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宸原本脊背微挺,已做好应对的准备,见执昌目不斜视,径自越过了他,正猜其来意,听到这两个字,也不禁面露愕然,回头看向沈寂。
叔叔?
执昌向来只对谢浮唯命是从,为人冷漠刚硬,从未听闻还有亲友,怎会称沈寂为叔叔?
再则。
沈寂不是与谢浮纠缠不清,如今换了一副容貌,怎么又与执昌扯上关系?
回想方才殿前与岳释照面,玄宸眼底的愕然忽而慢慢减退。
他深深看了沈寂一眼。
系统莫名其妙:“宿主,玄宸好感度无缘无故加了三点。”
沈寂:“……”
他略过玄宸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执昌,“有事?”
已经提过一遍称呼的问题,对方完全没有改口的意思,他也没再强调。
目前还不清楚执昌和“叔叔”之间的过往,但看得出来,两人感情应该不错。
执昌低头,见沈寂没有起身的意思,他扶剑单膝点地,脊背笔挺,语气仍坚毅。
他问:“请问今夜是否得空,与我一聚?”
今夜?
玄宸又多看了沈寂一眼。
沈寂说:“没空。”
这段所谓九千五百年前的往事,不止牵扯执昌,傻鸟也知情。
答应和执昌见面,不出意料,也是和傻鸟见面。
面对面相处,难保出现纰漏,还是不见最好。
最关键是,他的确不是执昌的故人。
执昌不愿意接受事实,他却不能真的冒名顶替。
执昌又问:“那叔叔何时有空?”
沈寂说:“何时都没空。”
周围的安静逐渐蔓延,感染进其余三界。
听到这两句毫不客气的回应,殿内无数双眼睛不动声色望了过来。
沈寂皱了皱眉。
有两人的误会,他的伪装不会轻易暴露,但不代表他希望受到太多关注。
他看向执昌:“宴会要开始了,统领还不回去吗。”
执昌神色不变,只道:“请问叔叔何时有空?”
沈寂反问:“如果我永远没空呢?”
执昌不语。
沈寂说:“难道你要永远等下去?”
执昌毫无犹豫:“是。”
沈寂直觉头疼。
他看向对面,却发现谢浮也正回望过来。
距离稍远,那张淡漠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
只有一点,傻鸟显然不打算约束属下,正任由执昌纠缠。
系统也很苦恼:“宿主,他脑袋缺根筋,可能真的说到做到,怎么办,你要答应吗?”
沈寂收回视线,转眼再看到挺直跪地的执昌,抬手捏了捏鼻梁。
他就知道。
每次碰见凤凰,他都只能自认倒霉。
“好。”
沈寂说,“就今夜,宴会结束之后,时间你定。”
执昌面无表情的脸色也能看出有些微缓和:“是。”
沈寂说:“回去吧。”
执昌点头,起身又道:“是。”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坐在沈寂身侧的洛凝才赶紧咽下嘴里的果肉。
“王兄?”
沈寂对她摇头示意。
洛凝只好把心里的疑虑一并咽下。
等执昌回到谢浮身后坐下,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响!
蕴含着暴戾气息的黑红流光转瞬即至!
下一刻,魔尊伏黎落在殿中主座,面向四界众人。
魔界席中齐齐起立。
“尊上!”
沈寂看过去。
魔族估计已经有段日子没见过魔尊,声音里都隐隐带着激动。
伏黎略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只对谢浮见礼:“凤皇此来,恐怕另有缘由吧。”
九殷皱眉,忙出列道:“父尊的意思是,多谢凤皇不计前嫌,前来魔界相助,此乃魔界幸事。”
伏黎冷哼一声。
九殷不赞同的目光直盯着他,他好歹没去拆台。
沈寂没理会两人的话,对洛凝传音道:“你看魔尊是什么病。”
洛凝一愣:“啊?”
她疑惑不解,还是下意识依言看向台上,又摇摇头,凑近过来,低声说,“太远了,看不清。”
他们的座位和魔尊隔着高高的长阶,只这样看,她如何能看出魔尊有病没病。
系统比洛凝愣得更久,听到这句话才反应过来:“宿主,你觉得洛凝的任务是帮伏黎治病?”
沈寂说:“嗯。”
身为女主,医术是洛凝贯穿全书的首要技能。
几乎所有人对她的另眼相看,起因都源自被她治过病。
他这次收到的主线任务侧重洛凝而不是玄宸,已经足够证明他的猜测。
系统说:“可是书里没写魔尊得过什么病哎,不知道洛凝能不能治。”
这一点,沈寂并不担心。
洛凝的能力,加上她的运气,治病救人是她手到擒来的事。
不过距离太远确实是个问题。
沈寂思忖片刻,对玄宸传音道:“洛凝怀疑魔尊不太对劲,你想办法让他们见一面。”
魔尊不对劲?
玄宸微惊。
他回身看向洛凝,果然见她正望向主座方向,愁眉不展的模样,搭在膝上的手不由收紧。
自魔界长公主离世,伏黎便甚少现身。
不久前于仙界一面,是千年来他唯一一次再见魔尊。
对方性情的确大变,气息却并无异常。
可沈寂从未妄言,洛凝也从未失手。
玄宸皱眉稍久,回道:“好,我想办法。”
魔尊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论洛凝猜测是否属实,他都不能冒险。
€€
妖界席中。
谢浮看着对面相谈甚欢的两人。
洛凝贴近王朗身侧,自以为轻声的耳语,一字一句,都传到他的耳边。
他并未细听,只看着王朗一举一动。
洛凝与沈寂相熟,与玄宸亦不曾如此亲近。
群仙他也已如数看遍。
除去时隔九千五百年再见、原以为早已身死的王朗,不再有旁人,令他如此熟悉。
谢浮眸光渐沉。
但沈寂身为凡人,怎会在九千五百年前与他相识。
执昌这时传音请示:“陛下,今夜几时与叔叔一聚?”
谢浮道:“他既已答应,宴后你便去请。”
执昌道:“是。”
谢浮再看对面一眼。
他阖眸片刻,传音执昌:“你可断定,他便是那人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