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竹跪在地上,不敢抬眼看。
他也没想到宫晏会死,更没想到简翊安真的会这般狠绝。
这世间谁人能伤到宫晏,唯有这位三皇子可以轻易将至毒之物送到那男人手中。
“如我所愿?如我所愿......呵呵。”简翊安捂着脸站起,踹了一脚身下的尸体,见对方没有动弹,不住发笑。
想了想又将手中的扳指取下,简翊安蹲下将其戴在了宫晏的手上,这么想来,成婚这么久,他好像没怎么送过对方什么。
“消息给我封锁住,谁都不能说出去,他既是以避水山庄的身份嫁给我,这件事就不能公之于众。”
简翊安阴沉着脸,嗓音喑哑。
“可是殿下,就算你封锁消息,也肯定是瞒不住风灵他们的。”
风灵毕竟是宫晏的手下,谁都可能叛变,唯独她不可能。
“那就抓住,关起来,寒竹,这种事应该不用我和你多说。”
简翊安说罢忽得顿了顿,待寒竹就要离开时候简翊安却喊住了对方,“对了,你说,他死于什么毒来着?”
寒竹愣了一下,以为是简翊安故意在诈他。
他只能低下头,说自己也不知。
简翊安的手握得更紧。
“将尸体带下去,冰棺封存,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进。”简翊安没有离去,就站在那一直等尸体被完全送走,他才闭上眼踉跄了两步,稳稳扶住了身后的柱子。
一人上前将他扶住。
“殿下,小心。”阿木扶着简翊安,语气关切。
可就是这句话让简翊安猛得睁开眼。
“阿木,药粉你是全放了,是吗?”
“回殿下,是。”阿木低垂着眉眼,模样卑微,却被简翊安一把揪住衣领。
“你确定中途没有别人碰过那碗南瓜羹?”
“是的,殿下。”
阿木说罢,简翊安抬起眼,缓缓抬起手,将自己的胳膊从阿木手中挣脱,却又觉得浑身脱力。
“阿木,我记得你已经跟我很久了。”
简翊安突然一把掐住阿木的脖子,将其死死禁锢在凉亭的柱上,手渐渐收紧,简翊安看向阿木的眼底只有冷漠与杀意。
“殿,殿下......”
阿木吃力地出声,妄图挣扎,可在看到简翊安决绝的神情后还是痴痴一笑,“殿下,我随您这么多年,您要杀我我也无怨无悔。”
“闭嘴。”
简翊安没有停下,阿木的笑无比刺眼,叫他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就在阿木要撑不住的时候,一记飞镖突然从身后袭来,简翊安下意识的闪躲,飞镖擦着他的肩膀过去,胳膊顿时一阵麻,叫他无法动弹。
“阿木!”
风灵那丫头也不知怎的会出现在这,简翊安见她来便知大事不妙,用着宫晏教的招式与其来了几个回合,还是阿木在一旁跌跌撞撞挡在他的身前。
“你别杀殿下!”
“你是不是蠢啊,他都要杀你了!”
风灵气急败坏,这时候外边的侍卫听到响动立马朝着这赶来,风灵见情势不对,一把抓住阿木便扬长而去。
其轻功尚好,此事突然,重华殿内并没有弓箭手,只能看着那丫头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殿下!”
过了一会儿,寒竹才匆忙赶来,见到简翊安抱着胳膊神情凝重的样子心被猛地吊起,很是不安。
“抱歉,是属下来晚了,被人拦住了去路。”
寒竹听到动静就想赶来,却不想被韶梅给拦住了,甚至......
“尸体被抢走了?”简翊安一猜便中,他早知他留不住那人。
“是......”
“也罢,寒竹,上回给你的令牌还在吧?”
不过一瞬,简翊安眼底的悲痛一闪而过,又恢复如初。
“在的,殿下。”
“好,你去把那些个高手都找来,就说我有要事请他们帮忙。”
宫晏给的东西还算有用,简翊安之前使过一回,这江湖人都很讲义气,更守承诺,只要那令牌在手,那些个人便会听他的,帮他做事。
宫晏给的也确实慷慨。
“还有,你去帮我送封信。”
简翊安将怀中早早写好的一封信递给寒竹,信封上并未着字。
“这是?”
“给六殿下,切记,一定要快。”简翊安抬眼望向金銮殿,乌云密布,恐有大事发生。
既是已经什么都没了,那搏一搏又有何妨?
晚间,简翊安一人坐在院中,一切发生的实在突然,这忽然变得无比寂静的院子叫他很不适应。
没了那人的吵闹,回到了对方没来之前的样子。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可简翊安就是无法忍受了。
宫晏死了,他死之前一定还在想自己为何要杀了他吧?真是可悲,他竟是亲手杀了那个昨夜还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
“阿木......我会杀了你的。”
简翊安将面前早已备好的酒倒在地上,这是他珍藏多年的醉春风,宫晏以往总抱着他撒娇说想尝,只是都被他给拒绝了。
如今他终于同意,可奈何对方却是已经喝不到了。
“宫晏,你真叫人厌。”
简翊安低着头,愣愣开口,“你这性子,若不是武功高强,早就被人千刀万剐了去,也亏得到了我这重华殿才这能这般逍遥。”
宫晏曾和他说过,在皇宫外,要杀他的人比比皆是。
“可你竟是连我都敢喜欢,连我给你的东西都敢喝,你说是不是滑稽?”
简翊安想到这终于是松了口气,“也罢,死了也好,这皇后之位到时候我会追封于你,大可放心。”
说罢,简翊安放下手中的酒壶,起身走到石桌前,桌上放着宫晏给他的那柄软剑。
犹豫许久,简翊安终于是一把拿起,在手中挥舞了两下,软剑发出阵阵剑鸣。
“宫晏,正如你所说,既是手早就不干净了,便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
寒竹走后不过两日,宫中便来人将他唤了过去。
去往太极宫的路上,简翊安其实早有预想,谁知到了那在看到当今皇帝骨瘦如柴的身子后他才能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测。
皇帝要走了,当年他随先帝南征北战,早就伤及了根本,这些年也一直都忙碌于朝廷要事,而简长岭的死可谓是最后一击。
简翊安觉得可笑极了。
简长岭死了,他便难过的自己也命不久矣。
那他呢?对方在将他作为棋子的时候,怎就没有为他难过过一点,甚至简长岭的死,对方都极有可能在怨他。
明明都是至亲血肉,怎就如此区别对待?
若是死的是简翊安,对方又会如何?只怕更顺理成章的传位于简长岭。而他也不过是他口中为国牺牲的一个可怜儿。
为何如此?
简翊安跪在老皇帝面前,身旁同他一起的还有简淮羽。
对方身子骨一直孱弱,还比他早到许久,如今跪在这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皇后和贵妃还在前边哭喊照顾,简翊安却只觉得烦躁。
他不想再这么提心吊胆的活着了,既然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人,那他做个孤家寡人又有何难?
“翊安......”
就在这时,老皇帝突然将他唤了过去。
简翊安愣了一下,直到皇后不悦地叫他快些,他才伏着身子去到皇帝的床榻前。
简翊安也是这时候才看得清楚些,原来皇帝真的是已经到了弥留之际,那双浑浊的眼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底更没有平日里的冷漠和淡然。他本该正值壮年,偏偏却已经走到了尽头。
“翊安,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
老皇帝缓缓开口,枯朽的手缓缓抬起,轻抚简翊安的脸颊。简翊安只觉得脸侧的手极为粗糙,在他的脸颊处不断摩挲。这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温存与疼爱,只可惜简翊安已经不需要了。
“你和你母亲长得一样,性子也一样。都是这么温顺,却又叫人喜欢不起来。”
老皇帝突然吐露的一句真话叫简翊安的手不住握起,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衣袍一角。可很快他便释然,他确实虚伪,也确实一直都在算计,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喜欢他?
“咳咳咳€€€€”老皇帝不断咳嗽,明明身子已经差到极点,可越是如此,他想起的东西便越多。
“你母妃当年凭着一曲风花舞赢得我的喜爱,可她太不好掌控了,她总是要和朕作对。朕宠她,可她却想要朕将她的孩子封为太子,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老皇帝拍了拍简翊安的手,那双明明已经暗淡的眸子突然闪过精光,简翊安刹那间只觉得腹部一阵翻涌。
对方竟是都要死了,还要威胁嘲笑于他和他的母妃。
什么骨肉血亲,简翊安愈发觉得恶心。
“等朕死了,你便出宫去吧,做个王爷,也算是你母妃所愿。”
只一句,便将简翊安的后路彻底击碎。
简翊安低着头,数着屋内的所有人。
这话,他听不得,旁人便也记不得。
待老皇帝让他退下,简翊安的步履轻浮,眼底也再无光亮。
直到简淮羽也回到了一旁,太子在老皇帝死之前被废,简翊安只觉得他和对方或许还有点同病相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