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下一秒,就听见了手机的响铃。
南鹤回头,却发现手机在客厅的沙发上。
元宝急得直转圈圈,竟直接冲向了那间紧闭的房门,站起来用前爪拉开了门,对着南鹤小小的声量地叫了一声。
南鹤迟疑,却也真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跟着元宝走进了房间。
房间光线昏暗,模模糊糊只看得见房间内事物的大致轮廓€€€€窗帘拉得紧紧的,丝毫不透光。
“喵呜!”
黑暗里,一直硕大的黑白相间的奶牛猫腾空而起,对着南鹤拱起了背部,龇牙咧嘴。
南鹤:“......”
5544目光不善地盯着南鹤,一边哈气一边喵呜乱叫:“元宝!你这只疯狗,你把谁带进来了?你想做孤儿吗?”
元宝才不理会5544,走到床边伸出爪子打开了床头灯,室内的光线瞬间明亮起来。这一瞬间,南鹤才看清宽大的堆积着柔软被子的床上陷着一只龙虾......不,不是龙虾,是眉头紧皱、满脸通红、可能熟透的施让寒。
5544威胁着南鹤不让他靠近,看它的样子,南鹤要是贸然上来动施让寒一下,它就会抓得南鹤满脸桃花开。
南鹤仔细观察施让寒的状况,大致判断出来他应该是正在发烧,而且发烧得很厉害。他从脸上到脖子都呈现皮肤高温之下的淡红色,整个人嘴唇都干得发裂,双眼紧闭全无意识。
“乖,你爸爸发烧了,很危险,让我看看。”
元宝对着5544低吼。
5544担忧地看了眼施让寒,又看了眼南鹤,才迟疑地收回示威的小尖牙。只是仍然守在施让寒的身边,看样子是要对南鹤全面戒备。
南鹤道:“稍等,别急。”
出去找到卫生间将手洗干净才重新回到房间,他没碰床,只是弯腰将手探到施让寒的额头上。手心刚刚触碰到施让寒的额头,就感受到了惊人的温度。
很烫很烫,真的要被烧熟的温度。
“施先生?”
施让寒皱眉,却不由自主地在南鹤的手上蹭了蹭,不省人事。
南鹤心道:再烧下去保不齐要烧出毛病来,还是要赶紧去医院。掀开被子,却发现施让寒只穿了一件宽宽松松的真丝浴袍,修长笔直的腿露在外面,脚趾紧紧蜷缩着。
“元宝,你爸爸的衣柜在哪里?”
这房间面积大却很空旷,除了床和沙发还有小茶几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东西,更别说衣柜。
元宝立马冲向房间的角落,用嘴拉开一片窗帘,露出窗帘后的门。南鹤走进去,随意找了一间衬衫和裤子,外加一件柔软的外套。回到床边,解开施让寒的浴袍,南鹤麦色的手臂搭在他的身上,衬得他肌肤简直白皙得晃眼。
刚将他扶起来,意识不清的施让寒就偏开脑袋,下意识用手去推拒南鹤的手。
“别怕,我给你换套衣服去医院。”
施让寒动了动干涸的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推拒的动作却更加明显。
这时候不是讲究你情我愿的时候,南鹤直接忽略他的动作,脱掉他浴袍放在一边,给他套上衬衫和裤子,柔软的针织外套套在衬衫外,将他整个抱着坐起来。
施让寒身形高挑清瘦,抱起来的重量也是轻飘飘的。
元宝适时叼来一双白袜子和一双布拖鞋,南鹤给他穿好,搀扶着人出门。
“元宝,待在家里。”
元宝挖了歪脑袋,与5544坐在门口目送着南鹤带着施让寒坐电梯下去。
5544冷不丁道:“傻狗,你是不是认识他啊?我看他有种熟悉的感觉,还越看越好看啊......”
元宝不理它的碎碎念,转身去阳台扒着落地窗往外看。
“真的,我刚刚越看越觉得......一见钟情啊。”5544纠结,“为什么啊?我可是清醒理智又无情的任务机器5544啊,怎么会觉得一个世界NPC长得好看,这不合理。”
走到门口保安室门口,南鹤还没等大爷团冲出来质问,他就主动求救:“大爷!大爷!有没有车借我去一趟医院。”
撸铁大爷冲过来,穿着白背心的他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一拳头能打死一个歹徒,他上下打量施让寒,见他真的在发烧,人都不清醒了,也减少了怀疑,连忙挥手让其他的大爷开车过来:“快!小施发烧了!开车送去医院!哎呀这孩子品尝一个人住就是可怜啊,生病了都没人知道,得亏有人帮忙遛狗......快快快,扶上车!”
保安大爷团的专用车开来了,白色的车身上印着巨大的logo:清晏公馆。
南鹤抱着施让寒上车,将他放在座椅上。施让寒呼出一口热气,人柔弱地歪歪倒进南鹤的怀里,不安分地在他怀里寻找冰凉的地方蹭。
这不妥啊......他们素不相识,怎么能这样亲近呢,秉持着“仁义礼智信”的南鹤很快将他扶正。每三秒,施让寒又倒下,南鹤再次扶正。
“哎呀,小施都要烧熟透了,你让他靠一会儿怎么了?”开车的黑衣大爷不耐烦地看后视镜,“小施长得又瘦又弱,一会儿晃吐了怎么办?吐你身上。”
南鹤的手顿了顿,在被靠和被吐两样选择中选择了被靠,在施让寒靠过来的时候叹气一声敞开胸怀,任他倒在怀里将他圈住。
黑衣大爷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样就对了,年轻人就要互帮互助。”
南鹤:“大爷,开你的车吧。”
黑衣大爷:“好嘞。”
最近的医院是市三院,车停在医院外,南鹤将怀里的施让寒一整个抱起来,往医院里走去。有黑衣大爷在一旁,挂号到就诊也不算多困难。
由于施让寒烧得实在严重,去拍了几个片子做了一些其他的检查,接过拿给医生看,医生皱眉:“怎么现在才来?这都烧成肺炎了。”
南鹤:“肺炎?”
“右肺感染了,转急诊吧。”医生扶了扶眼镜,“先输液,留院观察,继续做系统检查。”
“住院?”南鹤愣怔,施让寒一个人住,身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照顾他,家里还有猫狗需要喂养......
黑衣大爷语重心长:“年轻人互帮互助。”
南鹤看他。
黑衣大爷很光棍:“我今年63了,不能让我操劳吧?我这把年纪要是在医院染了什么病,就走了。”
南鹤:“......”
于是,南鹤借了一把轮椅,推着施让寒去拿药,给他铺病床,挂水,在一旁守着看水。
时间一点点过去,南鹤看着窗外天,从下小雨到转阴,又慢慢下起下雨,天色一点点变暗。看手机,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六点。
秋天的天色总是要暗得早一点的,气温也一点点下降,医院里似乎比一般地方气温更要低一些,只穿着运动短袖的南鹤都感觉到一丝凉意。
三大瓶药水吊完,护士过来拔针。
“生冷油腻的东西不要吃。”护士道,“吃点清淡的,适当补充一点维生素。这些药注意服用时间,按时吃。”
“好的,谢谢你。”南鹤起身将施让寒的手放进被子里。就在这时,施让寒颤颤巍巍睁开了双眸。他的双眸空洞,黯淡无光地看着天花板,缓缓地眨了一下。
“你醒了?”
施让寒浑身陡然一惊,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起身往后撤去。
“你......你是?”鼻翼间充斥着消毒药水的气味,胸口的泛疼,一切都让施让寒不安起来。
“我是来遛狗的南鹤。”南鹤终于发现了施让寒身上的违和感来自于哪里了,他伸手在施让寒的眼前晃了晃,施让寒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南鹤心脏骤然紧缩,这位施先生竟然......看不见?
难怪......他昨天看他的时候似乎眼神也没有聚焦,只是也许家是他很熟悉的地方,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半分不适,没有让人轻易看出来。
“我......”
“你别怕。”南鹤的嗓音有着不符合年纪的低沉,带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我去你家是元宝开的门,你发烧昏迷了,是元宝带着我进去你的卧室,然后我和小区保安大爷一起把你送来医院的。保安大爷回去了,我在这里给你看水。”
施让寒攥紧被子的手慢慢放松,大致是相信了南鹤的话。他很敏感,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清淡的眉头皱起来。
“衣服是我帮你换的,你的睡衣来医院不方便。”
施让寒胸口疼、喉咙疼、头也疼,浑身都难受极了。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唇,低声道:“谢谢你。我想出院,我要回去。”
他说着就掀开被子想要起身,南鹤眼疾手快将他按住。
“施先生,你的情况我还没有告诉你。你是严重感冒发烧,已经烧到了右肺感染,肺炎了。你现在的情况最好是留在医院打针吊水,明天还要去做其他检查。”南鹤说,“你的身体禁不住再受伤害了。”
施让寒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南先生,我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我很清楚,我要出院回家。”
“回什么家?”进来帮其他病床换水的护士没好气地回头,“你下午的情况再烧两个小时脑子都要烧出毛病了,才吊了三瓶水就要回去?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施让寒被护士小姐劈头盖脸一顿教训,也没说话。
南鹤看着他低垂着眉眼,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安和无助,看不见又重病没人照顾,莫名觉得他有点可怜,也不忍心说他什么,只轻声说:“护士说得对,先听医生的话,情况好点再回去也不迟。你要是担心元宝和家里的猫,我让保安大爷陪同我去喂它们。”
施让寒抿唇:“我们素不相识,不好意思麻烦你。”
“没什么。你在明山市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施让寒语气淡淡:“我没有亲人了,家里只有我一个。”
啊......南鹤看着他单单薄薄的身形,寂静的样子与这个略微吵闹的医院格格不入。再看其他病床,旁边都有一两个人陪护,他只有一个人,在这个角落里,孤立无援。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南鹤道:“其他的事情你先别管,我在这里照顾你。你安心治病,别怕。”
“谢谢你,你已经帮助我很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你。我这就联系人请个护工,你先回去吧?”
经过这三言两语,南鹤是摸清楚了一点施让寒的性格,表面温和内里客气疏离,再加上一点,很喜欢拒绝别人。
他看不见,却不强求别人的照顾,好像更喜欢自己待着。
这不是做生意强买强卖,但是施让寒的情况明显不一样。他病的重,且自己都是个残疾人。若是其他还好,他是盲人,缺少了一双发现事的眼睛。
自己都行动困难,着急请来的护工靠不靠谱又怎么知道?遇到厉害的,看他身娇体弱、不便行动拿捏他、欺负他怎么办?
南鹤不知不觉考虑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自己留下来照顾。他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只是觉得他都已经把人送到医院来了,干脆就送佛送到西。
“施先生,请护工也要家人出面,请个知根知底、手脚干净的。”南鹤换了套说辞,“你请别人不如请我。”
“你?”
“是的啊,我不仅可以照顾你,还能给你照顾猫狗。”南鹤说,“你考虑一下。”
施让寒迟疑。
南鹤却不给他机会:“好了,就这样决定了。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买晚餐回来,你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施让寒下意识在身上找了找,没找到手机,“我现在身上没有带钱。”
南鹤道:“我知道,你的手机在你家客厅里。先用我的钱,我去给你买饭。我倒杯水在这里,你慢慢喝。”
施让寒点头,不自在地扯了扯被子。
南鹤看着他的动作,心里记下。用一次性杯子接了半杯水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出去了。
路过护士站,正巧碰到刚才呵斥施让寒的护士小姐,南鹤立马道:“你好,我是刚才那位不听话的三瓶水先生的家属,我现在要出去一下,麻烦你帮忙我注意一下他别着急出去找我,可以吗?麻烦你了。”
“可以的。”护士说,“你快去吧,正好晚上人不多我帮你注意点。”
“谢谢你。”
南鹤找了家饭店订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和一盅滋补的乌鸡汤,叫了辆车去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