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心魔徒弟17
南鹤抬脚向西走去, 穿过破败的小渔村,有几个小孩子正开心地踢着稻草捆成的小球,小球咕噜噜地滚向南鹤, 再南鹤抬脚准备捡起来的时候,小球竟然直直地穿过了他的脚腕。
幻象?
小孩子跑过来捡起球, 对着南鹤挥挥手, 问道:“你是仙人吗?”
南鹤摇头:“不是。”
“不是吗?”小孩子歪着脑袋,“你看起来很像, 你也是去神木派修行的吗?”
神木派......这三个字仿佛一枚子弹贯穿南鹤的心脏, 南鹤瞳孔一瞬间瑟缩,皱眉看向小孩子, “神木派?那里是神木派?”
小孩子点头:“对啊。你是修行之人吧?你的因果在那里哦, 快去吧。”
说完小孩子就笑了笑,举着手上的球往其他小孩子身边跑去, 边跑边大喊:“看我的飞踢!”
几个小孩子笑着闹着跑远, 消失在小渔村里。
南鹤愣在原地, 直到海边腥咸的风吹过来, 他才回神,抬起脚继续穿过小渔村,往渔村后的山走去。
神木派,几百年过去了, 原以为他再也不会听到这个名字,却没想到会在秘境里再次重遇。再见到的是幻象重置的门派, 还是一片烧焦的废墟呢?
南鹤没有御剑, 一步一步走向树木茂盛的山, 太阳从正中逐渐偏移到西方, 山上的树木都染上一层金边。
神木派坐落在神木山, 有一条宽阔的大路通往山上,南鹤顺着他曾经走过无数遍的山路慢慢走到一座建设复杂古朴的建筑前。
石门边的巨石上是剑修用剑雕刻出的三个遒劲的字:神木派。
门口有看守的弟子,南鹤走过去却像没有看到他一般,目视前方。或许他们真的看不见他,南鹤顿了一下就走了进去。
熟悉的场地,熟悉的路线,南鹤跟随着记忆走到了一处花草繁盛的院子里,院子里,与他现在有八分相似的小小少年正皱着脸读一本晦涩的秘籍,神情认真。
那是他,六岁的他。
南鹤在桌旁坐下,静静地听着他读书。
没一会儿,就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呼唤:“宝宝,太黑了快下雨了,别看书了,回来了。”
他立马应了一声,将秘籍小心翼翼地合起来,跑回屋内。
南鹤坐在石桌上,感觉到脸上传来丝丝凉意,抬头看就见无数银针般的细雨飘落€€€€果然下起了雨。
雨势逐渐由小变大,小雨变成倾盆大雨。天色昏沉,一片黑压压,浓墨云中惊现几道闪电。
雨水没有沾湿南鹤分毫,南鹤却觉得浑身都是潮湿的,坐在那里动也没有动。
一直到夜半,雷雨丝毫没有停止,不远处却传来了厮杀的声响。神木派被屠门之日,就是今天。南鹤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这片触摸不到的幻象对他的意义是什么,再一次经历失去双亲的痛苦吗?
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修从屋里走出来,神情严肃,像是要奔赴沙场的将士。
“别去......”南鹤起身,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往外走去。
南鹤试图困住他,使出来的灵气却像打在空气里,无影无踪,他徒劳地试了一次又一次,却没有任何作用。
看着他冲入厮杀的场地,被一道法器重伤倒地。
她也来了。
两人双双倒在屠杀者的法器下,奄奄一息。
“爹!娘亲!”南鹤快步走过去蹲下,想要扶住他们却扑了个空,什么也触摸不到。
她抱着死去的丈夫,恍惚地睁开眼,眼神却精准地看向了南鹤,惊讶过后扯了扯嘴角,伸出满是血迹的手:“是我的宝宝吗?你长大了。”
南鹤一滴泪落到她的掌心,被她合起手掌攥紧。
“娘亲......”
“别怕。”她灰暗的双眸里陡然现出一道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安慰他,“只是这一世而已,别怕。继续走吧,南鹤。”
南鹤想要抓住她垂落的手,却再次只触碰到一团空气。
“娘亲!娘亲!”
未来会被他血洗的朝山派宗门修士还在烧杀抢掠,四处燃起火焰。他们分散着去找还活着的人,南鹤站起身后退几步,往回走去。
暴雨还在下,南鹤来到他曾经的小卧房里,透过床板看见了缩在床底脸色苍白的自己,。
“宝宝。”
他听不见。
南鹤四处查探着,并没有看见隐匿气息的法器,不由得皱起眉。
他明明记得他娘亲走之前交给他一枚隐匿气息的法器,怎么会没有呢?法器......娘亲小小宗门的长老,真的有这种法器吗?
有吗?
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南鹤顾不上其他,从储物戒翻找,神识探进去就看见了那堆华丽法器中间破破烂烂的渔网。
渔网,是他在秘境里取得的第一件东西。
还是他用锁魂网交换得到的。
南鹤取出渔网,将渔网抛到床上。
破烂的渔网轻飘飘地落在被子上,格格不入。
几名强壮凶狠的修士举着刀剑冲进来,环视一周后开始打砸一切物品,四处翻找活口。
床上的渔网显眼得很,一名男修拿起渔网,嫌弃地又丢到床上:“妈的,什么东西这么臭!呸!”又转头看另一名男修:“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快看看,可不能有漏网之鱼。修仙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万一有跑了的回来报复我们可就麻烦了。”
另一名男修从怀里拿出一只铜色的罗盘,罗盘的指针分毫未动,“没有了,这里没有活人了。”
“那就好,穷得要死,真晦气。”
“走吧。”
走了?
南鹤锁眉,终于注意到床上那张渔网,仍然是黑黢黢又破破烂烂。拿起渔网,却见渔网上一道硕大的破洞瞬间完好无损了。
所以,幼时的他能躲过去是因为这个渔网吗?
南鹤收起渔网,看了眼床底的小小的自己,叹气一声走了出去。
他没走,在此等到他的师尊出现将他带去天一门,才正式离开了神木派。
站在神木派的大门前,南鹤回头看去,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神木派了,从今往后,这世间就再也没有神木派。
走下神木山,往前看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烈日炎炎,农田里的农人光着上半身,汗流浃背地低头割着金黄的稻子。
南鹤踏上崎岖的窄路,听见农人们讨论:“旧王朝衰落,新周建立,不知赋税几何?”
“盼望着有个知民生疾苦的帝王。”
南鹤每走过一步,天上的太阳与月亮就经历一次轮换,周围农田的稻子黄了又青,青了又黄,年轻的农人的脊背弯下去垂垂老矣,年老的农人彻底栽倒在农田里,消失不见。
他们不知疲惫地劳作着,偶尔说点闲话。
“老王家的儿子考上秀才了吧?”
“考上有什么用了?没用了!要换天了!”
“彦氏推翻大周,新朝不认旧朝人,皇帝都死了,秀才有什么用呢?”
“可惜啊可惜。”
南鹤听着闲话,一步步走出农田范围。
走到不平坦的山路,南鹤御剑而行,飞过城池、飞过寂寥的荒野、飞过城、州,直达最繁华的皇都。新旧朝更迭,到处都是守卫的士兵和巡城的将领,所牵连的人被押送着下大狱。
南鹤走在皇城内,身边是白发苍苍、一脸垂丧的官员,身后不满三岁的小孩子正哇哇大哭,整座皇城死气冲天。
“苍天啊!开开眼吧!彦氏无德,岂能上位!”
“我不想死呜呜呜呜,爷爷!”
南鹤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皇宫的大门打开一半,从里冲出一辆毫不起眼的双马马车。仿佛冥冥中自有指引,南鹤转头看去。小小的窗户被风带起一个角,露出里面被锁链锁住的粉雕玉琢的小少年的半张脸。
燕灼......
南鹤提着剑追过去,手穿过马车时才惊觉他根本就触碰不了燕灼。
马车绝尘而去,很快就离开了皇都,往北方而去。
“燕灼!”南鹤放慢速度跟在马车后,听见马车里传来的呜咽声,心里越发慌乱。
燕灼会怎么样?会被丢到荒无人烟的荒山里?到时候他就被自己带走吧?
身负皇室血脉的燕灼被困在马车里,直到走到一方黑潭前面。坐在马车前将士跳下车,掀开帘子粗鲁地将燕灼抓出来狠狠摔在地上。
浑身捆绑了铁链又被捂住嘴的小燕灼闷哼一声,抬起头凶恶地瞪向将士,挣扎了一下,丝毫不显弱势。
“还在瞪?不如想想自己的下场吧。”两名将士大笑,走上前抽出怀里的短刀插进了燕灼的脖颈里,短刀抽出来,鲜血迸溅,燕灼瞳孔瞬间失去光彩,被扔进了无底的黑潭。
“燕灼!燕灼!”
南鹤伸出手,跟着坠落黑潭。
“燕灼!燕灼!”
视线一片黑暗,周围散发着恶臭味,南鹤缓缓下沉,不知身在何处。就在这时,指尖突然触摸到一丝柔软,严格来说,是被一丝柔软主动触碰到。
南鹤低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眼眸里升起点点光亮,像黑夜的星星。
“你来找我了?”稚嫩却深沉的嗓音幽幽响起。
“......南鹤?”
作者有话说:
小猫开始对我的仓鼠感兴趣了(哭死)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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