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臣 第10章

简翊安眉眼低敛,咬了咬牙,又抬起眼看向一直陪着他的女人,“你先回宫,这里太危险了。”

“殿下说笑了,且不说我怎么回去,留殿下一人在这我也是不放心的。”

要是将简翊安一人留在这地,恐怕再过两天他就成寡妇了,宫宴想了想,这名声似乎并不太好听。于是他敛下眉眼,语气变得温柔:“荷儿还是陪着殿下,与殿下同甘共苦。”

“......”

简翊安当然不信这女人会这么好,也不会因为对方这么说而感动。他不信任何人,他只信他自己。

“那殿下现在打算怎么做?”

宫宴也不求对方对自己刚刚那番恶心的话感动到痛哭流涕,这边实在危险,若是简翊安真的死在这,他也只能陪着对方一起“死”然后回去挨那位那大小姐的骂了。

对方这么问,可简翊安短时间内也想不到法子。他们的行李都在客栈,江州城应该是回不去了,他来这本就是想让小春他们做个证人,不想他们却被困在了这。

饥荒之地,谁又能真的独善其身呢?

“那些人得救。”

简翊安不知要怎么做,只知道那些个难民不能死,若是想赢得这盘棋,这一步至关重要。若是江州那些官员真的故意隐瞒事情,这些个难民便是关键。简长岭不会亲自来这些地,只要简翊安将这一步牢牢掌控,简长岭必输。

第12章 暗流

“所以,殿下是想回客栈?”

宫宴回想了一下他们从江州城来到这的路程,若再回去这一来一回恐怕就得明日晌午了。简翊安这一路上都没有休息,宫宴能看得出对方是有些疲惫的。

“这样,殿下,我身上还有些贵重首饰,想来还是能换一些吃食的。”

回客栈拿东西实在是太冒险了,宫宴一人倒是可以,只是简翊安在这他不好动身,两人行动的话宫宴还真不觉得简翊安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脱身。

“殿下,还是你的安危最重要。”

宫宴见简翊安还在犹豫,于是又开口劝道。

简翊安最终被说服,江州城里边还有人要杀他,他不能再冒险回去。

“江州城不能回,可我记得这处往北有座镇子,可以去那看一看。”

简翊安虽在皇宫,可与地方官员间也有些往来,虽都只是些个小地方不被器重的官员,可简翊安却都是以礼相待,这使得那些个小官喜欢和他絮叨些小事。琐事简翊安听着烦,可其中也有一些地方方面的事让简翊安给记下了。

“可以,但殿下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见简翊安又要马不停蹄地往那镇子赶,宫宴又试探着询问,可对方依旧摇头。

“来不及了,这个情况我哪能安心休息,荷儿你若觉得累我便为你寻个休息的地,你等我回来。”

简翊安以为是宫宴自己走不动了,于是便开始左右张望,破庙他是万万不敢让对方去的,那些个难民的良知岌岌可危,简翊安不可能把颐尚荷一人丢在那。

手环抱在胸前看了简翊安许久,宫宴突然面无表情地开口:“好啊,我等你。”

“行。”

简翊安正好寻到了个草棚子,这里离那破庙有段距离,周边杂草横生,很是隐蔽,只要颐尚荷不乱跑便不会被人轻易找到。

“你就在这等我。”

简翊安扶着宫宴坐下。倚在杂草垛上,宫宴长得明眸皓齿,就算跟着简翊安奔波这么久却连发丝都不曾凌乱一分,简翊安也知道留这么一个女子在这不好,瞧着天已经暗了,风吹在肌肤上带了些许凉意。

简翊安思索了片刻,还是将身上的外袍褪下递给了对方。

“晚间风大,你披着这个等我回来。”

简翊安很害怕这位大小姐出事,这样他先前做的一切就都白忙活了。

“那殿下你可要快去快回。”

宫宴接过对方的外袍,顺势牵住对方的手将其往自家这扯了扯,侧过脸就在简翊安脸侧落下一吻,接着贴近对方的耳朵呢喃道,“我会担心殿下的。”

对方说话间气息吐到了简翊安的耳廓之上,惹得简翊安有些不自在,染上了一抹绯红。

“好。”

简翊安承诺了一句,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往北边的那个镇子赶去。

......

一路上简翊安尽量绕路走,以免碰上什么土匪。

因为大旱的缘故,路边的草都枯了大半,简翊安身上没带水没带干粮,从客栈逃出算起,他已经奔波了整整一天。

简翊安没有抱怨和放弃。他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些东西对他很重要,他甚至能为此付出一切。

反正他什么都没有,自然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若是让简长岭登上皇位,简翊安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一步步朝着北边走去,一旁干枯的枝干不住摇晃,发出簌簌的骇人声响。简翊安其实是有些怕黑的,他怕没有光亮的环境,这会让他回想起小时候一人被关在偏殿中谁都记不得他的那些个日子。

不是虐待,只是他们都忘了有他这个皇子罢了。

本就不在意,又何谈虐待。

就这样走了一个半时辰,简翊安伸手搀扶住一根古树的树干,倚靠着歇息了会儿。微微喘了口气,简翊安仰起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明明地下这般荒芜,月光却依旧皎洁如初,就和简翊安当初在偏殿窗子缝隙里看到的一样。

不知为何,他有点想他的母妃了,虽然他已经忘了对方长什么样了。对方的容颜在脑海之中早已模糊,简翊安甚至不记得自己长得和对方相不相像。

简翊安又靠在树上歇息了半柱香的时间,觉得身子有了些力气这才起身打算继续前行。

不料一旁突然传来一声喊叫,简翊安立马抬起眼。他并未上前查看,而是侧过身子躲到了一旁的树后边,探着头看向不远处。

因为夜色浓稠的缘故,简翊安只能瞧见是几个难民围住了一人,却并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饥荒本就是大灾,人不能温饱便与野兽无异。

简翊安不知被围住的那人会是个什么下场,也不关心,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做。

于是简翊安便悄悄地转身准备绕过去,谁知他还没走两步那头便再次传来叫喊,这一回竟是冲着他喊的。

“救命啊,那位仁兄救救我!”

被难民困住的那人不知何时发现的简翊安,竟是直接朝着简翊安这处大喊,简翊安赶忙收回迈出的脚躲在树后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个难民发现了他。

“躲在树后边的那小子你给我出来!”

有人朝着简翊安这处威胁道,简翊安叹了口气,明白自己是逃不掉了,于是阴沉着脸从树后边走出,看向不远处月色下交错拥挤的身影。

是难民,却不是那破庙之中饿到面黄肌瘦无法行动之人,面前几个皆是面露凶色,神情漠然,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条命的屠夫。

乱世之中,人性是最不可多得之物,更别提善心了。

“你们想要做什么?”

简翊安望着这些个难民,朝着腰间摸索却没摸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这才想起自己别在腰间的匕首此刻已经跟着外袍一同给了颐尚荷。简翊安眉头一紧,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心软会断了自己的后路。没有武器他很难在这么些个屠夫手中活下来。

要逃吗?

简翊安稍稍朝着身后瞥了一眼,来时的路他并不陌生,若是拼尽全力说不定能逃掉。只是不等简翊安逃走后面又响起了那个人的叫喊:“别走啊仁兄,带我一起!”

简翊安怎么可能带他一起,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想着小命重要,简翊安还是毫不留情地扭头就往来时的路上跑,本以为可以逃掉,谁料他低估了夜色对视线的遮挡,这条路他只走过一遭,定是比不过这些个在这生活数十年的难民。

中途还绊到了块石头,一个踉跄,简翊安整个人摔到在地,发带散落,狼狈不堪。握着屠刀的难民快速将他围住,月光的映照下,简翊安抬起头,仿若看到了围猎的豺狼。

恍惚间,对死亡的恐惧迅速布满全身,简翊安妄图求饶,可身为皇子的尊严不让他这般做。他是三皇子,不可能因为怕死而对这些刁民磕头乞求。

望着几人手中还带着干涸血渍的刀刃,简翊安咧嘴一笑,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为了皇位可以付出一切,谁知却放不下自己那可笑的尊严。

可还未等他合上眼,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几人身后。

刚刚朝他呼救的人突然出现,不知是何时来的这,手中还举着一块石头狠狠地就朝着这三个难民其中一人砸下。

风声喧嚣,谁都没想到对方砸中一人,最终倒下的却是三人。

三个难民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其中一人额头上还顶着对方用石头砸的血窟窿,血流不止,还在抽搐,反观另外两个人却是直接就死在了原地,甚至一眼望去连伤口都寻不到。

简翊安眸色黯淡,张开口,嗓音喑哑:“你内力这么深厚为何要害我?”

对方不过一下就能将三人都杀死,简翊安见过寒竹用内力杀人,也是这般深不可测。

“你若想死不必带着我。”

简翊安回想刚才那一幕,他差一点就要死在这荒郊野岭,只是想起便叫他浑身冰冷,后怕不已。若是真的死在了这,会有人为他感到难过吗?

或许没有吧。

总不能指望他那位新婚妻子为他流泪吧。

简翊安颤抖着身子起身,可奈何浑身上下哪处都软,最终还是那男子扶着他才站稳。

可即便如此简翊安还是满脸怒意,这叫那位男子忍不住喊冤:“我真不会武功,我就砸了他一下,这另外两个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

男子指了指还留着一口气的难民,一脸委屈:“再说了我可是为了就兄台你才杀的人,兄台怎么就这般恶语相向呢?”

“为了我?你可真能说。”

简翊安冷笑一声,觉得与对方无话可说,起身就要离开。

甩开对方搀扶着自己的手,简翊安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朝着北边镇子继续走去。

谁料男子见他走的方向开口又问了句:“兄台是要去做什么?北边可只是个破镇子而已。”

简翊安没理会对方,这处又不是皇宫,颐尚荷也不在他的身侧,他不需要再装模作样,内里的阴暗脾气此刻尽数展现。

“镇子上什么都没有,你去了也是白去,饥荒又不是只有这地有。”

男子像是看出了简翊安的想法,于是上前扯住了他。简翊安不耐烦地甩开对方却不想其力气还挺大,非但没甩开还被迫仰起头看向对方。

男子其实长得还算可以,瞧着很是端正,一双瑞凤眼更是透着几分多情的味道来。他扯着简翊安的袖子一下便摸出了个名堂来。

“这竟然是天蚕丝,你果然是个有钱的公子哥。”

男子借着月色盯着简翊安稍显狼狈的脸看了良久,笑道,“你不是这儿的人吧,瞧着瘦削却也没有挨过饿的样子,你说,你一个人来这破地方做什么?”

“不干你事。”简翊安还是满脸不悦,甚至想此刻躺在那的死人是面前之人。

“这话你说错了,你若想进那镇子此事便与我有关。”

男子见简翊安面露不解,于是便放心地松开了手,伸手拍了拍自己满是尘土的衣袍,突然收起了调笑的神色,正色道,“那镇子是我的,所以你说你要去那镇子与我有没有干系?”

大抵是男子说话语气太过正经,就连简翊安都不得不信。

他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穿着打扮,明明是在这饥荒之地对方却没有多瘦弱,更没有颠沛流离的憔悴,月光下隐隐能看到其袖口金线流露,腰间别着的那块白玉也是稀罕物。

“你为何说那镇子是你的?”简翊安说完便自己想明白了,这男子应当是那镇子上的某个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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