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空隙,倾洒在地上。一阵轻风吹过,树影也跟着摇晃。
按寻常日子,柳树村多是在地里忙活着,但今日有所不同,一一聚集在王家前院之中,幸好王家院子足够大,否则站不下这般多的人。
今日是王家办抓周礼,热热闹闹的大操大办着,仍是请了镇上酒楼的厨子,除此之外府县酒楼都来了两位厨子。
不止柳树村,但凡是认识王家的,都以为王家出了一个状元当了大官,定是举家搬到京城住去了,没成想王家安安稳稳的住在柳树村,该下地的下地,该做工的做工,那是一样都没落下。
“来的人这般多?”林以默从林三叔手中拿过了礼单,越往下看越心惊,镇上的先不说,怎的府县不相识的老爷夫人都赶了过来。
王阿娘抱着孙子,淡淡道:“来就来了罢,大喜的日子,就当为小睿多添添福气了。”
新科状元的侄子抓周礼,哪怕他们没得到宴请,那也得备上厚礼前来恭贺。商贾之户钱财数不计数,但官至大,稍微一折腾他们便没了命。
抓周礼之前,得由林以默亲自抱着孩子去沐浴,换上一身新衣裳。
“哎呀,小睿白白净净的,瞅这穿了件红衣裳真像个福娃娃似的。”于婶一见到林以默抱着孩子出来,迎了上去。
她手中拿了一根细细的柳树条,在铜盆沾了一点水,接着在孩子周围挥打了几下空气,嘴里还念念有词。
“厄运走,霉运散,灾祸通通除,福气就快来,财运滚滚进,健康又好运。”
王浩睿伸出那双小手,在空气抓了几下,什么都没有抓到,他反倒自己笑得开心。
林以默抱着,看向孩子的眼神温柔极了,那双眸子里盛满了星光的笑意。
到了净手。
一早备好的铜盆,里面盛满了温热的水,上头漂浮了几片煮过的柚子叶。
林以默抱着孩子坐到铜盆之前,一旁的王阿娘则是握住孩子的一双小手放到铜盆中。
王浩睿小脸蛋依旧是笑,睁着那双水葡萄似的眼睛看着铜盆,感受到温热的水,他在水中抓了抓。
什么也没有抓到,他有点疑惑的甩了甩手。
王阿娘一边给他净手,一边说:“一洗手聪明伶俐,二洗手平平安安,三洗手腰缠万贯事事顺利。”
净手过后,是梳头礼。
一岁的娃娃头发没长多少,瞧着还是稀疏的,只需要象征性的拿木梳在娃娃头发上轻轻碰一下就可以。
林以默抱着孩子坐到了梳妆台前,拿起了那把木梳,随着王阿娘一句话落,他就拿起木梳给孩子梳一下头。
“一梳智慧开,七窍玲珑又可爱。”
“二梳财运来,招财进宝又生财。”
“三梳身体健,能文能武又长命。”
“四梳人缘广,胜友如云又相知。”
“五梳点状元,金榜题名又三元。”
王浩睿乖乖巧巧的坐在林以默怀中,既不吵也不闹,只是觉得好玩笑咯咯的。
厢房门口挂了一把大青葱,林以默抱着孩子走过了青葱门。
过了青葱门,青葱头上挂,才华横溢智慧高,出类拔萃皆首位。
王阿娘走了过来:“时辰快到了,默儿抱着小睿去堂屋抓周。”
抓周礼格外有讲究,每一样物件都要摆放在一个固定的位置方向,最好围成一个圈,把抓周的小孩放到圆圈的中心。
而孩子的至亲,最亲的几人须得离开孩子,免得扰乱了孩子抓东西的意向。
抓周礼的物件是由王商栋亲自摆放的,玉印章、三字经、金镯子、算盘、银子、笔墨、手帕、肘子、匕首、木尺、大葱、桔子、油布纸包裹的田土。
堂屋内围满了人,王浩睿被林以默抱着丝毫不害怕,甚至想着伸头去看。
木桌上铺了红布,林以默将孩子放到了木桌正中间,他声音轻柔:“小睿乖乖的,选一样东西来抓。”
抓周礼需抓三次,一次抓一件。
林以默跟王商栋站到了离木桌三尺远,含笑的看着他。
骤然离开了阿姆的怀抱,王浩睿有些愣的坐在木桌上,眼睛眼巴巴的望向了林以默,小手还徒劳的在空气中抓。
“啊,啊,阿姆……”
但是看到林以默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王浩睿放弃了,整个人趴着木桌上,眼睛四处转,打量着周围的人。
木桌周围站了乌泱泱的一群人,一个个都屏气凝神没敢出声,生怕惊扰了状元大人小侄儿抓周。
于然离木桌近一些,他抱着小允乐呵呵的看着。
许是坐够了,王浩睿开始动了,他整个人趴到桌面上,开始慢慢的爬。
当他爬向了那枚玉印章,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知道抓周抓到玉印章,以后可是能当大官的。
看来这孩子要跟小叔的步子走,考状元当官啊。
王浩睿一股劲的往前爬,十分卖劲,而玉印章离他只有一圈头之近。
林以默屏住了呼吸,眼看着儿子越爬越近。
在众人的期许下,王浩睿爬过了玉印章。趁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王浩睿突然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白白胖胖的小允的小脚踝。
他咯咯的笑:“要,要,要。”
林以默无奈的扶额,这儿子怎么还爬去抓小允。
众人哈哈大笑。
唯有于瑞允懵懵的,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脚,不舒服的动了动,发觉没有用,又抬头看向了阿姆。
奈何于然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儿子,他笑得开心极了,声音爽朗:“哈哈哈哈,小睿就这么喜欢我们小允呀?”
“这可是小睿的未来夫郎喔。”
王浩睿听不懂,但他跟着笑得开心,酒窝都显出来了,还抓着于瑞允的脚踝不松开。
林以默见状,赶紧上前抱起儿子,又放到了木桌正中。
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小手背:“剩下两次不许去抓小允了,听到没有。”
王浩睿听不懂阿姆在说什么,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抬头看着阿姆笑。
所幸接下来的两次抓周,王浩睿都没有闹出什么好笑的事。
第二次抓了金镯子。
第三次抓了银子。
王浩睿两只小手都紧紧的抓着,不松开他喜欢这两个亮晶晶的。
林以默哼了一声:“郎君,你看你儿子就是个小财迷。”
王商栋贴着小夫郎,声音压得很低:“小财迷多好,挣多多的钱,不怕养不起夫郎,省得我们还要掏钱箱补贴彩礼。”
林以默瞥了郎君一眼,没反驳他,压根不见得到时候郎君不会掏钱添置彩礼。
郎君可稀罕这小允这个奶团子双儿,当自己儿子疼着。
抓周结束之后,林以默抱着孩子回了厢房。
其余人便开始坐到了席位上,说说笑笑的热闹极了。
因为来的人多,附近两户人家灶房都被王家借用了,灶房热火朝天的,厨子卖力的炒着菜。
王家堂屋内只摆了一桌,主桌。
王家院子摆满了桌席,外面那一条大路摆了一长道,连附近四五户院子都摆着桌,可见王家这一次赴抓周礼酒宴人之多。
***
时间恍如白驹过隙,眨眼两年一晃而过。
林以默收拾着衣服,挑了几件易换洗的衣裳装进了木箱,又去给郎君挑了一些。
“阿姆!”小小的人影还未瞧见,林以默就听到了那道稚气又响亮的声音。
王浩睿吃力的抬起脚脚,迈过了厢房那道门槛,又哒哒哒跑到林以默腿边,抱住了林以默的腿。
他仰着头,小脸蛋像菜园子结的苦瓜似的皱巴巴:“阿姆,阿奶说,你又要跟阿爹出远门玩。”
“这回,小睿也跟去。阿姆,好不好?”
听到儿子奶声奶气的声音,他蹲下了身子,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蛋:“不行呀,阿姆这回要去很远的地方,不是去玩,要去京城找你小叔。小睿乖乖呆在家,等小睿再长大一些,阿姆就带你出远门玩。”
王浩睿皱眉,费了老大劲的想,好半天才说:“再长大一些,是什么时候呀?”
“等小睿六岁的时候。”
王浩睿不开心了,他掰着小手指头,自己却数不清:“六岁要好久好久,我现在才,才,才三岁!”
林以默笑眯眯的:“六岁很快的呀,你看才多久小睿就三岁了。”
王浩睿懵懵懂懂的点头。
林以默拉着他的手,带他出门:“我们去于叔姆家,去找哥哥玩。小睿不是喜欢小允哥哥吗,要是小睿跟我们去京城,要两个月见不到小允哥哥。”
“我们小睿舍得不跟小允哥哥玩啊?”
想到了小允哥哥,王浩睿小脑袋直摇晃,他喜欢小允哥哥。要是好久好久没见到小允哥哥,他会难过,掉小珍珠的。
“那,那去找小允哥哥玩!”
一辆马车徐徐赶往京城外的一处庄子,偶尔会遇到相迎的马车,王商栋则扯着缰绳拉着马儿偏让。
林以默掀开了车帘,看向周围郁郁葱葱的树:“郎君,我们不先进京城找小瑾么?”
王商栋赶着马车,眼神目视前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半点私心:“先在庄子住上五六天,再去找小瑾。”
他难得跟小夫郎有独处的时光。
自打有了儿子,每日要跟小夫郎亲热,还要哄着儿子去跟爹娘睡上一晚,不然就得扒小夫郎不松开。
王商栋又怕扯疼了他,只得许给他好处,许诺给他带糖葫芦之类的。
要是忘了买,少不了对上那可怜兮兮的眼神,被哭丧着小脸蛋盯着,王商栋哪受得住儿子可怜的模样。
买买买,肯定要买。不过除了买给自己儿子一份,王商栋总会额外给于家双生子也买上。
这庄子是一年前林以默买下的,他当时在京城挑选了一批奴仆,皆是有卖身契的,他买下之后就让他们打理着庄子。林以默从不苛待他们,只要他们做到了本分,会让小瑾给他们发月银,甚至允诺了他们可拿银子找他买回卖身契,他会替他们脱了奴籍。
因此庄子里的奴仆忠心耿耿,以林以默命令马首是瞻。
不过庄子虽是林以默出钱买的,庄子挂的名也是林以默,但实际是林以默给王商瑾在京城置办的产业,主要是为了王商瑾能够在京城有一个傍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