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意皱眉,问青年:“你哪来的,叫什么?”
青年转过头,整张脸展示出来,嘴角是细微上扬的弧度:“张斯洛,我叫张斯洛。”
*
陆柚在半个小时后终于见到了闹矛盾的发小,也没搞扭扭捏捏那一套,正常说话,就跟两人从未闹过矛盾一样。
像是约定好了那样,三个人凑一起没一个主动提起江鹤川,陶时君被事先嘱托过,不能跟其他人提起热暴力计划,所以他也没跟程知意说。
当然,就算陆柚允许他说,他也不想,他很珍惜三人的友谊,程知意对陆柚的那些念头,就算没有江鹤川的出现也不会有实现的那一日,毕竟程家的家风古板且迂腐,程知意翅膀没硬到可以反抗家里。
“柚子,快暑假了,你怎么安排的?”
陆柚喝了两口水,把杯子递还给球童,不像以往一样扔一句“去哪儿旅游都一样”,而是犹豫了一会儿,“我又不是单身狗了,肯定要和江鹤川一起的。”
“我之前有女朋友时不也去玩了?”程知意险些控制不住表情,做出让步,“大不了你带着他一起不行吗?”
陆柚:“……不行。”
程知意一口气憋在胸膛,无话可说。
虽然要和江鹤川一起,但陆柚是决不允许自己一直闷在家里的,所以和几个发小告别后,在车上就给男朋友打去了电话。
对面接了,看来没在上课。
“江鹤川你快考试了吧?”江鹤川并不是在学期初始进入的大学,这才学了没两个月就要考试,陆柚觉得有些困难,不过转念一想,不知道多少大学生在考试周才舍得打开课本,照样混得过去,“考完了我们去玩,你想去哪儿玩?”
“江同学,给你。”回答他问题的并非熟悉的磁性声线,而是陌生女音。
陆柚卡了一下,茫然眨眼,“谁呀?”
“啊,对不起,江同学,我不知道你在打电话,不好意思。”
“没关系。”直到这句,陆柚才听到了自家男朋友说话。
“去哪儿都可以。”算是回答了一开始的问题。
陆柚懵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发脾气,“什么呀,你趁着我不在和女生说话?”
能不能更离谱一点,他待在江鹤川身边时可从没这种情况发生,虽然江鹤川的身份是主角攻,理所应当的喜欢男人,但能让陆柚有机会无理取闹的对象太少了,就不能按性向挑拣了,主打的就是个无差别攻击。
他找到状态,一字一顿,“江鹤川,我就这么一会儿没看着你!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黄杰的前女友,来谢谢你帮忙打官司。”
陆柚的怒气滞了一下,他身边已经很久没人提起这个名字了。黄杰前女友,就是意外怀孕了还被强迫的那个女生吧……遇人不淑,倒霉又可怜。
陆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小声回了句“不用谢”,脑子里纠结着要不要安慰两句,要安慰又该怎么说合适,最后憋出来句:“以后还要帮忙,尽管提就行了。”
在无人路过的走廊尽头,女生听到了外放,听出对面陆家公子的纠结,她认真且郑重地再次道谢。
江鹤川说的话不算说谎,她确实是来道谢的,却又不仅是对陆柚,还有最重要的江鹤川。法律的惩罚不足以抵消她所承受的一切,只有蛊虫,让黄杰生不如死的蛊虫才让她喘过了气。
她这次来是归还蛊虫的,比起让黄杰这么简单死去,让他耻辱的活着更痛快。不过她并非没眼色,非要在旁人讲电话时出声的人,只是江鹤川那边,是故意让陆家公子听到她声音的,原因嘛,为了让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公子吃醋?
这不是她该管的了。
陆柚不太擅长应对女生,但又实在想抓住这次的天赐良机,先向江鹤川确定女生已经离开,才别别扭扭地开口:“反正你趁着我不在,和别人说话,就是你不对……我听见她刚才给你什么了,是什么?”
“银镯子,送给你的。”
陆柚兴高采烈的,价值暂且不论,他还是第一次受到别人因为感激送的礼物哎,“好不好看?你帮我好好拿着,我去找你!”
于是在一个小时后,陆柚见到实物€€€€
好看。
更为确切地说是比陆柚想象中的素镯子好看一万倍,不粗不细,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亮面银镯,更接近古法,看起来像是磨砂那样,是三条形态不一的蛇拧出来的,蛇首上翘,口中衔珠,三颗珠子是红色,流出血液凝固后的颜色,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
但,别欺负他不懂,这蛇身上的图腾不是他和江鹤川第一次见面时,在江鹤川身上见的黑色纹路吗?“这看起来不是苗银手镯吗?真的是那个女生送的?”
不是,是江鹤川送的,他想让陆柚戴着,顾左右而言他,“不好看吗?”
陆柚戴手上,垂眼看着,“好看。”这珠子不像是宝石,里面不会是虫子吧?体检的时候拿去给医生看一看,用仪器扫描一下。
另一个重点,“那个女生还挺不错的,送的东西我很喜欢,我可要好好谢谢她。”
江鹤川呆了一下。
这人实在太不会说谎了,陆柚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晃晃手腕上的镯子,“怎么送你男朋友东西,还要藏着掖着的?”
他大概能猜到那个女生主要目的是感谢江鹤川,毕竟早不感谢,晚不感谢,他整日整日和江鹤川待在一起,形影不离,偏偏选他不在场时感谢,那就是有不能让他知道的了,比如蛊虫相关。
牵扯太深好像挺危险的,陆柚抬起手腕将镯子凑近鼻子,好闻,他其实蛮讨厌乱七八糟的香味来着,大部分闻着头疼,但这个不一样,“这好像是你送我的第一个东西。”
第21章 驱虫成分
体检这项活动贯穿了陆柚有记忆的十几年,早就习以为常,但偶尔还是会觉得浪费时间,所以不是没干过找借口试图推脱掉的事,只是没成功,每一次都要被他父母说教一通。陆父陆母的说教,并不是面露凶相、耳提面命,而是满眼无奈地看着自家儿子,再轻轻叹气,诉说他们的担心和难过。
陆柚的体检都是在陆氏旗下的私立医院进行,有些体检是私密进行的,江鹤川作为陪同人员不能一同进入。陆柚体检次数多,每轮体检的医生又都是固定的,自然而然地熟悉起来。
“大哥,你可以帮我检测一下这个珠子的成分吗?”他从手镯蛇口中扣出其中一颗红珠子,递出去,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检测出来发我手机上就可以。”
医生接过,看了眼珠子一口应下。
陆柚做完检查出去,在门口等待的江鹤川望向他,视线在他手腕上停留一瞬:
“珠子少了一颗。”
“啊,嗯。”陆柚点头,纠结了一下,毕竟万一那红珠子是很珍贵的稀罕玩意儿,一共就三颗浪费在检查上是不是不好?
干脆问江鹤川,江鹤川说,他就信,去把给出去做检测的珠子要回来。
“珠子的香味我挺喜欢的,让医生帮我检测一下成分。”
陆柚解释,“然后买个香水工厂批量生产,你知道成分吗?知道的话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江鹤川手在男朋友后脑勺上迟疑地揉了揉,“……没办法批量生产。”
“这样啊。”陆柚眨巴眨巴眼睛,到底没有追问下去,毕竟一听那话就清楚,江鹤川不乐意说成分……没办法批量生产,那红珠子该不会是风干了的虫卵之类的玩意儿吧?说实话,看起来还挺像的,也不是特别硬邦邦的,有点像鱼肝油丸,里面有流动的液体。
“我还有最后一个检查了,拍个片儿就完了,拍完了就去吃饭。”
陆柚将自己从江鹤川怀里拔出来,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对于一些有辐射的项目,他做的频率会低一些,“哦,对,不能直接走,我还要去问问。”
下了一层楼,走出去两步,陆柚在医院走廊处看到意料之外的熟人,喊了一声:“陶时君?”
前不久刚见过面的陶时君低着头,一脸愁容地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听到唤声抬头,露出憔悴的一张脸,勉强牵动了两下嘴角,“柚子,你来做体检?”
陆柚点头,朝发小走过去,“姨奶奶她身体……”
陶时君叹气,素来淡定的脸上因至亲生病而浮现出崩溃的情绪,他说给陆柚听,也是说给自己,“之前还好,最近浑身疼,疼得晚上都睡不着,补充进去的营养都被虫子吃了,人现在都瘦到皮包骨头了。”
陶时君眼眶发红,裹着眼泪,哽咽道:“送到医院时,奶奶抓着我的手,说她不行了。”
陆柚也难过,同时抓住关键词,“虫子,什么虫子?”自从知道身边待了个苗疆少年,他对于虫子这种字眼就很敏感。之前他只听说陶家奶奶生病了,但具体是个什么病,并没有听陶时君说起过,本以为是癌症,看来不是。
“也怪我。”陶时君一上来就把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就不该同意让她自己做饭。”
人老了就是喜欢给自己找点事做,陶家虽血缘关系淡漠,但对于陶家奶奶这唯一一个老人还是十分敬重的,自然不会在物质方面亏待,落人话柄,但陶奶奶生性要强,闲不住,过不惯那种被人忙前忙后伺候着的日子,凡事都亲力亲为,包括做饭。
她又没那么讲究,生食和熟食分的不太开,案板也不做区分,时间久了,一来二去就染上了寄生虫。一开始就发现了还好,偏偏老一辈身体不舒服又喜欢硬挺着,觉得没什么大毛病,直到最后晕倒,送进医院才查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陆柚听完陶时君反思般的讲述,知晓了事情的前后因果,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就连安慰都显得不合时宜,“会没事的,找全医院、不,找所有的寄生虫专家会诊,肯定能解决的。”
陶时君已经找过一轮了,不过也没说出口打击发小,摆摆手,“去做体检吧,不然阿姨要打电话催了。”
陆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扭头:“我一会儿回来陪你。”
期间江鹤川一直落后半步跟着陆柚,没有插话,一直等到陆柚转弯,回头也没办法看见陶时君时,他视线落在男朋友白皙的后颈上,薄唇轻启:“你很在意?”
陆柚心情不好,连带着语气都低落,低头看着脚尖,“周围的人生病,怎么可能不在意。”生病很不舒服,感觉自己要死的那段时间很难熬,落在身上的视线没办法分清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人只要生病了,周围的一切像是会跟着一起烂掉。
陆柚抓抓头发,去做最后一项体检,常规过程,不到三分钟就完成,做完检查后跟江鹤川一起去找专门负责他身体健康的医生。
他从小像完成任务那样进行体检,做来做去,也就那回事,他也没亲眼看看片子之类的东西,毕竟就算把那些数据摆他面前,他不是学医的又看不懂,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身边待了个养蛊虫的,还是要谨慎一些。
于是他请求,“我想看看我做的那些检查的单子,尤其是拍的片子。”
医生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陆柚会这样请求,表现出了迟疑,“您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那些检查的单子留存在了各个科室,我这里只有电子版的记录。”说着医生手指敲击了几下键盘,调出来给陆柚看。
一整页密密麻麻的数字文字,看得陆柚差点眼晕,他皱着眉看也没能看出什么门道,“……反正就是没事对吧?”
医生点头,“对,不用担心。”
“我看看片子。”
医生调出片子。
不知道是不是设置有问题,图片太大了,又不好调,陆柚只能自己拖着鼠标看,“没什么奇怪的?”
“没有。您是有什么担心吗?”
“没什么。”
没虫子是情理之中,有虫子那是意料之外,毕竟主角受还没出场,他和江鹤川关系还挺不错的。
正看着片子,陆柚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了消息,他打开看,是他拜托检测红珠子成分的医生发来的,先给他发了张显微镜下的呈像。
:里面的液体是血液,加了一些阻止血液凝固药剂,AB型血。
:还有些抑制虫子生长的成分。
所以这镯子是江鹤川送他用来驱虫的?好东西呀,得好好戴着,不过陆柚还有一个问题,“对了江鹤川,你要不要也做一下体检?你是不是连自己什么血型都不知道呀。”
“AB型。”
所以蛇首中的红珠子裹着的是江鹤川的血?那确实没办法批量生产。
江鹤川是听他之前说不喜欢虫子,所以才给他的吧?陆柚把手腕上的镯子转了两圈,还挺好的。
“柚子,想什么呢?”陶时君出声将发小的注意力拉回。
陆柚跟医生聊完就回去找陶时君了,带着江鹤川,三人并排坐一起发呆。陆柚慢半拍地介绍,“这是江鹤川,我男朋友,这是我发小,陶时君。”
江鹤川与陶时君彼此点头示意,这就算认识了。
沉默了有一会儿,“我老家有偏方,可以帮你奶奶。”江鹤川薄唇轻启,一上来就是王炸,惹得陆柚和陶时君全都张着嘴巴看他,不愧是一起长大的,两张脸上的震惊都一样。
陶时君看向发小男朋友那张€€艳€€丽的脸,找回自己的声音,用开玩笑的语气:“话说得太满可不太好。”
“好,话说得满一点好的。”陆柚抓住了江鹤川的手,全然相信的模样,还有些懊恼,“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寄生虫也是虫子的一种,对于江鹤川而言应该还蛮好解决的。
他晃了晃手腕上的苗银手镯,猜测,“是用这个吗?”
“不是,这个是你的。”江鹤川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