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尊我是不是现在就得去准备起来了?!太一宗那些家伙我也得让人好好看住才行!”
“嗯嗯嗯,”柳狂澜连连点头,对摇光道,“快去吧。”
摇光立时一溜烟跑走了,根本再顾不得纠结之前那点情绪。
……
太一宗到底是如今崇光界盛名在外的一流宗门,所以虽然沈卓此行完全是不请自来,之前在剑宗与魔道的战争中更是作壁上观,丝毫没有帮助万剑宗的迹象,剑宗明面上却还是对太一宗以礼相待,单独空了个山头给太一宗一行居住。
太一宗作风奢华,即便是夜里,整座山头依旧灯火通明,与朴素的剑宗弟子截然不同。
因为此,沈星河和云舒月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太一宗客居的山头。
沈卓如今已是化神,同为化神的沈星河若贸然探查,十分有可能会被对方发现。
但云舒月不同。
云端之上,合体期大能的神识悄无声息笼住太一宗的客居之所,在那之后,沈星河才放出神识,在师尊神识的保护下光明正大寻找沈卓究竟在何处。
沈卓的位置很好找,他如今毕竟是一宗之主,住的自然是最宽敞也最奢华的房室。
神识扫到沈卓时,沈星河听到正有弟子把明昭已在问剑峰山脚下安置完毕的事汇报给沈卓。
沈卓听完,竟然也没生气,甚至还让弟子给明昭精心布置临时的居所,务必让明昭住得舒心才好。
看起来,倒真还像是个完美的道侣。
然而透过小青鸾分身,沈星河却看到已见到沈若水的明昭早哭成了泪人儿,一边紧抓着沈若水的衣袖,一边说自己过得不好,求沈若水带他走。
虽不知道明昭所言是否属实,但沈星河深知沈卓此人最擅隐忍,心机深沉,因此即便沈卓此刻看上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但只要一忆起被诛仙灭魔阵毁灭殆尽的望月峰,想到这人曾企图置师尊于死地,沈星河心中便充满了凶戾的恨意。
沈星河并不清楚沈卓对师尊的杀意来自何处,明明这辈子沈卓与师尊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连师徒之名都没有,早与上一世截然不同,沈星河也从未给过沈卓靠近师尊的机会,沈卓却依旧想杀害师尊,甚至想让师尊魂飞魄散。
还有上一世。
在那几个狗东西尚未露出爪牙,欺师灭祖之前,在那几人中,沈星河其实与性情最温和的沈卓相处最多,关系也最为融洽。
后来……后来的事,沈星河竟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再见到那几个曾经的师兄时,自己已成了残魂,被师尊蕴养在神魂中。
而那几个狗东西也都变得陌生至极,面目全非,竟对一直待他们很好的师尊……起了觊觎犯上之心。
眼前似乎又看到师尊白衣染血被狗东西们恣意凌辱的凄惨画面,沈星河红如鸽血的眼底不禁越发暗沉,满心凶戾几乎要冲破身体,右手腕上代表孽缘的黑线球蠢蠢欲动,拧成疙瘩的眉心也有一缕黑气若隐若现。
发觉沈星河眉心那抹黑气,云舒月微微蹙眉,指尖在沈星河眉间轻轻一点,低唤了沈星河一声,“星儿。”
蠢动的黑线球瞬间蛰伏,满心的恶念与杀意也刹那被那一指戳破,沈星河闭了闭眼睛,听着自己仍“扑通扑通”激烈跃动的心跳,轻抚上自己眉心,多少清楚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对。
沈星河一直清楚自己的情绪十分容易受那几个狗东西影响,但像这次这样,即便被师尊净化压制也还是心有余悸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就在刚刚,在师尊点醒他之前,沈星河满脑子都被“杀了他!杀了他!”这样的念头填满了,几乎失去理智。
若师尊没有及时点醒他,沈星河也不知自己会变成何种模样。
明明以前还能控制住的。
【君伏,我刚才怎么了?】
他忍不住问君伏,并不敢问师尊。
君伏却一阵沉默,也不知是否在斟酌该如何说。
沈星河揉了揉额角,缓缓道出自己的猜测,【我难不成是要入……】
“星儿,天魔之火你炼化得如何了?”耳畔忽然传来师尊的询问。
沈星河闻言怔了下,立刻想到了什么,于指尖放出一簇漆黑的火焰给师尊看,“师尊,天魔之火我尚未炼化完全,估计还要一段时日才行。”
云舒月垂眸看着那颜色不详的火焰,复又望进沈星河略显不安的红眸中,温声说道,“天魔之火为世间至邪至恶之火,是此世一切恶念的凝结,稍有不慎便会被其影响乃至反噬。”
“你炼化它时,定要小心。”
沈星河怔怔看着师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片刻前的不对劲,极有可能是受天魔之火影响。
这个结论,让沈星河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什么啊……原来我并不是要入魔啊……】
把他这呓语般的心音听在耳中,云舒月和君伏都一阵沉默。
天魔之火虽为世间至邪至恶之火,但对心境没有破绽的人来说,它的危害其实很有限。
但对于重生而来,看似无坚不摧实际心境早已千疮百孔的沈星河来说,天魔之火的存在也不知是福是祸。
但天魔之火早已融于沈星河血脉,如今已把它炼制大半的沈星河也早已是这天魔之火的主人,即便是云舒月也不可能在不伤到沈星河的情况下,强行把天魔之火自沈星河身上剥离出来。
再有,天魔之火也确实是崇光界屈指可数的顶级火系灵宝,若能完全掌控,对沈星河其实大有裨益。
【如此一来,今后你我还要多看着星儿些才好。】
最后,云舒月如此对君伏道。
半晌后,君伏才沉沉应了一声。
……
杀沈卓的过程比沈星河预计得要顺利许多。
其实若没有夜枭叔叔失联的事,沈星河原本是打算不借助任何外力,亲自把沈卓斩于刀下的。
只不过他与沈卓同为化神,真打起来恐怕会费上许多时日,而沈星河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虽然心有不甘,但最终,沈星河还是任由师尊覆住自己握刀的手,与自己一同挥出了那一刀。
刀锋落下前,云舒月对沈星河道,“星儿,用天魔之火覆住此刀。”
沈星河微微睁大眼睛,转瞬便想明白师尊的意思,立刻用天魔之火点燃绝欲刀。
全崇光界都知道,天魔之火乃是魔主七杀的本命灵火,唯天魔方能掌控,而七杀的修罗刀与天魔之火同样有名。
虽然此前崇光界早已疯传七杀戎狄早已陨落于战争中,但七杀的尸身却一直没有人寻到。
所以真说起来,这世上其实唯有沈星河、云舒月以及柳狂澜才知晓七杀是真的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沈卓勾结魔道一事已经板上钉钉,只待万剑宗放出证据便可把此人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而倘若沈卓此时死于天魔之火,众人也只会认为他是被尚未陨落的七杀打击报复,根本不可能想到其他可能。
就算有,飞羽集和剑宗也会让所有人只看到这个结果。
沈星河师徒和万剑宗则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身为沈卓勾结魔道受害者的万剑宗,也不会因此事而受到任何指责。
转瞬想明白这些后,沈星河简直对师尊的机智叹为观止。
……
手背上很快传来温暖却坚定的力度,带沈星河干净利落地斩下一刀。
合体期大能与化神之间的差距,在那无声无息却又动如雷霆的一刀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眨眼的功夫,云端之下正端坐于高座的沈卓便被森寒刀气破除一切防御,闪电般撕裂胸膛,心脏被绞得粉碎。他整个人也被漆黑的火焰所包裹焚烧,连一丝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尚未离去的太一宗弟子。
那弟子似乎吓傻了,在被火焰包裹的沈卓求救似的向他伸出手时,忽地惨叫一声,而后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大声呼救。
原本安静的山头瞬间喧嚣起来,灯火一盏盏点亮,复又向整个荡剑山蔓延。
云端之上,沈星河安静地看着在天魔之火中逐渐萎缩坍塌直至变成飞灰的沈卓,忽而轻声问云舒月,“师尊,他是真的死了吗?”
这并不是沈星河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在丹阳秘境的地下暗河杀泉弦时,在十万大山绞碎容烬的魂魄时,沈星河都问过云舒月或君伏相同的问题。
就好像,永远对这些人是否真的死亡抱有不安和怀疑。
但云舒月很清楚,这并不是沈星河在疑神疑鬼,而是,这些被沈星河称作狗东西的家伙们,确实十分狡猾。
目光在沈星河手腕上那团漆黑的孽缘线上轻扫而过,云舒月很快发现,其中一根粗壮的黑线正以极快的速度消减暗淡,却并未完全消失,而是仍旧以那样薄雾般的姿态存留了下来。
淬雪银眸微沉,云舒月却并未把真相告知沈星河,只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或许吧。”
师尊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也从不说不确定的话。
从师尊难得模棱两可的话中,沈星河不难听出对于沈卓是否真的魂飞魄散,师尊也不是很确定。
沈星河竟也没觉得太意外。
他又垂眸看向云端之下,片刻前,在那里,他曾亲眼看到沈卓死于天魔之火。
无论沈卓是否留有后手,那一刀和天魔之火都绝对会让他元气大伤,甚至就此陨落也不是不可能。
想通这些后,沈星河也不打算继续在此纠缠,接下来就是剑宗和柳前辈的事了。
有他给柳前辈的那些证据,相信柳前辈这次能从太一宗狠狠捞上一笔回来。
……
沈星河和云舒月去找沈若水时,沈若水已结束了与明昭的会面。
因之前全部心神都在沈卓那边,直到收回沈若水这边的小青鸾分身,沈星河才迅速扫了一遍沈若水和明昭会面时都说了什么。
其实这两人见面的时间并不长,沈若水也没说两句话,大多是明昭在说。
说对沈若水的担忧,说他们从前在太一宗的回忆,说这些年他被迫成为沈卓的道侣,说他这些年其实一直很惦念和担心沈若水……说他想跟在沈若水身边,想让沈若水留下他,或者带他走。
这场单方面的会面,结束于沈若水的手刀。
在分身的记忆中看到沈若水干脆利落批晕明昭时,沈星河还有些惊讶。
不过再一想沈若水好歹是化神大能,即便如今轻易不能动用灵力,却也不是明昭一个元婴期能抵御得了的。
查看一遍小青鸾的记忆后,沈星河发现这两人的对话并没有什么异常,确实就只是叙旧,因此很快便略过此事。
向柳狂澜和摇光辞行后,沈星河、云舒月以及沈若水当即离开万剑宗,前往十万大山与魔域边界。
第117章 崖下
因沈若水身负宇文珏的主仆契约, 又身中丝丝入骨之毒,踏出万剑宗护山大阵后,沈星河总忍不住看他, 担忧他的情况。
发觉沈星河隐晦的关切目光,沈若水抚了抚腕上坠着的透明水晶, 温和地笑了笑,“沈小友不必担忧,仙尊所赠这枚水晶功效显著,宇文珏一时半刻还不能奈我何。”
沈星河看了看那水晶。
据说那水晶正是之前师尊封印沈若水, 把他存于其中交于柳前辈保管那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