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柚沉思了一下。
也是,说起来,他的身边现在的确筹码和底气远超常人,但是……
夏柚笑了下:“可是,我能带给你什么呢?”
樊与新眯了眯眸子,有些惊讶夏柚的发问。
在他对夏柚的理解来看,夏柚实在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性格。
不过这个问题倒是有种让樊与新头疼的熟悉感。
从哪来的熟悉感来着……
樊与新的额角一抽。
想起来了。
当初他自请加入第一军团的时候,当时的元帅就是这么坐在长桌后面,看着他,语气淡淡却直白发问:
“你想得到什么?”
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樊与新哑然失笑,将自己原本准备的腹稿一键删除,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认真地对上夏柚的眼眸,语气郑重道:“我想给樊家另一个可能性。”
夏柚没说话。
反倒是和妈妈舅舅的身形比起来小了好几倍的小老虎似有所觉,缓缓转头,注视着樊与新。
樊与新知道,现在看似是他在与夏柚对话,但是在听这场对话的,除却早已知情的程知年,还有具有参政权的皇后陆九竹,帝国继承人的太子秦安泓,以及军部掌权者的元帅陆应淮。
虽然或许现在他们没有醒来,但当他们的意识清醒后,都会知晓今天的谈话。
但他还是说了。
因为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看到了最接近他想要之物的机会。
猞猁端坐在樊与新的腿边,和樊与新一样眼神认真,每一根毛毛都熨帖整齐。
“阁下,正因为您是第一军团的治愈师,成为您的护卫队并不会失去军衔,反而会得到比单纯在军团内更多更难得的机会,因此,今后投靠您的人会越来越多。”
“您的精神力是目前唯一有希望治愈精神力紊乱症的可能,这不仅仅是许多人性命攸关的事情,更重要的是€€€€”
樊与新顿了顿,轻呼出一口气。
“高阶精神力者遍布军部,同样也出现在同样注重精神力等级的贵族之中,或许人们的出身不同,政治流派不同,家族利益与个人利益不同,但唯有一点,所有人都是相同的。”
“在看到活下去的希望后,没有人会愿意死。”
站得越高,拥有得越多,就越不容易死。
“陛下自登基之初便无意与参议院势力交往过密,更无利益联系,这些年来军部与参议院看似摩擦重重,实际却在互相制衡,但在我看来,这并不是陛下想要达成的局面。”
“殿下想要参议院,但更想要拥有更多声音的参议院,而非贵族们的参议院。”
“我想要让樊家,在这场绝对会来临的变革中,延续曾经的地位与辉煌。”
“我一直在等。”
“这样的机会,参议院不会有,军部也没有,皇室更不会相信这样出身的我。”
“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的,只有阁下您。”
夏柚摩挲豹子耳朵的手指一顿。
身后的沙发传来被利爪撕裂的声音,夏柚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黑白色的巨型大猫跳上了沙发,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趴下了。
老虎总是喜欢趴在高处睡觉的。
一条四人座的长沙发,夏柚偏偏坐在了靠左边扶手的位置上,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豹子耳朵,另一只手的长指在扶手上偶尔轻点两下,姿态从容而随意。
黑豹独占剩余的沙发座位,金色的兽瞳冷冷逼视对面的樊与新。
沙发靠背上,一头硕大的白虎双爪交叠垫在脑袋下面,虎眸半眯。
而帝国未长成的继承者还只是一只小老虎,他靠着夏柚的双腿端坐着,甚至对樊与新露出了一种能从毛茸茸的老虎脸上辨认出笑容的表情。
一时间,待客厅里没有人说话,强大的压迫感朝着樊与新如同海浪潮水一般席卷拍打而去。
樊与新抗住了这股压迫感,始终定定看着夏柚。
夏柚微微挑眉,轻笑一声,尾音上扬中带着一丝少年气的天真:“我?”
面对这样的夏柚,樊与新沉声回答,语气坚定:“是的,您。”
顿了顿,樊与新转头看了眼程知年,竟像是有些破罐破摔一样,直白开口:“阁下,您或许没有意识到,您从保护区回来后,身形和五官都变了许多,气质也同从前大不一样了。”
夏柚眸光一动。
“所以,天真小少爷的伪装,您今后大抵是不太适合了的。”
熟悉樊与新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樊大少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个特别标准的贵族公子,然而对熟悉亲近的人,一开口,不是话痨就是噎得人说不出话来。
从某种层面来讲,程知年和樊与新能做这么多年的搭档,两个人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在噎人这方面。
程知年转头看向夏柚,神色认真的询问:“如果我打他一顿,我可以加入护卫队吗?”
“狠狠打。”
夏柚沉默,抬手按了按鼻梁,轻轻叹了口气:“倒也……不必。”
第62章 晋江独家发表
或许是在保护区中野蛮生长, 又或许是得到锻炼之后发育速度飙升,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夏柚的五官就已经长开不少。
樊与新在夏柚的身上看到了陆应淮的影子。
这对樊与新而言并不算是好事。
当初在他申请加入第一军团时, 陆应淮就直截了当说过:“第一军团欢迎一切想要从军的帝国公民, 但也绝不会偏帮任何一个贵族出身的少爷。”
陆应淮这个元帅能在这么多年中平衡贵族与皇帝之间的暗潮汹涌,其中手腕哪里只是一个会指挥作战的军部元帅。
他同样是贵族家族的家主,现在, 他还在沉睡前用这样短的时间培养出了一个和他十分相似的陆家掌权人。
夏柚的选择很多,能用的人将来也会越来越多, 所以在夏柚身边无人的现在, 是樊与新最好的机会。
或许也是唯一的。
在夏柚沉默思忖的这段时间里, 樊与新没有看向程知年,让明显被夏柚偏向的程知年替自己说话的意思,甚至还会在口渴的时候端起茶杯喝两口水,偶尔伸手摸两下自己的伴生兽解压。
黑豹打了个哈欠,抬爪将夏柚一直在薅自己耳朵毛的手压在爪垫下面, 用大脑袋枕住了。
夏柚抽了两下没抽出来, 只能无奈地揉揉沉甸甸的豹子脑袋。
意识清醒的辣条在看了几眼樊与新之后,忽然起身,走到猞猁的身边,探头嗅了一下。
曾经的老虎崽和现在身形抽条的小老虎可不一样,猞猁往后躲了躲, 身上肉眼可见地炸了毛。
樊与新则是从小老虎的眼睛里看出了清明,知道面前的这只伴生兽实际就是帝国皇太子,更是僵硬了身体。
正在这时, 夏柚开口了。
“樊上校。”夏柚朝樊与新笑了一下, “坦白说, 因为你太过聪明,所以我并不敢相信你。”
樊与新没急着开口为自己辩解,而是等待夏柚接下来的话。
辣条像是逗了逗猞猁,然后甩着尾巴又回到夏柚的身边,耳朵抖了抖。
夏柚继续道:“不过,如果樊上校的樊,只是樊与新的樊,而非如今樊家的樊,我倒是可以信你的。”
“毕竟我们相遇的地方本来就是没有樊家的保护区,不是吗?”
猞猁猫猫还是很可爱的,但是掺杂的东西太多就显得有些扎手了。
夏柚对政治不感兴趣,也不想掺和,樊与新想让樊家昌盛那是他的事,但夏柚不会参与,更不会支持。
樊与新唇角的弧度顿时有些苦涩。
坦白说,他的确有那么一丝的私心,在今天上门拜访夏柚时,也带上了算计的心态。
他以为他的出现对现在展露出锋芒但羽翼单薄的夏柚而言,会是雪中送炭,但没想到夏柚却这么相信元帅府这座靠山,给了他一个几乎是和当年的陆应淮元帅一样的选择。
他想留在夏柚身边的话,就只能是樊与新,和从前一样,如果他想要为樊家的利益私心谋划,就要从第一军团离开,从夏柚身边离开。
樊与新付出自己的能力和本事,在第一军团换取锻炼的机会、军功和地位,在夏柚身边换取优先治疗和接触到皇室以及其他身患疾病但在帝国地位斐然之人的人脉。
樊与新从来自诩是个聪明人,但再聪明的人,对这种只给你选项不和你谈判的上司,都实在是没什么办法的。
程知年看了眼樊与新,垂下眼帘。
夏柚也没有今天一定要让樊与新做出决定的意思,笑吟吟道:“樊上校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如果决定好了,可以再来拜访。”
“不过在此之前,程老师就要暂且留在元帅府啦。”
樊与新愕然:“为什么?”
夏柚理所当然道:“因为程老师是我护卫队的队长,之后还要教导我继续上课呀。”
程知年眼睛一亮,居然十分赞同地点头,在夏柚问她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之后,果断开口:“不用,我的行李都在空间纽里。”
对此一无所知的樊与新:“……?”
你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樊与新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程知年。
程知年坦然回了一个眼神:“都是求职,我以为你已经收拾了。”
应聘滑铁卢的樊与新:“。”
背影十分萧瑟的樊大少和猞猁猫猫步伐沉重地离开了元帅府。
程知年目送搭档的背影离去,轻声道:“他虽然看上去狡猾得像个狐狸,但其实很傻的。”
樊家就是一个外表光鲜实际内力腐朽的烂摊子,以樊与新现在的能力和军衔,如果和樊家切割,必定会受到重用,也不必落到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夏柚想起外表呆呆萌萌,看上去摸上去都是软乎乎的猞猁大猫,叹了口气。
精神体的形态与主体的性格有很大的关联,猞猁是一种性情狡猾且谨慎的动物,但与其他大部分纯粹的、孤僻独居的猫科动物不同。
雄性猞猁会在非发情期陪伴妻子、结伴生活,并且还会共同养育幼崽。
猞猁妈妈也会允许已经到达独立期的小猞猁继续啃老,在拥有更小的猞猁幼崽后,也会三四只猞猁一起作为家族行动,来增加族群的存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