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绮闻言,却是露出一个有些坦然的笑:“这位小仙长一看就是不曾喜欢过人吧。若是有朝一日你遇见心上人,便懂得了。”
凤€€道:“既如此我们可以帮姑娘,姑娘可还记得他离去之日是如何说的,好教我们有个线索。”
罗云绮陷入回忆,脸上带着笑容,端是一派清新脱俗,端方大气的女子,实在想不到这样豁达开朗的女子竟能痴心等待一个人那样久。
罗云绮道:“他只是一个穷书生,想要出头,自然只能考科举。”
凤€€要了陈秀才的姓名籍贯,交给柏信托了人去府里查问。
这是空禅山庄的地盘,眼线四通八达,身份各异,信送出去第二天就有了消息。
傍晚,柏信邀凤€€一同去乡里,“那人找了五十年前的府试名册,一共往后翻了十年的,有叫陈阳的共三十五人,其中九成籍贯对不上,剩下能对的上籍贯的年龄却又不符,说是没找到这样一个人,但兴许是那人变换了名字或是他们找漏下了,怕耽误事,于是干脆将那名录带了出来,好叫你能亲自看看,许你能从那
堆名字里找出什么不同来。”
文书足有五箱,整齐地码放在桌边,好在这里府试是每三年一次,若是一年一次,至少要再翻三番。
凤€€自然不会自己干活,托着柏信又叫上柏信带着的人坐在一堆名册前翻看。柏信哭丧着脸,也极不情愿,但也没扔下凤€€自己看,毕竟这么多文书,单只凤€€一人也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
他拿起一本书,眼角余光瞥向坐在一旁喝茶水看闲书的慕韶,只觉得分外羡慕。
不由小声跟凤€€咬耳朵,“这么多文书,我们要看到什么时候,前辈都不帮帮你吗?”
凤€€翻了页书,理所当然道:“这本是我的任务,若是师兄帮我大可不必在此处翻书,只需一个玉清净化术,我们当即就能离开,何须等到现在?”
柏信闻言讷讷道;“也是。”
于是只能认命地开始翻书。
慕韶坐在一旁,如同一个无情的监工,若手上再多一根鞭子,就更形象了。
修士神识强大,到底不同与凡人,两人看得很快,五箱文书翻完却也没费多长时间。
结果与柏信最初找的眼线探查的结果一般无二,一无所获。
此地数十年来的府试都没有疑似陈秀才的人。
几人从那府衙走出来,柏信叹了口气,道“这名册中并没有陈秀才的名字,说明陈秀才并没有参加科举,或者并没有在此地参加科举,而这晋国这么大,总不能一个府一个府地去翻吧,那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啊。茫茫人海找一个五十年前的凡人何其艰难。”
柏信想了想又道:“这人若是死了,魂儿被阴差勾走了,那我们可真的没办法了,但倘若那人还活着,也不太好找。最好是孤魂野鬼,知道了生辰八字和名字,只用一个牵引咒就能找到他,要不我们试一试牵引咒吧?”
凤€€道:“倒是可以一试,不过陈秀才刚好如同罗姑娘一般、是晃荡五十多年还没有迷失记忆的孤魂野鬼的可能性有多大?”
柏信闻言,不说话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几人还是试了试,果然一无所获。
凤€€看向慕韶道:“师兄,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知晓一个凡人是生是死。”
慕韶摇摇头,“若无提前留下气息,修真界也没有办法知道一个凡人的生死。”
修士本就无权过问凡人生死,这方面的法咒本也不多,凡人生死本就由阴官掌握,近千年来,冥界疏于管理,导致此界鬼怪横
行,这才让修士渐渐接触鬼魂。
凡人的生死踪迹,只有城隍处有清楚记载。
但冥界阴官是有仙籍的仙人,即使品阶低一些,但阴官与修士的隔阂远胜于修士与凡人的隔阂,阴官与修士从无交集,既不会阻拦修士捉鬼,也不会为修士行方便。
柏信,“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三人正说着,就走到了一处热闹的街道,前头人头攒动,香火缭绕,看上去好生热闹。
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处将军庙,供奉的正是那崎阳将军。
慕韶道:“来时你便好奇这崎阳将军的事迹,如今正巧碰上了,可一观石碑。”
凤€€点点头,正有此意。
那石碑硕大一块立在将军庙前,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风化的厉害,崎阳将军的崎阳两字模糊得看不清楚。
凤€€快速地从头扫了一遍,发现事实与那说书先生说得倒差不多,只是没有说书先生那样的夸张,但写的也是与悍匪激战数个日夜,力竭而亡,坠入崎阳河底。
百姓为之动容,下水打捞,可惜数十人轮番寻了几天毫无所获,始终没能找到将军遗体。
柏信看了一眼,道:“这人竟与那女鬼是一年死的。”
据说这将军祭日每年都要举办上好长的时间用来纪念崎阳将军,求得他在天之灵庇佑。他们之前都逛过这集市,便没多逛,只买了些吃食点心,就回了坡子村,将那消息告诉女鬼。
那女鬼依旧日日呆在那红玉兰树下,寻她也不似往日艰难。
女鬼听闻消息,倒没有表现地多么惊讶,反倒轻轻笑了下,“劳烦诸位仙长了。”
明明低头时的眼神分外落寞,却反倒出声安慰,只是不知安慰的是凤€€三人,还是自己,她道:“许正是因为没闯荡出个名头来,觉得没脸来见我。”
三人沉默不言,不知该如何去安慰这样一个女子,或许一个扛着世俗压力等着一人十年不移的女子,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他人的安慰。
罗家是有名的富户,家里做丝绸生意,罗家只她一个女儿,她能在父母去世后守住家产不被夺取,将家产经营得有声有色,足见她心智之坚。
且她虽然苦情路坎坷,一生为情所困,却不见哀怨愁苦,依旧豁达大气,教人心生好感。
这是一个能抵住相邻骂名和世间压力,不顾世俗礼节,硬生生等了一个男人十年的女子,她的毅力与魄力非常人能及。
凤€€想,她其实并不是一
个恋爱脑的小女人,她只是一个一条路走到黑的勇士,她的坚定与执着令寻常男儿莫及。
唯一的线索似乎断在这里,事件陷入了僵局。
女鬼见凤€€看着她,不由心头一紧,莫非他是觉得任务太难不想浪费时间,想直接收了她的魂一了百了?
女鬼警惕地后退一步,以备察觉不妙时能顺利逃脱。
可凤€€只是看了她或者说她身后的红玉兰树一会儿,一脸好奇道:“罗姑娘,这树到底有什么来头,我只听说过白玉兰与紫玉兰,为何独独这里开了一株血红色的玉兰?”
女鬼没想到他只是好奇这个,不由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玉兰,伸手在那树干上轻轻抚摸,眼中也有些犹疑,道:“我也不知是为何。这玉兰本是一株白玉兰,在我十多岁时的一年夏天,乡里发了旱灾,这玉兰树就这样干死了。成了一颗枯树。只是这树是村子里第一位秀才所种下,村民敬重那老秀才,也不舍得砍了这颗树,是以一直留着它。”
“当初我与陈郎便是在这树下相识,那时它已经是一棵枯树了。后来,陈郎离开时便与我约定,待这玉兰花开之时,便是我们相逢之日。听起来是有些好笑,像是儿戏,但此中真意只有我与他懂得。我便一直守着这棵树,一直等啊等,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
“直到第十年的那个秋天,我还记得那个日子,九月初十,明明是秋日,这玉兰却像突然活过来一般,开了花,而且是满树艳丽的红玉兰。我当时想到他的话,心想我心心念念等了这么久,信了这么久,终不是一场空,这枯死的玉兰真的开了花。”
“我满心欢喜,又哭又笑,为了等他,穿了一身崭新的红衣,一路跑去树下等他,自以为终于要与他重逢。村里的人见我欢喜的模样,都一边说神奇,一边说我终于要等到那书生了。可惜”
“可惜我等了三天三夜,那花也三天三夜不败,我却终是没有等到他。最后那一晚,似乎看到自己的一场等待终于落了空,我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树下,一场大雨迎头淋下,我着了魔,也不知道躲,只就着那大雨大哭一场。”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我淋了半夜的雨,受了风寒,又兼伤神,于是一病不起,直至撒手人寰。现在想来也不知为何,那日悲伤得几乎要昏死过去,恨不得就抱着那颗树撞死在那里,说来奇怪,我也不是受不住空等一场,相反,或许我早有预料。可那日着实奇怪,就像是一股说不上缘由的悲伤将我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
个副本应该就快结束了。
明早专栏里的另一本书《星海换你》开始更新,甜甜的恋爱文(言情)~,收藏了的小伙伴可以去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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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回(虫)
凤€€沉吟了片刻, 上前抚摸着那颗树,“九月初十”
凤€€转身看向慕韶道:“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颗树有蹊跷。”
慕韶点头,“不错。”
柏信道:“枯死的老树开了花, 怎会不蹊跷。”
凤€€却摇了摇头, 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 拿着那花瓣放在鼻端轻嗅,接着抬起头来看向慕韶, 走过去, 踮起脚,仰着头, 一手捏着那花瓣举到慕韶面前,“师兄你闻。”
慕韶看他动作费劲, 一个翻身,轻巧落地, 走上前,握着他的手拉到鼻端,轻嗅了嗅。
凤€€举着花瓣, 手被慕韶握在手掌中, 一如既往的温暖干燥, 一如宽厚温柔的永乐。
凤€€只轻声道:“师兄,你闻到了吧。”
慕韶闭眼轻嗅, 缓缓抬起垂下的眼帘, 望进如同倒映着星子的两汪月牙泉中, 慕韶眼神深邃,看不出神情,伸手取走凤€€手上的一片花瓣, 置于手掌中,用灵力包裹住。
艳红的玉兰花瓣被灵力包裹住浮在半空中缓缓转动。
柏信听得一头雾水,也跟着摘了片花瓣放到鼻尖闻了闻,只觉一阵清幽的玉兰香,再无其他,不由好奇道:“凤兄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呀,闻什么啊,我怎么闻着只有玉兰花的香味啊?”
凤€€道:“这红玉兰虽开得好看,但你不觉得这红的有些太艳了吗?”
柏信不由仔细看了看,这才发觉,这花白日被太阳光一映,瞧着是火红色的一片,是为吉祥之兆,此刻树荫下,没了日光照着,再将这花瓣拿到手中查看,发现这花瓣哪里是火红色,明明是殷红如血的色泽,血红,是为不详之兆。
柏信想到这,不由觉得后背起了一身冷汗,汗毛倒竖,他连忙扔了手中的花瓣,看向凤€€道:“所以你闻到了什么?不会是腐臭味吧?为什么我闻不到。”
慕韶手中灵力大盛,红色的玉兰花瓣在金色灵力的包裹下化为红色齑粉随风散去,而慕韶从那花瓣中提炼出一粒砂砾大小的红珠,在金色灵力的映衬下光芒流转。
“是血。”
慕韶道。
柏信大惊,“这红玉兰树中到底埋藏有怎样的秘密”
女鬼也震惊不已,“怎会有血,难道这树开花另有蹊跷?”
说着她又自嘲道:“若这树被人动了手脚,那我当初又岂不是一个笑话”
柏信却是脑洞大开,“莫非是有人看上了
你的家产,找人在这树上下了咒,你日日在此等着那陈秀才,便如此中了招?”
听她说的似也有些道理,罗云绮皱皱眉道:“可当时并未有人抢夺我的家产,我那侄儿是乖顺老实之辈,也是因此我才选了他,继承家业”
柏信还要再说,凤€€却打断道:“若想知道真相,将这树挖开便知。”
女鬼道:“仙长是要挖掉这树?”
她似有不舍,想要劝阻,又担心这树下埋着唯一的线索,游移不定。
凤€€解释道:“倒也不必将这老树挖掉,只挖的时候仔细些,莫要伤了树根就好。瞧瞧这树根底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这树总不会平白无故就变成这个色。”
柏信在凤€€身边,就是现成的苦力。
柏信倒不在意被当做苦力,他被这案子勾起了好奇心,急于验证自己的猜测,干得比谁都起劲儿,柏信身上带着一股子年轻人的鲜活劲儿,与沉静的凤€€截然不同
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柏信只需要动嘴,真正动手干活的还是村民。
村长的侄子今儿被人告上了县衙,村长一家正陷入命案中,因是杀人夺田的案子,在村中影响极其恶劣,村长无法出面,柏信便找的村中威望极高的村老。
听说这树下可能有东西,胆子小一点儿的村民都不敢来,还是柏信出了五两银子,村老帮着找的村中几个胆大的泥瓦匠,这些人修坟的事儿都干,胆子自然大些。
凤€€与慕韶则在河对岸摆下棋局,执子对弈。
两人风姿气度皆是不凡,统一制式的白袍广袖秀在微风中鼓荡,两人执子对弈,手指纤细修长,玉做的人一般,哪怕用术法隐去面容,也依旧惹得干活得泥瓦匠不时偷看,想来传说中仙人也就是这样的风姿了吧。
柏信在那红玉兰树旁监工,跟女鬼闲话家常,他这人善言谈,跟谁都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