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花自栖还指了指卧于摇光身边的神兽驺吾,“众所周知,绝大多数灵兽的皮毛、血肉、肌肤、骨骼皆能入药,若驺吾这般的神兽,更是浑身上下都是宝。”
驺吾十分聪明,听到这话,立时炸起了浑身的毛,警惕地对花自栖咆哮一声。
摇光连忙安抚地给驺吾顺了顺毛。
花自栖斜睨驺吾一眼,“这些年摇光也没少卖你的毛和指甲,也没见你和他生气。”
见驺吾又要炸毛,摇光连忙抱住驺吾的大脑袋狂撸,一边撸一边求花自栖闭嘴,“花前辈,您少说几句吧!”
一开始这主意还不是花自栖出的!跑来拔驺吾毛发剪指甲甚至要血液最多的也是花自栖。
不过有一说一,自从得知这个发家致富的方法后,摇光确实靠卖驺吾的毛和指甲赚了不少钱,当然毛和指甲都是自然脱落的。
为避免驺吾的身份曝光,他还特意把这些都挂去凌云台出售。
不过驺吾长成这样,又一直跟在摇光身边,其实也挺难隐瞒神兽的身份,摇光只能尽量保护它不被觊觎者伤害。
……
有了沈星河带来的那些药材,花自栖倒是能初步开始给柳狂澜调理身体,很快便带着那些药材回去炮制。
沈星河和云舒月也暂时在问剑峰住了下来。
这还是问剑峰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留宿。
花海别院虽然占地不小,客房却只有一间。
摇光收拾好客房后,沈星河和云舒月一同住了进去。
其实对修真者来说,露天或者住在山洞抑或房屋中,并没有多大区别,筑基以上也基本无需睡眠,有蒲团打坐便可。
之前在望月峰时,无论是在一开始的洞府中,还是后来由沈星河亲手雕琢的宫殿中,云舒月和沈星河大多时间也都是在寒玉床上打坐修炼,吸收吐纳天地灵气。
几乎没怎么睡过花海别院这样柔软的床。
坐在床沿按了按身下厚实的床褥,这样的触感让沈星河不由自主忆起曾经随父亲生活在洛水仙庭的日子。
沈轻舟是个很会享受的主。
按理说修真者大多对外物不甚在意,沈轻舟却对衣食住行都十分挑剔€€€€要穿最精致华美的衣服,吃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住最雅致舒适的房子,睡最大最软的床。
连带着沈星河也跟着好好享受了十几年。
“师尊,您要睡这床吗?”
见师尊正在窗下打坐,沈星河拍了拍身下的床。
云舒月微微摇头。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后,沈星河大字型倒进柔软的床褥,难得有了丝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柳前辈果然也是个会享受的人啊……
心底如此想着,沈星河很快又忆起花自栖说的“天灵脂”。
其实在听闻“天灵脂”与神鸟凤凰有关时,沈星河心底便“咯噔”一声。
因为他曾听不止一次听他爹说过关于凤凰的传说,他爹甚至还说过,那只一直站在他肩上的金红色鸟儿,便是神鸟凤凰。
沈星河从前其实并不相信。
但后来……
想着想着,沈星河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似乎是因为睡前想到了爹爹和那只金红色的鸟儿,梦里沈星河竟也看到了他们。
那似乎是沈星河幼时的睡前故事时间,因为白天在市集上见到许多三口之家出行,沈星河又一直没见过娘亲,夜里便又忍不住问他爹,他娘究竟是什么人?
沈轻舟那时候就笑,说他娘是天下第一大美人。
笑完了,又忍不住恶狠狠地按住那只金红色的鸟儿狂撸。
待沈星河也想伸手撸一撸的时候,他爹和那鸟儿却又都不肯了,他爹甚至还笑眯眯对他道,小孩子不能乱摸。
沈轻舟指着那金红的鸟儿,对沈星河道,“这就是你娘呀。”
画面一转,又到了丹阳秘境中那条漆黑且潮湿的地下暗河,那是他爹曾千叮万嘱,于玉简中重点标注的子母河。
沈星河又梦到自己当初渡金丹元婴双劫时,于望月峰金顶寒潭中见到的那抹巨大的金红色虚影,以及传授他《日月鸾鸣》的威严却又暗藏慈爱的温柔声音。
画面又暗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星河竟又梦到了花沉那变态。
只听花沉似乎颇为遗憾地道,可惜这世上唯有这么丁点“天灵脂”,用完便再寻不到了。
沈星河皱了皱眉,梦到花沉显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更令人烦躁的是,后来他竟又看到了濒死的泉弦。
看到濒死的泉弦向他伸出尖锐的利爪,口中却一直唤着“小师弟,小师弟……”
“小师弟,小心……”
噬人的黑暗扑面而来,沈星河猛地自床帏中坐起身来,一时间只觉得浑身泛冷。
“做噩梦了?”
近在咫尺的地方很快传来如冰似玉的熟悉嗓音,沈星河精准捕捉到那话中暗藏的担忧和温柔。
他立刻抬眼看去,在看到师尊正坐在床沿,静静垂眸看着他时,沈星河立刻扑到师尊怀里,小声唤了句,“师尊。”
话一出口,沈星河才发现自己在发抖,连带着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意。
见他如此,云舒月眼中微沉,安抚地摸了摸沈星河的脑袋,把沈星河抱进怀里。
“为师在这里,不要怕。”
第92章 絮语
“为师在这里, 不要怕。”
沈星河伏在云舒月怀中,紧紧抱着师尊的腰,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直到听到师尊温柔又满含安抚的话, 沈星河才堪堪从那令人窒息的梦境中抽离出来。
云舒月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沈星河深陷在如云般柔软的雪白布料中,鼻间能嗅到师尊身上神秘又淡雅的香气。
那是沈星河极熟悉的味道, 轻易抚平他不同寻常的激烈心跳。
紧绷的四肢渐渐放松下来,沈星河却依旧不想放手,仍靠在云舒月怀里,像是在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沈星河极少做梦。
确切地说, 自重生至今,他陷入沉眠的次数屈指可数。
对筑基以上的修真者来说, 打坐远比睡眠更能恢复精力和体力, 更何况沈星河前世一直睡多醒少,每次醒来看到的画面又极其惨烈, 所以重生后,沈星河一度对睡觉这件事极为排斥。
他也不希望自己有不清醒的时候, 担忧师尊会在他睡着时出事。
但或许是因为这问剑峰的花海别院太过安逸, 日光太过温暖静谧, 氛围又太像沈星河幼时所居住的洛水仙庭, 以至于他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不但睡着了,还梦到了些令人不那么愉快的事。
本来梦到父亲,沈星河还挺开心, 但后面的花沉和泉弦, 就只让他感到糟心。
糟心的同时, 又忍不住心悸, 沉甸甸的压抑和莫名的恐惧也随之而来, 以至于直到现在, 沈星河都有点没缓过来。
其实是有点丢人的,在被师尊像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安抚的时候。
但沈星河已经很多年没做过小孩子,师尊又太温柔,怀抱也太温暖,以至于沈星河竟有点舍不得从师尊的怀中抽离。
沈星河其实一直清楚,自己对师尊十分依赖。
明明他才是最想保护师尊,最想让师尊远离一切污秽伤害的那个人,但更多时候,沈星河其实很清楚,师尊才是那个对他更纵容,纵容到近乎没有底线的那一个。
师尊明明是那样一个孤悬明月般清冷淡漠的人,却总是对他这样温柔,虽然话不多,却从不吝于表达对沈星河的偏爱,所以沈星河现在才敢如此放肆地赖在他怀中,心中被厚重踏实的暖意填充,一点点挤走所有冰冷和不安。
心绪恢复平静后,沈星河再一回想起片刻前的梦境时,多少有些莫名,不知道自己那时为何会心悸得那么厉害。
明明他已亲手了结了泉弦的性命,也亲手绞碎了泉弦的魂魄,师尊也说过,泉弦再没有死而复生的可能……
想到泉弦,还有出现在他梦境中的花沉,沈星河眼中暗了暗,心情又有些不美。
不过沈星河很清楚,自己对那几个狗东西已经有了应激反应,如此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他很快把那两个狗东西抛在脑后,思考起正事来。
想到梦中屡次出现的金红大鸟,沈星河蹭了蹭师尊胸前的布料,小声问道,“师尊,您认识我母亲吗?”
这么问完,沈星河忽然又忆起子母河,以及沈轻舟每次提到子母河时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有那一直与父亲形影不离的金红鸟儿……
“也或者,是……我的父亲?”
他又不确定地补充道。
虽然这个猜测有些匪夷所思,但沈星河直觉,师尊或许知道关于他双亲的事。
云舒月并不意外沈星河猜到凤九重的身份,毕竟沈轻舟虽从未正式把凤九重介绍给沈星河,却也并未刻意隐瞒,沈星河能猜到很正常。
虽然沈星河一直没表现出过对母亲的渴望,也不是小孩子了,云舒月却依旧对他生出些怜惜的情绪。
他轻轻拍着沈星河的后背,温声说道,“你的另一个父亲,名凤九重,为凤凰神鸟。”
说这些时,云舒月指尖轻抬,在床前勾勒出凤九重的虚影。
这是沈星河第一次见到“母亲”。
哦不对,从沈轻舟的表现来看,沈轻舟或许才是他的“母亲”。
沈星河好奇地看着凤九重,看着那在虚影中都辉煌至极的雍容男子,心中竟并不怎么意外,又有些莫名的孺慕。
“这么说来,父亲肩膀上那只金红的鸟儿,果然就是……他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父亲,沈星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
云舒月淡淡应了一声。
沈星河半晌没有做声,心中也十分安静。
云舒月便主动问他,“埋怨他吗?”
毕竟在此之前,凤九重从未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出现在沈星河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