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下一块肉放入嘴中,苏寻良像是讲故事一般,同简翊安细细说起当初的事。
“所以你就出手了?倒是没看出你这么心善。”
对于苏寻良,简翊安看得出对方是个随性的人,但其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见义勇为之人,因此简翊安有些意外。
这话说罢,苏寻良满是兴味的从鼻间哼笑一声。
简翊安从中听出了几分对自己所说的不屑。
“也不算是心善吧,主要就是那日我正巧上街采买,买了两个包子揣兜里,正巧撞上那些个土匪,见我护得紧,硬是要我交出去。”
苏寻良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也不想,实在是那些个土匪逼得紧,“你说他们都要和我动手了,我不得护着我自己一些,这不下手重了点,那些个土匪便只有那小二一人逃了出去,如今龟缩在那家酒楼,记性却是不错,竟是一下就认出了我。”
简翊安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举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他觉得苏寻良说的都在理,他也没法再说别的。
“不过三皇子,你来我这为躲宫晏是为何?宫晏本是江湖中人,他又是怎么同你缠上的?”
看似不经意的询问,苏寻良的话听着满是好奇,简翊安犹豫再三,他本该闭口不提的,可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顺着对方的话他竟是又想起了当初。
如果不是他的贪婪,他们便不会相遇。这是简翊安终于想明白了的事。
“我不喜欢和别人说这件事。”
简翊安的回答在对方的意料之内。
可不等他再次开口,简翊安却是补充道:“不过你帮了我,我便可以同你说。”
大抵还是喝了酒的缘故,简翊安垂下眼帘,细细将他与宫晏的事提起。
他说的很细,甚至在说的途中他才意识到,原来他记得这么多。
大到在江州对方同他奔波一路,带着他手刃仇人泄愤,小到在重华殿,其每个傍晚都会在书房顶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替他研墨。
不过一年光阴,两人之间大大小小的琐事便已经在他久留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如此看来,他确实是对三皇子你动了心,还是说,三皇子你不信?”苏寻良没有看他,反倒是一杯又一杯地往简翊安杯中倒酒,语气依旧自然平静,就好像只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信不信重要吗?我与他不会有什么结果。再者我与他都是男子,你就不觉得可笑吗?”
简翊安按住苏寻良又要给自己倒酒的手,目光炯炯,“人人都道我是三皇子,可实际上呢?谁都要我死,连我父皇也不例外。”
“皇室亲情淡如水,又何必执念于此?”
像是劝告,又像是安慰,苏寻良念了一句,可就是这一句将平静了许久的简翊安彻底点燃。
他拖着微醺的身子,缓缓起立,轻捂额头大笑出声:
“你说的很对,皇宫本就如此,我的至亲瞧我仿若路边野草,爱我之人却都已步入黄泉。”
“可你若真想做皇帝,有他在难道不是更好吗?”苏寻良也起身,他的目光落在简翊安渐渐不稳的身形上,悄然走至他的身后,试图扶住对方。
可谁料却被其一下甩开。
“你没去过皇宫,你不知道那处是何等压抑的暗牢,暗无天日,那里养不出什么温情之人,只会养出疯子!和我一样的疯子!”
简翊安不甘心了二十余年,他放弃不了自己念了二十余年的皇位,可他又无法真正做到绝情。
对于宫晏,他不是没想过。
借着对方,他可以稳稳当当坐上皇位,他可以得到一切,可宫晏呢?
“皇后......他这个蠢货,竟说要做我的皇后。”简翊安扶着桌子,狂笑不已。随着夜幕的降临,他的笑声在空旷的院中不住徘徊,颇为骇人。
他从未这般过。
也从未可以这般。
第75章 新生
“我没有要杀他,我没有......”
一向倨傲的人在酒意的催动下触及了心底最深的委屈,他从不与人袒露,从小时候他就是最能忍的那一个皇子,如今也是。他不愿吐露,更不愿将自己心底所想表露于面。
“我只是想让他......离开皇宫而已。”
他的至亲只是将他看作棋子,他所念数年之人却是他早该杀死的仇人,皇宫霜寒遍地,飞鸟注定不能在此地久留。
无人知晓在寒月节的那一晚,他与其坐在屋顶,听着耳侧绵长的琴音。他不懂所爱,却意外拾得。酒意渐渐迷糊了他的意识,他忽得抬起头,风吹开面前之人的纱帘,撞入简翊安眼眸的却是一张熟悉至极的€€丽容颜。
他望着对方,身形滞了一瞬,但并没有因此慌乱,反而是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倒是看花眼了。”
简翊安试图推开面前之人,可谁知其不知何时已经将手环住了他的腰间。
“为何要让我离开皇宫?”
宫晏低着头,望着简翊安绯红的脸,其神情已然迷茫,如同往常醉酒后那般。他骗了简翊安,他给他喝的酒非但不温和,反而是江湖豪杰最爱饮的烈酒,初入口时只觉得绵和,可一旦入腹,酒意便会以江海之势涌至全身,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便已经醉了。
而之所以这么做,也无非他了解简翊安。
对方不会同他说实话,更不会在清醒的时候将内心所想吐露。
他一直都这般嘴硬,一直都是。
在将简翊安关起来的那段时日,宫晏曾去查过当初给他下的药。他之所以知道那个毒还是因为风灵的缘故。
风灵乃南疆出身,懂得药理,身上带着的稀奇毒物也不少。极渊之毒很珍贵,按理来说简翊安应该拿不到才对。
而风灵那丫头手底下的东西缺一件少一件的也不在意。
当初的他一时生气便失了理智,将简翊安拐到此处,如今细想却处处都是破绽。
“翊安,我了解你,也知道这醉意散去你便会都忘了,既是如此不如就告知我实情。”
宫晏知道现在的简翊安说什么都是真的,可一想到对方从不会清醒的时候同他说心底所想,宫晏便觉得一阵无奈。
也无怪乎旁人说他狂妄一事,他确实是想错了。
简翊安作为皇子,少不了那自尊心。宫晏从不在乎这些,便也不会在意。
“殿下啊殿下,我与你怎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简翊安可以对着一个刚认识不过几日的人吐露心声,可先前在他那不论他如何询问如何逼迫,对方硬是不说一句。
如此可悲,是宫晏没有想到的。
“你我都有错,翊安,只是这错并不是无法弥补,翊安只要你服个软,我便不会生气。”
宫晏一直在等简翊安和他服软,同他道歉。
可简翊安却是从未低过头。
甚至,若不是醉酒,对方恐怕就连真相都不会向他提起一句。
“殿下,为何要抛下我?”
握着对方的手,宫晏将其贴在脸侧,入冬的天带着些许凉意,简翊安的身子本就不好,在外边坐了这么久,虽脸上是通红可手却是冰凉的。
就和对方的心一样。
原来,他一直都清楚自己的喜欢不是玩笑,一直都明白他的死是被人算计,明明只要告知真相,宫晏便不会生气,可简翊安没有。
这无非只有一个原因。
他不想与他纠缠,更不想接受他的喜欢。
简而言之,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我大概是喝醉了,竟是把你当成了他那个混蛋。”
简翊安想将手收回,却被宫晏牢牢按住。不等简翊安再次挣扎,宫晏便将其整个按在了一旁的桌上,桌上的酒被扫落,就要落地之时却被宫晏稳稳接住,灌了一口,紧接着吻上了简翊安的唇。
香浓的酒水入唇,简翊安没有反抗,反倒是贴上前去,尽情索取。
头上的斗笠被取下,许久未见的那张面容彻底暴露在简翊安眼中。
像是慌乱了一瞬,简翊安的醉意却将他的理智模糊了去。
“你怎么会在这?”
简翊安的眸中倒映出男人美如冠玉的脸,张扬无比,叫人动容。柔软的青丝垂落,坠至他的脸侧。简翊安抬起手,迷茫地去触碰那缕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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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迟钝,甚至尝试了好几回才将那缕头发握在手中,随后坏心思地用力一扯。
可宫晏却没有吃痛出声。
“殿下,你是不是就想离开我?”
宫晏低着头,他不蠢,也大概明白了为何他们会走到如今这地步。
他错在一厢情愿,错在自以为是,错在以为对方是喜欢自己的。
可实际上不是,他以为的自己对对方的好,始终没能彻底打开对方的心防。
他早该清楚的,这个叫人头疼的三皇子,怎么可能甘愿雌伏于他的身下。
宫晏也终于明白,如果不是他的喜欢,对方真的会杀了他。单纯如简翊安,宫晏不曾想过这个皇子竟然会因为他的喜欢作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殿下,你当初只是想让我离开皇宫,是不是?”
男人很聪明,他一猜便猜出这个三皇子是如何想的,不禁嗤笑一声,“就因为我说要做你的皇后?你便心软了?”
简翊安被戳破了心中所想,脸上露出些许的恼羞成怒来,他试图挣脱对方和束缚,却纹丝不动。
“天高地阔,你自以为皇宫不适合我,所以想将我送出去,却不想被人钻了空子,差点害死我。”
缓缓念出真相,宫晏只觉得心底一阵疲惫。
原来他这么久的喜欢,换来的也不过就是对方对自己的一次心软。
“还真是好一顿施舍啊,殿下。”
宫晏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恩了。
“你总要和我划得一清二楚,真是叫人痛心。”宫晏又呢喃了一句,随即抱起简翊安,不顾其挣扎,将他抱到了屋内。
屋外太凉,他怕冻着对方。
意识到自己根本狠不下心来,宫晏也是真真瞧不起自己。
进了屋,门被其反手关上。简翊安还在试图解开身上的禁锢,他有些提不起劲,抱着他的人身子太凉了,他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