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永乐公主偷偷派人倒了萧元英三顿饭,一天一顿,让他饿肚子。
这点小伎俩,也不过是让永乐公主出口气罢了。
她从手下人那里听说了萧元英此时的惨状,过来当做笑话说给楼风吟听。
见楼风吟面上并没有明显的喜怒,永乐公主心中嘀咕,总觉得风哥儿比以前更难懂了。
“风哥儿,那我以后要叫你母后吗?那也太奇怪了吧?”
楼风吟顿了顿道:“不用,还是叫风哥儿就好。”
永乐公主心说你不介意,我不介意,父皇也不介意吗?
“也是,父皇都还没册封你。”
“风哥儿,父皇是要立后还是封妃?他有说吗?”
看楼风吟沉默的模样,她忽然小声道:“不告诉别人,总不能也没告诉你吧?”
楼风吟走神不说话,永乐公主道:“风哥儿,父皇他,该不会当真和外面人说的那般,不想给你名分吧?”
永乐公主心中是真生气了,她可以勉强接受楼风吟和她父皇在一起,毕竟一开始是迫不得已,是萧元英造的孽。
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
可父皇他占了便宜又不想背名声,便不太好看了,情人是什么好名声吗?
人家面上不说,私下却是不耻的,取笑的。
楼风吟自个儿闭门不出所以不知道,她却从宫外认识的人口中听到了不少,能到她耳边的,还都是些勉强能听的,更难听的还有很多。
“是我不想要的。”楼风吟解释道。
永乐公主惊讶,“啊?为什么?”
“我就说,父皇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你为什么不答应?”
“我……”楼风吟卡壳。
“我、我就是一时没转过来……我只当陛下是皇帝叔叔,从没有……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陛下要成为我夫君。”
永乐公主沉默。
半晌,她轻叹口气。
“风哥儿,其实在听说那日的消息后,我便知道,你和父皇是迟早的事。”
楼风吟似是回神,望着她,眉心轻蹙。
“你想想,如果当日的人不是父皇,你还会这么纠结?还会觉得其中有回旋的余地吗?”
永乐公主的话说得残忍,却又事实如此,为什么萧元英被小内侍引导着用上这种毒计,因为有用啊。
若是得手的是始作俑者,那即便真发生什么,萧问阙也可以反对和阻止始作俑者得偿所愿,可若是有人因为救人而不得已和楼风吟有什么,那楼风吟多半是要嫁给对方的。
“为什么当那个人是父皇,就不一样了呢?”永乐公主抿了抿唇,无奈道,“因为父皇喜欢你,疼你,所以愿意等你,包容你。”
楼风吟的指尖轻颤,仿佛被烫了一下,十指连心,这点滚烫顺着经脉血液传导至心里,烫到发疼。
答应了永乐公主过几日出宫玩的邀请,楼风吟便又将自己关在栖梧宫里,直到傍晚时分,方才有宫人提醒道:“殿下,该去紫宸殿了,可要漱洗更衣?”
楼风吟回神。
互相去对方住的宫殿里转悠,是他们之前便说好的,也是为了坐实他们的关系。
楼风吟沐浴更衣后,看着宫人送来的和上次不同,却依然是红色轻纱的里衣,淡声道:“去换一件我平日穿的来。”
萧问阙坐在桌案前,眉心轻皱。
议和结束,不打仗了,也不需要养那么多士兵,士兵们的遣散费安置费补偿款还有奖励的银钱,算下来是笔巨大的开支。
这笔钱一出,之后若是哪里发生天灾人祸,当真要听天由命了。
萧问阙在心中琢磨着薅哪头羊的羊毛,福公公便笑着进来道:“陛下,世子殿下来了,可是现在开始传膳?”
萧问阙放下奏折,“去吧。”
楼风吟进来时,便见到萧问阙刚离开书案。
“皇帝叔叔之前不是说,让臣有事便自己忙?怎么到了自己,却反而要以臣为先呢?”
萧问阙今日穿的是青色常服,比一身玄衣时更为低调雅致。
“你怎知是朕要见你?而非朕借着你的到来为由休息片刻?”
楼风吟微微愣神,直到萧问阙走近,“愣着做什么?”
楼风吟摇摇头。
他只是忽然想到那次萧问阙在栖梧宫中休息,才忽然意识到,原来皇帝叔叔也是肉体凡胎,他会疲惫会倦怠。
为他撑起一片天的皇帝叔叔,并不是神,而是也需要关怀的人。
用过晚膳,楼风吟并未离开,而是坐在一旁陪萧问阙看奏折。
“皇帝叔叔,你很缺钱吗?”楼风吟并不笨,看到户部送来的奏折便意识到了什么。
“小孩子家家,少操心这些,明日和永乐出宫,记得多带些人手,别太晚回宫。”萧问阙将奏折从他手中抽出。
“皇帝叔叔,我可以帮你。”楼风吟下意识抓住萧问阙的手,随后一愣,抬头便撞进萧问阙的双眸,顿了顿,当即松开手,却觉得方才和萧问阙触碰到的肌肤开始发烫。
“王府里有很多金银财宝,我又用不着,可以……”
萧问阙眨了下眼睛,抬手敲了下他的头,语气无奈又纵容,“你是想要朕将来百年后,到了地下被我爹娘你爹娘你祖父轮流训斥吗?”
楼风吟忍俊不禁,“那就连我一起训斥吧,我才是败家子。”
他低下头,有些失落道:“皇帝叔叔帮我那么多,我也只是想帮你。”
“王府无人,那些东西留着也是落灰,不如让它们有用点,祖父父亲若还在,也会同意的。”
萧问阙无声揉了揉他的头,没有接话。
在这里消磨完时间,到了该歇息的时候,楼风吟离开了。
伺候他的宫人小声道:“殿下怎么还称陛下为叔叔?”
“称呼不换,这身份何时才能换?”
楼风吟脚步一顿。
连宫人都在为他没有名分而忧心,楼风吟心绪复杂。
福公公给殿内点上安神香,试图提醒萧问阙应该休息了。
萧问阙却不为所动,坚持将那一摞奏折看完。
“若是世子殿下能留下便好了,也省的奴婢做这个耽误陛下勤政的坏人。”
萧问阙失笑:“你这话怎么说得跟争宠似的?”
福公公笑呵呵道:“那也要有人和奴婢争啊,陛下连世子殿下都不肯留宿。”
萧问阙抬眼扫了他一眼,“要你多事。”
福公公假意自打了两个嘴巴,“是奴婢该死,妄自揣测上意。”
“只是陛下,您这样纵着世子殿下,也不知世子殿下何时才能开窍接受您。”
萧问阙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第一次隐隐后悔做下之前的决定。
在外人眼中,包括他们身边的人,都以为传言为真,认为他与楼风吟是情人关系。
那么,楼风吟平日是否也遇到这等情况?
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来见他的?
翌日,楼风吟和永乐从宫外回来,兴致却并没有那么高,也不知是不是累了。
永乐公主回来便直接回了自己宫中。
楼风吟一个人将从宫外带的小玩意儿拿给萧问阙。
“怎么不像是去玩了一趟,反而像是和别人吵了一架?”萧问阙打趣道。
楼风吟扯了扯唇角,倒真像是去和人吵架,还吵输了。
“不是我,是永乐,街上遇到不喜欢的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永乐一气之下和人吵了起来。”
萧问阙不用问,也知道多半是为了什么。
“那你呢?”
“什么?”
“风哥儿,若是你后悔,朕随时可以送你出宫,为你澄清。”萧问阙认真道。
楼风吟表情一僵,眼神下意识慌乱一瞬。
“我……”
“我没有……”
萧问阙看着他的目光依旧是那样温和又包容,仿佛无论他做什么,对方都会在那里。
楼风吟心头一酸,他走到萧问阙面前,趴在他的腿上,抱着他,却不肯抬头。
似逃避,似眷恋。
“对不起,皇帝叔叔……”
“我……”
“我……”
萧问阙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才让哽咽的楼风吟稍稍放松。
楼风吟仍抱着他,“……我没有后悔。”
“我只是……”他只是每每听别人说自己和萧问阙的关系时有些别扭,又羞耻又恼怒,还无能为力,既自厌,又自卑。
那些人那些话,总将他带回到那一晚,他明明竭力让自己忘记当时的羞辱和难过,却又每每被人提醒。
他一边眷恋皇帝叔叔的温暖,又害怕着那一晚的萧问阙,哪怕对方当时是为了救自己。
“皇帝叔叔,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是不是很淫//荡?”见他自己都无法面对当时的自己。
我在你心里,还是原来的风哥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