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落圈 第49章

别说两位老人,全€€都愣住了。余有年一头短发一袭长裙,说这话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但本人毫不自知。

爷爷酒喝不下去了,仍有些懵然地指了指全€€:“他是个女的?”

余有年笑嘻嘻说:“男的啊,你有啥他有啥。”

“那你说什么鬼话?”爷爷以为玩笑话过了,一口酒倒嘴里。

余有年放下碗筷道:“今天就是带给你们瞧瞧,反正你们也不想抱曾孙,我以后就跟他过日子啦。”

“啪!”一双木筷被奶奶拍到桌上。老人起身在屋子里团团转,嘴里像在施法一样碎碎念。忽然她冲出去又冲回来,手里多了一把扫帚,竹柄高举过头,避开全€€往余有年身上挥动。全€€不得不回过神来拦住奶奶,嘴里叫唤著,不敢使劲怕伤到老人。

“你这狗东西真是坏到骨子里了!小偷小骗完了还害起人来了?”奶奶见打不著孙子便嘴上不停地骂,中间拉开全€€说:“你快走,别被这玩意儿给害了!”

全€€不得不提高声音解释道:“奶奶!他没害我,我愿意跟他在一起!”

酒精瘫痪了大半神经的爷爷猛地举起椅子,要往两个年轻人身上砸。余有年见状急忙拉全€€往大门奔去,慌乱中不忘抓起扔在沙发上的假发。出了大门两人急步跑下楼,余有年抓着假发往头上就是一套,长发乱甩他看不见路,差点摔下楼,幸好全€€牢牢抓住他胳膊。

“砰”,“砰”,关上车门,两人躺在狭小的空间里喘得不能说话。余有年从倒后镜看见自己的鬼样子,笑得直流眼泪。忽然一只手捞过他脖子,眼前一花,嘴上被狠狠堵住。余有年喝了酒,酒香四溢。晚饭没吃饱,又在鸡飞狗跳的情况下结束,余有年却高兴得不得了。

“这么气他们没关系吗?”全€€问。

余有年对着镜子调整假发:“没事,帮助他们锻炼心脏肌肉。”他转过脸向全€€挑起一边眉毛:“反正要气这么一顿,还不如挑个好日子让他们知道。”

全€€说不出话来,默默给余有年梳理假发。放在以往,这样荒唐又慌乱的经历全€€是不敢想像的,只能在戏里体会。在现实中经历一遭有些不真实。他摸著余有年的颈侧,动脉在一波波地输送著温热的血液。

“这是你表哥的车,可别乱来。”

余有年拉下全€€的手,暂时没有目的地,便在车里刷起手机来。

网上的风雨似乎过去了,原本在吵架的三方暂时休战。热门微博下的前排评论都在说CP超话原本就是自娱自乐的东西,谁会当真,谁当真谁傻。那个被卖掉的号也装模作样发了一条道歉微博。反正目的达到了,道不道歉只是走个形式。杨媛一直没联系两个当事人,证明事情并不严重。余有年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双人粉丝到处留言说全€€生日,余有年连条祝福微博都不发,这不摆明了只是普通同事关系,看戏的赶紧散了。但在双人超话里这群粉丝口风又不一样了,不发只是在忙着庆祝,没空做表面功夫。说不定全€€在安慰余有年,网上的人骂得越狠,全€€就越哄得掏心挖肺。

余有年退出微博,看着挡风玻璃外窄狭的路,仿佛这就是前路。在一个法律上对同性恋接受度低的国家把艺人和同性恋挂勾,要说明的东西很简单。这事摊到别人身上可能有点难应付,但摊到余有年身上──手机收到一条微信,余有年从随身包里掏出手机,扫一眼后埋头回复。

全€€启动汽车,小心谨慎地在小路上开。转出大路时余有年放下手机。全€€喊了一声“哥哥”。

“怎么了?”

“你刚说的话算话吗?”

余有年侧过头:“我说什么了?”

“孙媳妇。”

余有年的嘴角一扬再扬:“不算话我还能忍下混合双打?”

路灯打到全€€脸上忽暗忽明,眼眸里的光莹莹流转。“我答应嫁给你。那我们是不是跟夫妻一样的伴侣了?”

余有年抱胸看着驾驶座上的人。“走过程序就是了。”

“国内暂时办不到,可以先跳过这一步吗?”全€€认真发问,不知道这认真来自观察路况还是问题。

余有年掀眼皮笑了,“祖宗,要是按照传统,我们跳过的步骤可多了。”

全€€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脸上一热,仍维持表面上的镇静。“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同居?”

余有年的笑扎进肉里。“连戒指都没有,你到底在急什么?”

“那再跳过戒指。”

余有年闷笑:“你要不要直接跳到选定骨灰盒合放的地点?”

全€€并不忌讳,“那是死后一起住的地方,我们可以先选活着一起住的房子。”

“我奶奶说我使诈,那她是没见过你这个高手的手段。”

全€€被说急了:“这怎么能叫‘使诈’呢!我们都是稳定的伴侣关系了。”

都说自欺欺人最可怕,余有年瞧着全€€一脸已经走过程序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别占我便宜!你住你家,我住我家。”

“你就不能答应我吗?生日愿望!”

“不行!闭嘴,开车!”

第76章 逐渐成形

104.

全€€谈了两年多的剧本终于进入拍摄阶段。

他和小乔带上慰问品探访剧组。大家各就各位,分工有序。高骜趁化妆的时间看剧本,全€€送上一杯冷饮。

高骜边喝边夸剧本有趣,“没想过你会写这种黑色幽默的剧本。”

全€€谦虚道:“主角的诠释辛苦你了。”

“我们第一次的合作竟然是这种形式。”

高骜的演技全€€完全放心,他开始隐隐期待成片,恨不得今天结束拍摄,明天完成剪辑,后天就能在大屏幕上看到有声音有画面的作品。

离开片场的路上全€€给余有年发微信,直到飞机降落在居住的城市,余有年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别来,我家楼下狗仔好像无性繁殖了一样,越蹲越多了。”

“那你来我家?”

“有分别吗?不还是得冒险。”

这天两人还是按照最近的相处方法“见面”。

视讯画面上余有年的脸映着电脑屏幕上的光。

全€€问:“怎么这么晚还在弄电脑?”

“白天跑通告没时间。”

全€€问过杨媛,最近余有年的工作不多。全€€也问过余有年,余有年直说最近有个私活要做。全€€对画面上的人说:“你黑眼圈有点重。”

余有年听明白话里的意思,但偏偏要逗人:“这你不就赚了,免费观赏国宝表演杂技。”

“小余。”全€€厉声道。

余有年抽空瞥一眼手机,笑道:“知道啦,再弄个十分钟就去睡。你先睡吧。”

全€€应声。

十分钟后余有年看见手机上还有个人盯着他看。他关上电脑躺被窝里问人:“不腻吗?”

全€€生日过后两人没再见过面。

“这次换我穿裙子去见你好不好?”全€€问。

余有年笑着笑着收起了笑容,不止一次骂那人,但他还是忍不住又骂:“你怎么这么傻?”

“好不好?”全€€知道成功在即了。

余有年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们约会吧。”全€€以为自己没听清,余有年又说:“光明正大地。”

这天小区楼下停著几辆眼熟的车,余有年提着星巴克送来的外卖冷饮,上前敲响每一辆车的车窗,他顶着一张好看的脸笑得明媚动人。

“大哥,等多久啦?天气热喝点冰的,工作辛苦也要注意健康啊。”

冷饮从余有年手上过到狗仔手上。菜鸟一点的没反应过来这其乐融融的情况,老道一点的跟目标人物搭话。

“今天有什么事吗?心情这么好?”

余有年的手搭在滚烫的车顶上说:“哎呀工作忙,今天去散散心。你们也别跟着我了,我今天坐地铁,你们会跟丢的。”

神智清醒的狗仔带上吃饭工具尾随目标,余有年还真的往地铁里钻,也如他所说的,地下车人潮拥挤,没坐几个站人就跟丢了。余有年没戴口罩眼镜,光明正大到周边的人只敢偷瞧,不敢上前确认,直到他离开车厢大家也只是偷偷拍照偷偷交流。

地铁站出口处是一条大街,街边停了一辆车,余有年确认好车牌号便开门上车。三秒,原地只留下汽车排出的热气。

“你那边多少个?”余有年问。坐在驾驶座上同样没作遮掩的全€€报了个数。余有年嘿嘿道:“我比你多两个,你输了。”然后朝全€€伸出手摊开手掌。

全€€把放在安全气囊盖板与挡风玻璃之间的食物袋递给余有年,牛油纸上油渍斑斑。余有年一上车就闻到炸鱿鱼圈的味道了,打开袋口挑一只最大最厚的放到嘴里叼著吃。剩下的原封不动放回盖板上。

全€€略为惊奇地问他:“怎么不吃了?药不是停了吗?”

余有年吮了吮拿过鱿鱼圈的指头:“我乖。”回味了一阵后又道:“太久没吃,还挺油腻的。”

这次导航地址依然是余有年输入的,全€€不作过问,反正能在大白天开车跟余有年游玩,就算开到沟里去也高兴。

路上的景色渐渐变荒凉,从水泥森林到真正的林荫间,最后停车在一条村子前。余有年依照地图带全€€走了五分钟,找到一个简陋的广告牌,经过日晒雨淋后已经褪色得毫无生气。全€€看着上面写的“农家乐”几个大字,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次约会能光明正大。

两人来的时间是工作日,又是大白天,农场里没什么人。守在山楂林入口的是一个中年女人,戴着一顶把脸全给遮挡住的遮阳帽,被太阳热得不愿动弹。她在帽子下看不清来者的人脸,语速极快地说:“二十块钱园内任吃,带走的论斤算。”余有年掏出两张纸币。女人一手收钱一手发篮子,眼睛抬都不抬。

幸亏林子树多,一路摘一路吃,太阳渐渐爬到头顶毒辣起,两人能躲到树荫里歇息。在阳光下自由相处,仿佛一下子回到瑞士那短而珍贵的时光里。在异国的那几天,余有年一下戏就溜没影,盯着手机上全€€发来的定位找过去。有时候两人在外头吃个晚饭,或者喝杯咖啡,时间最充裕的那天逛了街,互相给对方挑了一件饰品。余有年原本挑戒指,但被全€€说这种有特殊意义的饰品不能这么随意,于是余有年给对方挑了一个银河样式的胸针,出席活动时能别在胸口。两个人会牵着手在没什么人的深夜街头走上一段路,快到酒店才装作陌生人各走各的。

山楂吃够了余有年越走越偏,带着全€€走到一片人烟更加稀少的田地里。庄稼井井有条地生长著,原生态道路高低不平砂石多,全€€顾著看景色不小心滑了一下,被余有年敏捷地拽住手。全€€站稳后扳过余有年的手牢牢握住,肩并肩走。

“我们等等吃烤鸡还是烤猪?”余有年问。

“这里有得吃?”

“蔬果园再过去一点就是能吃饭的地方,还可以喂喂鸡喂喂猪。”余有年张望了一下,指出一个大概的方向。

“两个都点吧,吃不完带走,难得来一趟。”

余有年像个过动儿,脚上踢著石子,晃起相握的手。走了一会儿田野间,他发出一种酒足饭饱的感叹:“鸭子养过了,再养鸡跟猪就圆满了。”

全€€笑他:“这就满足了?”

余有年真诚地点头,“戏演了不少,钱也赚了不少。对拿奖没兴趣。有了朋友,也有了男朋友。再不满足那就太贪心了。”全€€用手刮掉余有年鼻子上的汗。

虽然光明正大谈恋爱很难得,但在大太阳下行走也得惜命。两人没走多远便原路折返。

全€€捏了捏余有年全是汗的手,说:“我比你贪心一点。”要说全€€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贪心,那没有谁是不贪心的。余有年侧耳倾听,瞧见全€€在阳光下€€起眼睛但阻挡不了笑意。“我希望以后能有一间看得到海的房子,客厅有一部大电视或者幕布投影看电影,一个有按摩功能的浴缸,一个工作用的书房,一个养鱼、仓鼠、鸡、鸭、猪的宠物房。”听到这里余有年低下头,踩着小小一圈的影子。全€€的话和头顶的太阳分不出哪一个更令余有年躁动。“我还希望有你跟我共享这个空间,会太贪心吗?”

全€€说这话时的表情肯定是笑着的,余有年不用看也知道。他低声说了一句:“不贪心。”全€€还没来得及高兴,余有年又说:“但你别逼我。”

全€€的脚步顿了一下:“我不是在逼你。”

“你老是提这件事我有压力。”

与人相牵的时候,对方用了多少力回握,力量的增减变动是十分明显的。全€€以为余有年会松手,相反,他感觉到指节被挤压到发痛。

“你是认为两个人一起生活我会打扰到你的私人空间吗?”

“不是。”余有年回答得很快,但接下来的话让人等了一段路。“我俩要是吵架了谁出去住?”

“为什么要出去住?”

“不想见到对方啊。”余有年有些急,但神情是少有的认真。

全€€用同等力量回握余有年,“不会吵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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