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假装若无其事地搓了搓小水龙的脑袋：“你今天走得那么匆匆忙忙，是因为我……我的腺体散发出来的气味，才特意避开的吗？”
他本来是想再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一下的。
可对上弗雷姆那冷静如常的视线后，他的真心话忽然就忍不住了，一下跳了出来。
€€€€这就是他最最关心的事情。
说出口后，说实话，他又有点后悔……万一弗雷姆说真的‘是’，那他该怎么办？
“是。”不等西尔感到为难，火焰巨龙就干脆利落地承认了：“你的气味太好闻了，我的魔力有溢出的迹象，要立刻发泄掉。”
“啊。”
西尔呆呆地眨了下眼睛。
他还没来得及难过，就被答案的下半截给惊到了。
在外恶名远扬，叫其他龙闻之色变的火焰巨龙，已经老老实实地在金龙面前趴下了，几乎是温驯的模样：“不然就会忍不住对你求偶，而你会不喜欢。”
“我不希望被西尔讨厌。”
他解释得坦坦荡荡，用词也很直白。
……甚至听起来还非常委屈和可惜。
这下可不止是脸了，西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热度都在急剧上升€€€€也不知道是弗雷姆魔力过于活跃的原因，还是他的魔力池也开始鼓动的缘故。
“我……”也没有不喜欢。
他本能地想要辩解。
但他刚张嘴，眼看着这话就要脱口而出时，却后知后觉到……幼崽们还在旁边！
尤其是泡泡。
这只古灵精怪过头，一向最喜欢这种龙族恋爱故事、跟丽可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调皮鬼，一双湛蓝的眼睛都快亮成星星了。
他爱听！
他超爱听！
“大龙的事情，幼崽不许听。”
刚还在大火龙的连环直球追击下显得毫无抵抗能力、节节败退的小金龙，在对付幼崽时，瞬间恢复了空掉的蓝槽。
他不假思索地拿出了那些不许孩子看晚间肥皂剧、自己却看得津津有味的家长的古板嘴脸，甚至还带了点迁怒式的羞恼：“都吃饱了吧，快睡觉！”
泡泡的眼眸里兀自闪烁着八卦之光，听到这不近龙情、毫无说服力的话后，更是不服气地鼓起了脸。
剧情都进展到这种关键点了，哪个傻子要去睡觉呀？他才不要！
别说是他了，在这些方面最迟钝的呼呼都睁大了眼睛，懒惰的滋滋也兴致勃勃地屏着呼吸，还有压在他背上的噼啪弟弟传过来的剧烈心跳、都快把他的盖过去了€€€€他们全都好奇地等着下文呢！
他们并不死心，甚至希望弗雷姆叔叔愿意说服西尔爸爸，于是下意识地把视线全放到了大火龙的身上。
察觉到这一点的火焰巨龙，只是懒洋洋地晃了下尾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八卦心切的幼崽们，立场一如既往地坚定地站在了大金龙这边：“你们难道没听到西尔的话吗？马上照做。”
大火龙的威慑力一出，所有龙崽的小希望都彻底落空了。
泡泡的心，更是可怜得都快碎了。
他夸张地捂了捂胸口，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严肃地考虑起要不要就地打滚耍赖：“呜呜呜呜呜！不要！泡泡要听！”
西尔见幼崽们全都精神奕奕地盯着自己，完全没有听话的意思，顿时更窘迫了。
虽然有点无耻，但他不得不垂下眼，装出伤心失落的模样：“我的乖宝宝们这次都不肯听话了吗？那西尔爸爸可是会很伤心的！”
唉。
‘西尔爸爸会伤心’这点，绝对是对付所有幼崽的杀手锏。
一向最讲道理的西尔爸爸，怎么也开始耍赖皮啦？
别说是表情夸张的泡泡了，就连一向情感很少外露的滋滋，眼里都写满了“遗憾”。
但爸爸害羞了……好嘛。
泡泡意兴阑珊地扁了扁嘴，知道自己大概是不可能知道这件让他抓心挠肝的事情的结尾了：“好吧，爸爸，真是拿你没办法呀！”
西尔：“……”真是谢谢你的体贴了。
因为八卦欲没能得到满足的幼崽们非常失望，一时半会根本不像是能睡着的样子。
搞得西尔不得不重操旧业，开始哄他们睡觉。
“有爸万事足”的呼呼，当然是最先睡着的，放松地在西尔脚边睡成了土黄色的一团€€€€“妹妹睡得好丑！”
噼啪客观地评价后，很快被最有眼色的泡泡象征性地戳了戳脑门：“不许说妹妹坏话！”
滋滋懒洋洋地打了哈欠，就地往妹妹身边一趴，像是睡着了。
任谁都没有发现，这只狡猾的橘粉色小龙的眼帘掀开了一点点，正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巢穴里的情况。
对手忙脚乱的西尔来说，目前最最棘手的，还是这个一边默默帮忙，一边好整以暇地等着答案的大火龙。
他被对方看得浑身的魔力又快不受控制了……也因此不清楚，由自己腺体释放出的气息，一下浓郁到了能让任何一头龙都痴迷醉倒的程度。
他趁着泡泡和噼啪的注意力被呼呼的滑稽睡姿给吸引去的间隙，凑到了弗雷姆耳边，小声解释着：“……等他们睡了，我们再慢慢聊。”
€€€€情急之下，大金龙都忘了可以直接把声音传到对方脑海里去了。
他这时不仅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让声线里带着股亚成年期从未有过的慵懒和沙哑，透着那强大超凡到外溢、令龙神魂颠倒的魅力。
直让大火龙鳞下的火焰，又开始变得不老实地隐隐窜动了。
弗雷姆过了很久，才艰难地将这股受梦幻般美妙的气息引诱、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内的猩红岩浆般沸腾涌动的魔力压下去。
火焰巨龙的大尾巴尖明显地翘了起来，低声回应：“好。”
第73章
◎“我当然不会反悔。”西尔怔了怔，才意识到弗雷姆的确冲他明显表露出了……◎
等西尔成功把四只崽崽全部哄睡, 已经是大半夜了。
最棘手的泡泡不但一直撒娇，还几次试图装睡€€€€要不是演技太差，西尔又有意防着他这一手, 恐怕已经被狡猾的小水龙得逞了。
“泡泡终于睡着了。”
西尔如释重负地说着, 感觉这一整天都没这么累过。
弗雷姆的目光淡淡掠过那只橘红色的小火龙, 并没有拆穿他装睡的事：“西尔, 辛苦。”
他很自然地伸长了颈，蹭了蹭西尔。
暖融融的大龙很温柔地贴上来，蹭着自己比较脆弱和敏感的鳞片时，真的是一种很难抵抗的美好体验。
至少西尔就很喜欢, 而且这种程度的亲昵，也是他早就习以为常的。
才刚迈入成熟期、毫无自知地散发着杀伤力极大的魅力的黄金巨龙, 想也不想地就以同样的方式蹭了回去, 还小声抱怨着：“泡泡真是越来越难缠啦，真不知道他跟丽可他们都学了什么, 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西尔总算是体会到那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深刻含义了。
毕竟, 能给语出惊人的幼崽买单的, 永远只可能是脸皮不够厚的老父亲。
这也坚定了他要在幼崽面前保守属于大龙的秘密的决心：他可不想哪天让大嘴巴的水龙幼崽把他跟弗雷姆间的八卦乱传，搞得到整座岛上龙尽皆知。
弗雷姆定定地看着金灿灿的巨龙，口吻真诚：“泡泡很可爱。”
“他是很可爱, 但有时候也是真的让我头疼。”
怀揣着甜蜜的烦恼, 听到弗雷姆称赞泡泡的话时, 西尔还是按捺不住的高兴。
“我可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能避开幼崽说悄悄话的时间很宝贵, 他很快就不再纠结这点了, 把话题带回了正题上：“我都惦记这件事情惦记了一整天了, 趁泡泡睡着了, 赶紧给你。”
让他这么挂心的，当然是那身流光溢彩，让幼崽看得流口水的黄金褪鳞。
金光流转的褪鳞不像之前如硬金属制成的冷硬，显得柔韧无比。随着时间的流逝，更是变成了一种如琥珀般的半透明材质，在明亮的光线下，会反耀出朦胧的柔光。
看着它变得越来越赏心悦目，西尔总算没有那种“自己身上换下来的东西会不会送不出手”的纠结心态了。
事实上，连一向对自己尤其苛刻的西尔都承认它的美丽，就足够证明哪怕是审美再刁钻苛刻的龙，也不可能抗拒得了这独一无二、瑰丽无暇的金色褪鳞。
早就心仪黄金巨龙的火焰巨龙，当然也不例外。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暗红的瞳眸里倒映出这道粼粼金影，又接触到那双明媚的金眸里蕴含的殷殷期待时，他的心脏处却传来了一股不容忽视的锐痛。
转瞬即逝，却刻骨铭心。
与此同时，脑海里像是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根本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弗雷姆不着痕迹地迟疑了下，郑重地接了过来：“我很喜欢。”
“这曾经的是你的一部分。”他看着西尔，郑重无比地说：“所以，我会永远珍惜它的。”
“……倒也不用这样。”的确很高兴履行了自己的诺言、礼物也的确被弗雷姆喜爱着的西尔，被对方严肃认真的态度反而弄得有点羞涩了：“你愿意收下，我就很高兴了。”
弗雷姆将褪鳞小心翼翼地收回了空间里，却没有如西尔所愿的那样、任由他缩回害羞的壳里，而是直截了当地问：“西尔，是同意我的求偶，愿意成为我的伴侣了吗？”
似乎是猜到西尔会试图搪塞过去，他不紧不慢地补充了句：“赠送褪鳞，以前只会发生在求偶的龙之间。”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西尔差点就要开口否认。
但看着大火龙那双明光熠熠的眼睛，他又不忍心说出来了。
而且……
他只是迟钝，但不是笨蛋。
现在一口否认的话，那才是在说谎。
在朝夕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后，他心里其实是清楚，双方一开始或许真的只是当对方是朋友的纯洁关系，可不管是他还是弗雷姆，都在这段时间里逐渐发生了转变。
可不论前世今生，连密友都是第一次交的他，根本没有应对更进一步的关系的经验和信心。
尤其是天生风流花心、爱好享乐的龙族间，哪怕是再甜蜜的爱侣，这段关系的保质期也不会超过十年。
就算之后还有复合的可能，那样轻描淡写地另寻新欢，和洒脱重逢的态度，是他不可能做到的。
如果十年后就分道扬镳的情况出现在他跟弗雷姆之间，他一定会很难承受。
毕竟他能给予的感情很少也很珍贵，就只能吝啬又小心。
果然还是先婉拒吧？
€€€€可弗雷姆一直是个例外，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