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是夏子澈的风格,连抓了蜗牛都要凑他跟前让他看的人,根本不会等着陈濯主动联系他,就算他去了别的地方,也会一天二十四小时线上唠叨。
陈濯又想起了刚才宋愈哲那一番“配不配”的理论。
是不是宋愈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跟夏子澈说了什么,然后就这样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一点一点赶走了他唯一的朋友。
事情真相到底如何,陈濯现在也没办法找人求证。
他越想越害怕,他快步走在灼人的阳光下,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小跑。
陈濯呼吸有些乱,影子在地面上狂奔,他推开食堂的门,在一楼靠窗的座位上看见了正一起庆祝的朋友们。
那个画面在陈濯眼里被慢放些许,他看见朋友们听见声响齐齐向他看来,有人冲他招手,有人说他终于来了,声音混在一起乱成一团,陈濯从刚才起就一直悬着的心却终于安定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呼吸和情绪,没有上前,只说:
“夏子澈,你出来一下。”
夏子澈突然被点名,就那样睁着俩大眼睛茫然看向他,然后点点头。
他从长凳上跨过去,走出去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去,把自己面前一小把烤串抓起来一起带走。
薛知源看他这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真服了,你像只护食的狗!你放这我们还能偷吃吗??”
夏子澈没说话,只摇头晃脑地冲他做了个鬼表情,然后小跑着来到陈濯身边。
陈濯看了他一眼,把他带出食堂,夏子澈就开开心心跟在他后面,然后把手里那一把串递给他。
“?”
陈濯微一挑眉:
“给我干什么?”
“给你留的,你赶紧拿着吃,我不帮你看着就被那群饿狼分干净了。喏,都是你爱吃的。”
“……”
陈濯看着他手里那些烧烤,青菜、玉米、牛肉、鸡肉……确实都是自己的口味。
他又抬眼看看夏子澈,正好看见这家伙傻憨憨似的笑,他嘴都没擦干净,脸上还有撸串沾上的油和辣椒。
陈濯从口袋里取了张纸巾,指指自己的脸,示意夏子澈拿它擦擦嘴。
但夏子澈没明白他的意思,他两手拿着烤串,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陈濯有点无奈,看夏子澈这样子估计也没手自己擦,于是他展开纸巾,伸手替他把油辣椒蹭了,边问:
“二狗,问你件事。”
夏子澈人好像僵住了,他抿抿唇,一动不动地等陈濯替他擦完脸,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有些慌乱地撇开视线,说:
“啊,好,你,你问。”
陈濯把纸巾叠两叠扔进垃圾桶里:
“你以前认识宋愈哲吗?或者见没见过他?”
“没有啊,怎么了?”
“你仔细想想。”
夏子澈跟陈濯相反,这家伙是个社交能力和人脸记忆力都超群的家伙,如果一个人在他眼前频繁出现过,那他肯定有印象。
“认识的话,真没有。但你要说见没见过……”
夏子澈努力回想一下,然后细细数来:
“咱高一的时候他是学生会长,开学典礼的时候上台讲过话的,那次你也上了,你是新生代表,你俩前后脚拿的麦。然后高一那年,他好像经常在课间操里查风纪,老戴个袖标拿个本站你们班后面。”
“……”
陈濯皱起眉:
“还有呢?有关他的还能想起来什么?”
“还有……哦!!”
夏子澈突然反应很大,他可能是想拍拍手以示自己的惊讶,但他手里有东西,所以只能临时改为跺跺脚: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没带课本,去你班找你借,然后我把你书弄脏了你还有点生气来着?那天我刚从你那借来书,走两步突然有个人撞我一下,我没拿稳,书就掉到隔壁班值日生刚拖完的地上了,留了一片水印子。那次好像也是……”
说着,夏子澈突然对上了陈濯的眼神。
那眼神压迫感有点强,他下意识缩缩脖子:
“我没有故意说瞎话栽赃他哦,是你让我说有关他的事哦。那天那人撞完我之后冲我笑了一下还跟我道歉来着,还挺温柔,我对他印象挺深所以一直记得。”
“为什么对他印象挺深?”
“不知道,可能因为他长得比较扎眼?还经常在有关你的地方出现?图书馆领奖台荣誉墙……哪哪都有他,跟你一样。”
“……知道了。”
陈濯点点头,犹豫片刻,抬眸同他道:
“如果未来他找到你,跟你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你别听,也别信。你就记得,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最棒的,谁都代替不了,知道了吗?”
听见这话,夏子澈好像愣住了。
他点点头,又问:
“他,他会跟我说什么?冷静,你跟他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有。你只要相信,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不要你,就像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放弃我一样。”
陈濯轻轻弯起唇,冲他笑了一下:
“不过,或许只是我瞎想呢,也别太在意。”
“哦……你放心,他能说什么,我还能自卑不成?我可是你的天选挚友。我要当你的牛皮糖,丢不掉甩不走的那种。放心,十级台风都没办法让我放弃缠着你。”
夏子澈说完,赶紧把手里的串递给他:
“快拿着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知道了。”
陈濯抬手接过。
那天天很晴,风也是热的,陈濯抬眼看看对面人阳光下亮晶晶的眼睛,没忍住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手心摸到一团滚烫,是少年和阳光的温度。
他轻笑一声:
“小狗。”
-
没名字乐队入选校庆节目单后,在年级里着实风光了一把,但他们并没有因为入选而放松,依旧保持着之前那样的练习强度。
陈濯作为他们的后勤人员,每天也忙得团团转,给他们订餐、敲定演出服、对接校庆策划组……颇有种经纪人的意思。
校庆正式演出前一共有五次彩排,第一次彩排时陈濯没去成,第二次倒是有空去看,他坐在观众席,挨个记录上台的节目和演出人员,自己整理了一份不太严谨的节目单。
前世他看过那场校庆,虽然不记得具体细节,但大概的节目内容和顺序还知道一些。目前来看,这次校庆除了多了他们没名字乐队,其他都跟前世大差不差。
陈濯看着他草草写下的那份节目单,略微有些出神。他无目的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直到夏子澈他们上场,他才又抬眸看了眼台上。
礼堂里没有开灯,整个空间只有舞台是亮的,夏子澈他们在台上摆弄设备,审核组的老师们在台下帮他们看位置,夏子澈难得正经,任老师们摆弄,然后在得到一个“ok”手势后开始了歌曲的前奏。
陈濯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少年们,听着音响里熟悉的乐曲,垂眼时,却突然瞥见离舞台最近的那排座位边上,除了几个审核的老师,还站着一个人。
因为足够熟悉,陈濯一眼就认出那是宋愈哲。
前几天他跟学生会的人确认过,宋愈哲确实在以学生会长的身份协办校庆,所以,在校庆结束之前,这人会天天在学校,出现在校庆彩排也不奇怪,但……
宋愈哲正站在台下,认真地看着台上夏子澈他们的表演,他手里还拿了什么东西,一边看一边低头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偏头跟旁边的老师说了句话,两人低声交谈一阵,可惜陈濯坐得太远,什么也听不清。
倒不是他疑神疑鬼,主要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宋愈哲绝对没有以为的那么简单,所以总担心他会找夏子澈的麻烦。
陈濯原本想不太道德地悄悄挪过去观察敌方动向,但可惜,他才刚动心起念,外面就传来了下午上课的预备铃。
陈濯只好放弃计划,从礼堂侧边的小门回去上课。
在离开礼堂前,他又回头看了眼舞台上的少年们,而后目光缓缓下移,落到了台下的宋愈哲身上。
那时,宋愈哲也正回头看向他,甚至在对上他视线后,他还弯起唇,冲陈濯笑着挥挥手,算作告别。
“……”
陈濯微微皱起眉。
他没搭理他,只当没看见,转身拉开了礼堂的小门。
一班下午的课表是数学和自习,原本还算轻松,但牛猛上完课后临时在自习课加塞了一场数学考试,打了学生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次考试是按照高考标准,一共两小时,中间不休息。等牛猛终于收卷让学生走人时,已经是下午放学后十分钟了。
陈濯像往常一样收好东西,但没回家,而是跟黎芽一起往活动楼走。
他们两个边走路还边拿着问卷对答案讨论题目,就那样慢悠悠晃上三楼。但就在他们快要出楼梯间拐上走廊时,陈濯脚步却顿了顿。
他看向黎芽: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离放学已经有二十分钟了,要按照往常,别说三楼,他们走到二楼都能听见那些家伙们敲鼓弹琴的声音。
陈濯有些奇怪,他收起试卷,快步走到大教室前看了一眼。
大教室的门是开的,里面也有人,但他们并没有练歌,而是安安静静在教室里坐着,气氛很压抑,谁都没说话。
“?”
看他们这样,陈濯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怎么了?为什么在这坐着?”
“……”
夏子澈抬头看了他一眼。
面对陈濯,他努力让语气轻松一些:
“没什么,就放学的时候学生会来人通知,说我们的节目被裁了。我们打算先坐着丧一会儿再想下一步对策,现在正丧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