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澈眨眨眼睛。
陈濯上下打量他一眼,灵魂发问:
“虾呢?”
这两个字一出来,世界好像被按了暂停键。
泥巴连和鸡窝头静默半晌,同时转头看向了身边。
夏子澈的装虾小桶早在刚才摔倒时就翻了,此时它正孤零零歪倒在一边,桶里的清水荡呀荡,连根毛也没有。
夏子澈收回视线,坚定地点点头:
“说明它们命数未尽。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有时候,遇见绝境并不等于人生走到了尽头,说不定哪天,绝境翻了车,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而对于我们来说,一时的失去并不可怕,要知道,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
陈濯真是服了他这随时随地都能引吭高歌或者即兴诗朗诵的能力。
河边路过的人投来奇怪的视线,歌唱家本人浑然不觉。
陈濯从泥坑里爬起来,默默捡起那个折叠桶,甩甩里面的水,面无表情地扣在了显眼包头上。
真是救命。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025-终点线
◎大冠军。◎
俩人忙活一早晨抓的虾全都跑没了, 按理说该认命就认命,但陈濯的原则是既然做了就不能做无用功,至少不能空着手回去, 不然这一趟将会毫无意义并且十分败犬。
于是两个泥人拎着个空桶暂且先离开了小河,他们在附近找了个小馆子, 简单吃了个午餐, 补充体力短暂休息后,下河又战一场。
他们在河边消磨了大半天, 抓会儿虾、打闹一会儿, 累了就并肩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休息。
这条小河在老城区边上,主打一个原生态自然气息, 周围没什么高楼, 只有老一辈人住的小平房,倒像是一个微型的小村庄。
小村庄的巷子口有摆着木板和泡沫箱卖桂花蜜的老爷爷, 三块钱就有好大一罐。夏子澈捧了两罐回来, 还带了两只老冰棍。
他坐在陈濯旁边, 拆开老冰棍的袋子, 用桂花蜜把冰棍裹满,递给陈濯:
“尝尝,独家吃法。”
“?”
陈濯微一挑眉,接过夏师傅秘制的桂花冰棍, 试探着咬了一口。
冰棍带着淡淡的冰糖味,外面裹着纯手工熬制的桂花蜜, 桂花香味很浓郁, 又香又甜, 是秋天的味道。
“怎么样?”
夏子澈在旁边眼巴巴望着他。
陈濯点点头, 含着唇齿间的桂花香, 有些出神地看向天空。
时间不早,太阳西斜,云也被染上了淡淡的暖色,有风路过,带着河岸草丛成片折腰,拂过河面掀起浅浅的涟漪。
陈濯闭了闭眼睛,他闻见风的味道,听见水的声音,河岸上的小路有老伯骑着三轮车路过,吆喝声被拖得和他的影子一样长。
这种感觉很微妙,像是漫步进一首散文诗。
“你的一天,总是这么过的吗?”
这一天跟陈濯经历过的任何一日比起来都不同。漫长又荒诞,什么都不用想,只顾着笑和闹,像是动画,像是童话。
“你说吃冰摸虾?也不是,毕竟桂花蜜只有秋天有,虾也只有夏天和秋天比较多。但你可别以为我只会摸虾啊,我好玩的可多了,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的玩法。”
夏子澈咬了一口冰棍,顿了顿,又用肩膀轻轻撞了陈濯一下。
“?”
陈濯微一挑眉,看向他,就见这家伙似乎难得地有点不好意思,他冲他笑着,把冰棍往他这边递了递:
“你要是喜欢,以后每个春夏秋冬,我都带你玩。”
陈濯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夏子澈像是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那时有风路过,发梢被轻轻抚起一些,有点痒。
陈濯弯唇笑了一下,他明白夏子澈的意思,于是像干杯一样、用自己的冰棍碰了一下他的。
冰棍白色的雾气被阳光变成浅浅的橙色,消失在空气里。
“行啊。”
他说:
“跟你玩。”
-
运动会那日是个大晴天,难得有一次活动,同学们都玩得格外疯。
广播站的男女主持在朗读学生投稿的加油稿,他们的声音在电流传输中有些失真,回荡在体育场内。
观众席的少年们摇着各色的小旗帜,欢呼呐喊混在风声里,过了一会儿,广播里传出通报声:
“比赛即将开始,请报名男子三千米的同学前往检录处检录。”
陈濯换了身运动装,听见这索命通报,他一脸凝重地从观众席站了起来。
作为北川一中高二一班唯一勇报三千米项目的勇士,陈濯获得了同班同学最崇高的敬意。在他站起来后,林挚赶紧替他揉肩捶背,体育委员为他别上后背的号码牌,班长为他捧上矿泉水和葡萄糖,黎芽举着照相机,随时准备为他记录潇洒身姿。
“需要找几个人在跑道边等着扛你去医务室吗?”
黎芽低头摆弄照相机,边真诚发问。
“……不用。”
“陈濯,我唯一的哥,我们会倾全班之力为你呐喊助威,虽然咱们人输了,但气势决不能输!”
林挚郑重地拍拍他的肩膀。
“……谢谢。”
陈濯像是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孤胆英雄,从观众席上下来这短短几个台阶,他至少被十个人拍了肩膀。
他自己去检录处登记完号码,和其他选手一起被监理员带去跑道上。
陈濯看了一圈,这群选手中并没有夏子澈的身影,那家伙一直到比赛快开始了才赶到。
他来的时候,陈濯正有些散漫地热着身,看夏子澈风风火火赶到自己身边,他上下打量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
“怎么可能?!”
夏子澈冲他打了个响指,一脸神秘:
“等着吧,本帅哥给你准备了一份大惊喜!”
“?”
虽然夏子澈说是惊喜,但基于对这个人的了解,陈濯心里拉起了一级警报:
“你干什么了?”
夏子澈大喇喇地摆着手:
“惊喜说出来还算什么惊喜,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放心,绝对是个惊天动地炫酷无比的大€€€€惊€€€€喜€€€€”
这家伙把声音拖得很长,以表现这份惊喜的巨大程度,但他越是这样,陈濯越是警惕。
毕竟,任何事情,只要在夏子澈嘴里沾上“炫酷”两字,那就肯定是个会令他接受无能的东西。
他准备抓着夏子澈衣领把这事问清楚,但体育老师已经吹哨示意比赛准备开始,陈濯只好暂且放他一马,默默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三千米算是运动会最受关注的比赛之一,发令枪响,观众席瞬间沸腾,各班喊着自家选手的名字加油助威,尖叫和欢呼快要把场地填满。
一班的休息区离起点线很远,比赛开始后,林挚站在前面,摇着他们班班旗,放声大喊:
“陈濯€€€€”
其余同学跟上一句:
“男神€€€€”
“?”
陈濯差点没左脚绊右脚当众摔倒。
这什么??
提前没说有这一环啊??
陈濯感觉自己好僵硬,更可怕的是,这还不是结束。
领头的林挚卖力到喊破了音:
“陈濯€€€€”
“牛逼€€€€”
“陈濯€€€€”
“我们永远爱你€€€€”
实话说,陈濯不是很想跑了。
他现在只想打个火箭直接飞出地球,从此改名换姓,在不为人知的小角落过完自己的一生。
“哇噻,你班同学也太酷了吧。”
夏子澈没跟其他男生似的往前冲,他就陪着陈濯晃在中后排,边跑还频频回头:
“你那哥们摇旗的手法有一手啊,一会儿让他教教我行吗。”
“……你把这叫酷?”
陈濯对此表示质疑,但他很快就释怀了。
如果是夏子澈的话,觉得酷也不奇怪了,因为他只会给自己准备更离谱的应援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