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世子惨叫一声跌落在地,甚至反应不及翻身,差点摔断英挺的鼻梁:他本就有伤在身,如今这一摔,更是雪上加霜。
他眼前鼻间皆是尘土,视线都有些模糊,只是顺着刚刚那刀势缓缓看去,想把仇人模样记在心底慢慢报复。
一黑一白衣衫的二人正站在那,仿若要来夺命的黑白无常。
齐
王世子的黑瞳上移,瞬间瞳孔紧缩。
这是……谁?!
第15章
只见院墙边,那黑衣煞神旁恰恰站着一位身穿云纹羽缎罩纱袍的墨发美人。
斑驳树影下,不甚灼热的碎金阳光温柔且贪婪地吻着美人风情万种的眼角眉梢,比天边秋水更澄澈万分的剔透双眸里盛着乌木黑瞳,浓密羽睫微卷,眼波流转间轻易勾魂夺魄。
更不必说美人那耀如春华的雪肤花貌了,精致卓绝的玉面上那不点而朱的唇如血玉般泛着润泽的微光,殷红远胜怒放蔷薇,立时将这仿若谪仙的美人染上了浓浓的红尘情思,化为纵情声色后宫三千的薄情艳妖,教人心甘情愿随之坠入深渊。
齐王世子竟是连胸口的疼痛也感受不到了。
他眼里心里都沉浸在那飘逸出尘的美人无与伦比的绝色中无法自拔,眼皮仿佛被钉住似的强睁着不敢眨动,下意识恐惧这美人是自己的幻象,一个眨眼便会烟消云散。
自古美人配英雄。
男人心跳如擂,喜不自胜:若论良配,舍我其谁!这是天赐姻缘。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若是王府覆灭是上天让我见到美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那我宁愿王府早些覆灭!
那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子实在卑贱碍眼,定是哄骗了美人才能得此青睐。
至于白手起家,我自认不弱于人。美人等我,我日后定会携万军回来提亲!
齐王世子胸口创伤处的血流得更快了几分,唇色乌青。
“抓起来,继续带去审判。”
顾羡挡在美人身前,隔绝齐王世子那看不清形势的如狼似虎的粘腻目光,冷硬道。
这隆冬寒冰般的声音仿若刺骨利刃,残忍地将众人从与美人携手余生的迷梦中惊醒。
几个青壮三两下将地上的齐王世子拉起身,将其胳膊折于身后押着,脑袋却和这阶下囚一样朝着美人的方向不忍挪开,只想趁机多看几眼。
“查的怎么样?阮秋能放出来了吗?”
美人的视线丝毫没有停留在齐王世子身上,仿佛对方是微不足道的路边石子,只是扯着顾羡的衣袖问道。
“还不行,”顾羡微微摇头,握住美人柔若无骨的手后心湖微澜,继续道:“阮秋他犯下了谋杀未遂之事。”
“等过两日会当众宣判,若是苦主谅解或者百姓陈情,他便能无罪释放。”
私下里,顾羡倒是觉得阮秋做得好。那什么苦主世子忒不是个东西,不仅手里有十几条人命,还在将阿瑜送人后派了杀手,想借阿瑜的命去陷害旁人€€€€简直无耻至极,实该酷刑加身!
只要想想当初若出现了一丝差错,自己便错过救下阿瑜的机会,顾羡就极其忧惧。
“不过到底是未遂之罪,且他是靠饮食相克之理,还未对人造成损伤,当然,最重要的是苦主乃一罪该万死的犯人,因而阮秋便是判罪也不会受甚重伤。”
见心上人眼尾低垂流露出担心之意,顾羡连忙解释了几句宽慰美人。
“嗯,我明白。”
美人颔首,正要继续走时空气中却传来一道虚弱的问询。
“美人,你和阮秋是何关系?”
齐王世子挣扎着不想被押走,扭头喊道。他的心却分成了两块,一块在慨叹美人真是人如其名如一块举世无双的无暇美玉,另一块则是忧心美人被那水性杨花的阮秋欺骗。
那贱人根本无须担心,美人莫要白付真情!
乔瑜闻言驻足,第一次将目光移至形容狼狈的世子脸上,看着那双曾经不染尘埃的凤眸面无表情道:“阮公子是我救命恩人。”
至少,阮秋也曾庇护过他一段时日。
“救命恩人?”
世子见美人竟回应了自己,喜不自胜,不自觉喃喃重复道。下一瞬,他满目妒火地看到那黑衣煞神竟将美人抱在怀
里安抚,还恶意地瞪着自己。
这是示威?
我日后定要将你碰过美人的地方剐个干净!
世子心底毒汁泛滥。
顾羡却是单纯的心疼美人曾经的遭遇,因而对罪魁祸首怒目而视:“是啊,救命恩人。若不是世子你的‘功劳’,我和那阮秋还遇不到阿瑜。”
押着世子的康奴也老实地脱口而出帮腔:“是哩,不过你这混账杀乔公子这事儿简直罪该万死。”
他摇晃着脑袋嘟囔:“真不知道你怎么狠下心的,俺们一个寨子的人都舍不得伤到乔公子一根头发丝。”
说着,康奴顺势踹了世子一脚,其他押送的人也有样学样。
美人也不再分给这人一丝眼神,和顾羡携手离开,亲昵信赖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人像吃了柠檬般酸涩羡慕。
而听了顾羡和康奴的话后,世子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我怎会对美人动手?定是弄错了!”
“定是你们为哄骗美人而编造的借口!”
“呸!你以为我们像你似的?”
康奴扯着男人边走边骂:“你个脑子没二两重的东西,自个儿把美人送给那什么徐家,又派人去杀美人,这才多久都忘干净了?”
“可见是缺德事做多了,才不放在心上。”
竟是、竟是姑姑赐予我的美人!
他原该是属于我的!
若不是我当时为了阮秋守身如玉,从未见过美人,怎会和美人到如今的地步!我本该将美人捧在手心……
阮秋该死,徐明磊该死,齐廿和齐什也是该死的混账!
世子满口牙咬的咯咯作响,脸色扭曲得看不出原本清俊模样,额头涨粗的青筋直跳,待脚下跨过门槛时,他竟蓦地七窍流血,整个人差点和当初的徐明磊一样昏死过去。
好在康奴猛地两巴掌让他清醒过来,这一昏好像泄去了心气,他终于隐隐悔悟:
我也……该死。
不,不,不,我不能死!
我还要活着去给美人赔罪!美人定是心思纯良之人,会原谅我的,便是不原谅,日久天长也会心软。
我不能死!
世子清醒后立刻看向周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公堂,后面皆是密密麻麻的百姓,不少人听着罪证对自己怒目而视。
何止是鸟雀插翅难飞?简直连水都泼不出去,更遑论逃离?
太晚了!我刚刚不应该昏过去的。
世子几乎又要吐血,刚刚昏迷时的幻想尽数破灭为云烟。
旁观的某白须大夫甚至身手矫健地冲上来往这面如金纸的男人嘴里塞了一片参,就怕在判刑前这罪人就先行去世。
很快,随着堂上一声唱诺的“死罪难逃”,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喝彩叫好。更有好事者偷偷从人群里扔了几个臭鸡蛋到世子身上,壳碎液飞间,几个轮值清扫的人嘴角抽搐。
这日午时。
几十个争取到亲手报仇名额的受害者或受害者家人们便戴着面具,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次对往日高高在上草菅人命的世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先动手的人还得小心不刺到要害,否则后面人便没机会复仇了,毕竟正常人也不想鞭尸。
除了世子这般往日的贵人难逃审判,便是曾经依附权贵狐假虎威之人也躲不了。
不到半月,都城里的风气蔚然一清。
那些因为夺下都城而隐隐自觉高人一等的天下寨的人们都被这连日来的血腥吓得收敛了不少€€€€不止是城里人,就是他们天下寨的人这几天犯了一点事,都会被铁面无情的窜天猴给判得哭爹喊娘。
这谁不怕?
还会永久失去见到美人的机会!什么护卫是不必想了,犯罪之人连美
人身边三里都不得近!运气好都只能看到一个小点。
*
待一切平息,海晏河清之后的某日。
蔚蓝晴空敞开怀抱任由云卷云舒,人间秋风送爽,金桂霸道飘香几乎随风溢满这座偏僻小城,不知不觉间甘冽沁人心脾。
小城西坊坐落着成片的宅院,其中一处三进院子里便有着一颗小小的桂花树,凝着晨露的绿叶上缀着珍珠米般小巧的簇簇桂花,几根树枝已斜斜地舒展至窗下,从半开的雕窗里悄悄送入芬芳。
院内房中,带着美人隐没人海游山玩水的顾羡此刻也沉醉在这缠绵清香中,尤其是轻轻柔柔地舔咬花瓣后,隐于桂香中极清极冽的雪意便羞涩露面,带人坠入羊脂白玉般的漫天雪色幻象之中,于尽情游走之间,雪中便有灼灼红梅似是迎接般一朵接一朵盛放,构成一副比例绝佳的初雪卧梅图。忽然,梦中的连绵雪山颤动起来。
重重纱帐后的黄杨架子床畔,一场小小的争吵爆发了。
只见美人羞红着脸,拧住顾羡的耳朵不放,颤悠悠的声音里仍留有抹不去的迷离蜜意,率先发难:“姓顾的,这才几时?!”
“你忘了我们昨夜何时歇息的?!”
眉目英气勃勃的顾羡没作声,亲亲美人格外清亮璀璨的双眸后才哑着嗓子低声道:“阿瑜,我们院里的桂花开了。”
“和这有何关系?”
“无甚关系,只是佳人在畔实在欣喜,便是这寻常桂花都显得可爱……”
顾羡甜言蜜语说个不停,悄悄地得寸进尺锢住美人,仿佛是个火炉般要蒸融了初雪,白日做梦地想被翻红浪。
学了两手的美人没惯着他,一边将人踹下床去,一边怒斥:“才消停了三个时辰,真是头蛮牛!”
“我要休息,两个时辰内别进来。”
见美人真恼了,顾羡只能不舍地帮忙掖好被角,又趁人不备偷亲了两口后终于穿上衣衫,出门后去小厨生火,为美人预备早饭。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明月高悬之时,顾羡心满意足地慨叹着。经过一天的努力,他终于缠得美人开口答应,在这窗畔桂香中/共赴巫山。好在这三进院落里并无旁人,他也从不曾将美人假手于人照顾,倒是方便了他如此荒唐行事。月光仿佛一层莹润透明的轻纱笼罩在美人身上,夜色下仿若珍珠玉石般白腻光滑,随着窗畔几枝桂花颤动,木制窗檐吱呀作响,顾羡又带着美人解锁了新天地。
一片春意盎然。
*
后记
《史书》云:前朝无道,百姓苦之久矣。有能人异士率匪星夜夺都城,月余平天下,时人尊为救世仙。
……
后,传位于明帝,康相、夜将为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