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期攒下的军需,把燕王军养的兵强马壮,成为了后来争天下的利器。
在征伐天下时,他更是随行燕王身侧,以幕僚身份,积极出谋划策,燕王采纳后,连下数座城池。
最终燕王平定天下,入主帝京长安,怎么不算他的功绩?
为新朝宰执时,燕知微纵然有些骄纵,被繁华迷了眼睛,也有仗着君王宠爱,打击报复世家政敌,排除异己的嫌疑。
但在他政斗失败,被牵连进叛党前,燕知微自问是个合格的宰相,是无愧君王,无愧百姓的。
“知微,别哭。”
楚明€€怔住,见他那张清雅面具骤然碎了,肩膀颤抖着,垂首时,墨色长发散在身前,好不可怜。
像是炫耀着高枝的小燕,高兴地欢歌许久,忽的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权势如烟云,说散就散;帝宠如蜃景,空中楼阁。
他失了声,害怕了,漂亮的尾羽轻轻颤抖着,在禁宫中零落一地。
“七年,朕确有很多机会。若是朕开口要,知微也不会反抗,反而会用身体当做固宠的手段,再以此换得更想要的东西。”
楚明€€看着燕知微踉跄着跪倒在地,他弯下腰,用白皙指尖抬起他的下颌,凝视他那张泫然泪泣的苍白容颜。
“但朕把笼子空置了七年,不是为了得到这种交易。”
楚明€€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痕,握着走投无路的漂亮小燕纤细的腰,把他抱在怀中。
君王总是不疾不徐,似春雨初霁,淡淡笑道:“知微啊,恃宠而骄的滋味,是不是很好?乱花迷了眼,燕相是不是太春风得意?”
“知微,这世上没有,你不付出真心,却会一直在原地等你回头的人。”
“自由的时间结束了,深宫萧索,该来陪陪朕了。”
第3章 龙床上,燕归巢
燕知微真的被欺负惨了。
不过短短数日,他经历多次跌宕。一朝是威势煊赫燕丞相,一朝又将为落魄惨淡的阶下囚。
他在深宫中跪在帝王阶下,还未品尝到几分天威莫测的苦果,一旨封妃,又把尚且惊魂未定的漂亮小燕,推入了金碧辉煌的鸟笼中。
燕知微从未如此鲜明地意识到,支撑他的丞相地位、容着他放肆、又将他推入众矢之的深渊的,究竟是什么。
是帝宠。
当楚明€€在背后托着他时,燕知微做什么都是容易的。
知晓这位君王的凌厉英明,没有人敢反对他的决定,所以大臣老儒都在暗中给丞相办事清阻碍,行方便,教他能将政令真正落地。
燕知微起于微末,后来又打理燕地,是做过一地主官的。
他有能力,有才华,也同情民生疾苦。所以修水渠,治河涝,鼓励农桑,他样样都办的不错。
待到办成了,他去向景明帝述职时,尾羽还翘起来,看君王微笑,还心想:陛下再多夸两句,臣那样厉害。
楚明€€看过奏折,顺势把依偎过来的小燕抱在膝上,吻他的头发,夸赞道:“知微真厉害。”
他被繁华迷了眼睛,把平台当做了能力,把宠爱当做了根基。
独独忘却,那盘旋在他身后的影子,究竟是什么。
是皇权。
可是,针对他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息过。皇都世家换了个帝王效忠,地位虽不如前朝,但也盘根错节。
三朝阁老与他们的徒子徒孙组成清流,僧多粥少,朝堂里位置紧巴巴。纵观所有朝廷大员,各个德高望重,就数燕知微这个宰相最年轻。
二十三岁,还是宠臣上位,谁服气?
当燕知微勾连叛党的证据被摆到帝王案台之前,楚明€€沉默着,没有第一时间表态。
帝宠七年,才被抽离了不足十日,满朝群起而攻之。
天差地别。
在近乎天塌地陷的悲泣中,燕知微没法再保持往昔清雅端丽的天仙模样。
燕知微阖起眼,细密的眼睫颤抖着,面上满是泪痕。
他靠着帝王的肩头,瑟缩着,发着抖,断断续续地道着歉:“陛下,知微……知错了,明白厉害了,再也不敢了。”
“是我德不配位,立身不正。宰相乃是群臣之首,我燕知微,什么出身,怎么上的位,怎么敢向您求那个位置……”
“我怎么配站在那里。再怎么努力证明自己,只要开始的方法错了,都是一场空。”
“我还试图在史册上,留一个清白点的名声,嗤。我燕知微,这等、勾引君王的佞臣……配吗?”
燕知微像是被抽离了所有生气,恹恹地窝在楚明€€温暖的怀里,好似又置身于那孤弱可怜的少年时,攥紧了他的衣襟。
帝宠,固然将他从枝头打入深渊,但也是现在没了名字,没了地位,只有个贵妃封号的他,唯一能攥住的东西了。
他得忍着,他得求饶。
燕知微声音带着沙哑,祈求心思莫测的君王别动怒:“是知微,不知天高地厚了。”
楚明€€叹息一声,低头亲过他眼尾的泪痣,擦过那片湿红,用唇吻尽泪水。
他将燕知微横抱在怀中,走到龙床之前。
楚明€€把他放置在床榻上,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低声道:“知微,你太年轻。权欲虽好,却容易迷了心。”
“倘若你再在朝堂站稳个七八年,不,以你的才智,也许五年就够了。直到那时,你才能驾驭得住相印,朕也未尝不会乐意放手让你去闯荡。”
“否则,相位众矢之的,你现在只是在替朕挡箭。现在,世家蠹虫,死而不僵,阁臣倚老卖老,龙争虎斗,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落得遍体鳞伤的,试过,也就算了吧,好不好?”楚明€€哄着他。
燕知微安静地听着,当他的身体从楚明€€臂膀中落下时,还伸手攥住他的袖摆,勾下一串白玉珏。
龙涎香阵阵,明黄帷帐,盘踞龙纹,是天家尊贵。
与寻常不同的,是楚明€€的龙床上多了另一套床具。那是早早布置好的,小鸟柔软的窝。
新上任的燕贵妃似乎接受了侍寝的命运,向里面挪了挪,给陛下让了位置。
他滚到那明黄的被褥间,取下簪子,将如流水的墨发散在锦被上,好似在等君王采撷。
从朝臣变后妃,身份变了,伺候的人却是一样。
虽然他昨夜是慌不择路,但楚明€€从燕王到陛下,一直都是他的上司。伺候他,燕知微自十六岁就无师自通。
付出身体而已,燕知微不觉得有什么屈辱,或者是在选了以色侍人,做宠臣佞幸这条路时,他早已麻木。
但是楚明€€一直没有真正要他。
当年在燕王府,燕王殿下不喜旁人近身,却独独在身侧带着他,教养着他,填补了他娘亲死后无人管教的空白。楚明€€名义是主公,实际上等同他的兄长。
随着时间推移,燕知微出落的更漂亮,换一个昏庸点的主公,早就把他尝了。
这样的美人肯随着男子夜奔,是送上门,活该的,没法反抗。
不过,燕王楚明€€时时以明主的标准要求自己,不肯狎玩臣子,对在身侧的燕知微极尽克制,不肯逾越。
后来,漂亮小鸟想攀高枝,可金枝子摆在面前,待他极好,却吃不到嘴,迟早要成别人的。他心里痒痒,他好急。
所以,他开始刻意引诱着克制守礼的主公,从肢体不经意相触,到呼吸清浅相闻,顾盼神飞的眼眸都拉着丝。
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千疮百孔。
燕王殿下没禁住,抱住了他。两人天雷勾地火,也不能恪守君臣关系,相处颇多逾越。
甚至,有些不堪。
北地苦寒,楚明€€也会寂寥,冬夜他会格外需要温度。
乖巧懂事的燕知微会乖乖钻到他怀里,被他抱着,等楚明€€撩起头发,吻着那吸人魂魄的泪痣,喑哑地喊他“知微”。
在燕王府邸,书房内外,出巡的马车里,甚至出征的军帐间。处处都留下厮混的蛛丝马迹。
楚明€€似乎有所顾忌,又似乎有异样的情感洁癖,几乎没有真正失控的情欲。
他顶多亲到燕知微的嘴唇,抚摸他,揽着他说些温柔含蓄的情话,却对更深一步的交缠没有太深的执念。
年轻又心高气傲的小燕从深墙里翻出来,就落到那人的马车里,他没见过繁华的大千世界,生命鲜活多情,却早早栽在了尊贵清隽的燕王殿下身上,满眼不离。
楚明€€的脖颈弧度优美,锁骨也漂亮,手指也好看,哪里都好。
他嘴唇很薄,很好亲,颜色却淡淡的,有点禁欲的意味。
攀龙附凤,就该选最好的。
燕王这样俊美无俦,他满意。
燕知微既然霸占了燕王这根尊贵俊美的高枝,就当做了自己私有的,怎么可能和人分享。
所以,他仗着燕王幕僚的身份,总是带着温和或者是清雅的微笑,若有若无地赶走那些觊觎殿下的美人。
燕王府的后院本来就空荡荡,燕知微接手后,更是连只蝴蝶都飞不进来。
不是没有同为燕王属臣者,来他面前,委婉地劝他:“殿下后院该有个正妃,为他诞下嫡子,开枝散叶。”
燕知微温柔礼貌:“你去劝殿下立啊。”
如此,不了了之。
他就是最美的那个,殿下要温度,要拥抱,要亲吻,来抱他就好了。
燕知微不容许殿下那温柔的薄唇,再贴上旁人的肌肤。
如此,缠绵、不堪、厮混、狂浪、纠葛。
白驹过隙,已是七年。
七年了,楚明€€真正要他的时候来了,一颗沉甸甸的石头,也终于能落地了。
这是他要活命,需要付出的代价。
楚明€€将龙床的帷帐放下,解衣上榻,却见他家的燕丞相枕着丝绸的软枕,蜷缩在明黄色的锦被里。
他把自己盖的牢牢的,背过身去,只留一个后脑勺给他,浑然没有侍寝嫔妃的乖觉。
“知微,睡了吗?”楚明€€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无奈唤他。
“没有。”似乎是做好了心理建设,燕贵妃转过来,裹着被子挪到陛下身侧。
他探出脑袋,身体微微从被中爬出来些许,斜坐着,替他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