不同,前途自然也不同。”
柏信听不太明白,“官署不同?何意?”
凤€€反问道:“你们宗门竟无记载?”
“记载什么?”
“武修飞升为武官,儒修、阴阳、法修、神修为文官,机缘飞升的神修通常不会有多好的官职。”
柏信闻言目瞪口呆:“你说的不会是仙界的仙官吧?”
凤€€点头,“不然呢。”
柏信震惊道:“这是你们玄剑宗宗门典籍所记载?”
凤€€道:“你们宗门中没有记载吗?”
柏信愣愣地摇了摇头,“不曾。”
凤€€道心道,这小世界的道统竟没落至此,也是可怜。
第29章 、第二十七回
夜间, 慕韶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随身房屋还在河边,只是被凤€€缩成拳头大小,安置在树枝上被团团红玉兰簇拥,这法宝身上刻了隐形阵, 也不担心凡人瞧见。
慕韶将神识与法宝相连, 法宝辨认出主人, 便将人带了进去。
慕韶回来的有些晚,外头月亮高悬, 已是深夜, 他没有直接回自己房间,而是绕去凤€€的卧房, 门无声地自动打开,入目就见凤€€穿着一身里衣, 枕在胳膊上睡得正酣,乌发柔顺地垂落, 黑羽一样的长睫打下阴影,朦胧灯光下,肤白唇红, 如同画中仙。
慕韶缓步上前, 手背触上凤€€的额头复又慢慢滑至脸颊, 那小脸也就巴掌大小,初见时干瘦蜡黄可怜, 他悉心养了这么久, 气色见好。
脆弱美丽, 适合娇养。
慕韶轻触凤€€脸颊的手轻移抚上凤€€洗过后披散的发,将尚有些濡湿感的青丝用灵力包裹着将水汽蒸干。
而俯身将人抱起,朝床边走去。
这番动作饶是再小心也惊动了怀中人, 凤€€睡得迷糊,双眼睁不大开,却紧紧揪住慕韶的衣襟,极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慕韶俯身将凤€€放到床上,凤€€手微松,慕韶从凤€€手中救出领口,抬头时长发擦过凤€€脸颊,凤€€睫毛轻颤两下,睁开了双眼。
凤€€望着慕韶近在咫尺的俊彦,整个人都被慕韶的气息笼罩,不由微愣,心跳没来由地开始加速。
慕韶却已经起身站直,低醇的声线令凤€€耳朵一麻,“我却未曾说今夜就回。”
凤€€道:“我知道,想了些事,未查竟睡了过去。”
说着凤€€看了慕韶一眼,笑道:“师兄以为我在等你吗?”
慕韶,“难道不是?”
凤€€坐起身,笑道:“我在等师兄的烧鹅。我闻到了。”
慕韶道:“没用晚饭?”
凤€€摇头,“没胃口,去了趟”
凤€€将罗云绮的事同慕韶说了,慕韶点点头,“看来你心中已有成算。”
凤€€道:“只是有些猜测,明日我同柏信一同去仵作处探探消息。”
莲花乡位于禹国边境,因常年战乱律例执行并不严明。
禹国律法规定,呈报命案,报案人一般是尸亲或地保,而边境因常年战乱于律法上多有疏忽并不严明,官府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民不举而官不究。
凤€€询问得知
,村民多不会自行报官,而多由村长代劳,但不知为何坡子村的这两起命案,竟都没有报官。
而村中请来收敛尸体的也只是专门从事丧葬殓尸的仵作,并非衙门中带公职的仵作。
村中请的仵作老曹,是位头发花白皮肤黑红的酒鬼。
老曹嗜酒成性,只要好酒好菜管着就成,没有公职仵作车马费、人情费的打点耗费,价格比公职的仵作便宜不少,因此包揽了附近村落的大部分的活计。
老曹吃着死人饭,难免有些怪脾气。虽对鬼神之事多有讲究,却未必就有多少敬畏之情。
柏信与凤€€找上老曹时,他手上正没有活计,歪在店门口的柱子上喝酒。
柏信向老曹打听记录死者死状的文书,老曹闻言嗤笑一声,灌了一口酒,揣着胳膊翻了个身,背对着两人,醉醺醺地驱赶道:“去去!老曹大字不识一个,哪儿来的文书。”
不太好对付。
柏信与凤€€对视一眼,拿出准备好的上好美酒,是柏信连夜找人讨的上好白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