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白衣哥哥看起来就比较好相处一点,就是受了重伤,和很凶的哥哥应当认识。
总而言之,阿朝用自己十二年的“阅人经历”,给出了这俩不像坏人的坚定结论。
……虽然那个很凶的哥哥弹他脑门那一下阿朝记到现在。
阿朝连忙拽着母亲的衣袖,和她解释了自己在里面经历的一切。
等到阿朝解释完之后,阿朝母亲的脸色便缓和了许多,虽然仍旧保留了几分对陌生人的警惕,但是不再那么紧张了。
她说道:“二位……谢谢你们救了阿朝。”
说罢,她居然就这么要跪下去,搞得宁沉眉头紧皱,连忙抬手隔空把人扶住,才不至于让阿朝的母亲彻底跪下去。
宁沉打量着周围,道:“举手之劳,也不至于行如此大礼。何况,小屁……阿朝救了人,带我们走出这个什么林,也算是还了人情。”
谢停云知道自己这次能活,很大原因是宁沉和阿朝两个人的努力。
谢停云服用了阿朝给的灵草之后,药效很快就显现了,谢停云体内伤痕累累的经脉正在缓慢修复,灵草补充的灵力虽然不多,但是正好能够解燃眉之急。
于是谢停云轻声说道:“多谢,这次算我欠你们的,日后若是有需要,尽管开口,谢某必当尽力。”
不知怎地,听谢停云这么说,宁沉就忽然不想玩做了不认那一套了。
他偏过头,在谢停云耳边咬耳朵道:“当真?”
宁沉一下子靠得太近,气息骤然扑到了谢停云的耳边,这种超乎寻常界限的靠近让谢停云略微不自在地偏开了宁沉的视线,他垂下眼眸,装作若无其事般说道:“当真。”
宁沉哟了一声,穷追不舍:“本座叫你干什么,你都能尽力完成?”
谢停云:“……”
谢停云面上闪过一丝困惑和迷茫,他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就很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
感觉不是什么好话,有可能是坑,但是谢停云确实欠了宁沉一条实实在在的命,他不可能赖账。
于是谢停云只好老老实实认账:“……是。”
“但是,”谢停云盯住宁沉暗红色的眼眸,声音陡然严肃了起来,“谢某不可能做出残害同胞之类的事情,若是魔尊大人要我对同门同族下手,谢某恕难从命。”
宁沉哦了一声,显然浑不在意。
他清了清嗓子,低语道:“那你出去之后,如果还找得到你那本命剑的话,把你那本命剑借本座几天?”
谢停云:“……”
谢停云:“???”
谢停云的表情差点绷不住了,他有些难以理解:“不是,你、你要乘风剑做什么?”
再说了,他本命剑现在都还插在无尽林上方的石壁上呢,现在显然还不够强制召回的距离,所以乘风剑现在暂时不在他手里。
关键是,人族圣子的本命剑落在打生打死几百年的魔尊天骁手里,这要是传出去,得惊掉多少人的眼珠?
谢停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经碎得有些拢不回来了,他喉咙动了动,略微艰涩道:“你……你确定要乘风?你真的知道这代表着什……”
主要是谢停云护他那宝贝本命剑护太紧了,三番两次因为宁沉碰了他本命剑而大打出手,宁沉得了不碰谢停云本命剑就不行的反骨,现在着实很想看谢停云炸毛的样子。
宁沉压根没听谢停云说了什么,他啧了一声,道:“你就说给不给吧。”
谢停云:“……”
一向冷静自持的人族圣子如今看着宁沉的眼神跟看鬼一样,他卡了好一会,随后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心如死灰道:“……给。”
第15章
得到了谢停云的承诺之后,宁沉这才开心了。
殊不知谢停云此刻神情微微恍惚,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居然一下子发展到了这种离谱的地步。
剑修的本命剑最是不肯让旁人触碰,一旦落于他人手中,只会有两种可能性。
一个是杀剑主抢夺宝剑,另一种……则是两人已结成道侣关系。
在无情鬼裂缝之中下坠那一次是意外,事从紧急,因此不必计较什么特殊含义。
但是这和把剑修的本命剑光明正大借走玩几天,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事情啊。
天骁……不能够吧?!
他们敌对这么多年,总不能突然就会产生这种心思?
莫不是又是想出了什么新的玩弄折磨的人的法子?
可是……
天骁如果真的这么干了,不就是告诉三界所有人,他和打生打死几百年的宿敌谢停云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骁到底得有多恨他,才宁愿顶着“和宿敌是道侣”的名头,也要拿走他的本命剑啊。
不是……他拿去干什么啊?!!
谢停云沉默了。
谢停云是恩怨分明的人,他和天骁之间的事情一码归一码,该还人情的时候谢停云不会含糊。
即使眼前这人曾经千方百计想要自己的命,如今又不知为何突然转性。
“那你的本命剑要怎么办?能拿回来吗?”宁沉问道。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其实是“本座还有得玩你的本命剑吗”,可惜宁沉看见他恍惚的表情就觉得好玩,于是并未说出口,善心大发没再给他上点刺激的玩意。
虽然说没说对于谢停云来说都一样。
谢停云道:“……本命剑一般都有强制召回,只要和剑主的距离超过某种程度,就会强制召回到剑主的身边。”
宁沉噢了一声。
还行,还挺不错。要不是他没有本命武器,不然高低也得试一下。
难怪谢停云不急。
如今天色已晚,阿朝的母亲梳着简单的发髻,长发在身后柔顺地披着,额间的白发已经若隐若现。
她就这么看着两位恩人在面前你来我往地自顾自聊天,耳边是阿朝絮絮叨叨小声和他说这两位哥哥看起来有多安全不会造成什么威胁的,何况伤患现在不适合长途跋涉娘你能这么对待恩人吗,忽然就打消了心头的疑虑。
也对,这两人居然能在这么危险的无尽林门口旁若无人打情骂俏这么久,看起来也不太像是多聪明的人。
阿朝母亲想不到他们有什么动机要利用他们。
无尽林里面从来只有进没有出,他们村子里的人进去都要做好万全准备才敢进去,基本就没有见到过有什么陌生的人从里面出来。
无尽林上面不知是什么东西,林子里倒是经常有坠落的声响,然而她们村子里的人进去小心探索,每一次都是什么都没发现,最后只好原路返回。
这回能从里面碰见活人,也是她头一回见到。
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这两位恩人,阿朝今天一定回不来。
阿朝母亲缓了缓语气,斟酌着道:“若是二位先生不嫌弃吗,我带你们回村过夜,若是二位要赶路出去,白日会更方便安全。”
阿朝从母亲怀里跳下来,小跑过去拽住谢停云的衣袖,像是生怕他们不来似地小声说道:“走吧哥哥?”
正好天晚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歇一下也行。
宁沉没有拒绝这个提议,目光瞥见谢停云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屁孩,伸手穿过去看似又要弹人小孩的脑门,被阿朝大叫一声迅速躲开了。
他又不敢打回去,那哥哥看起来可不像白衣哥哥那样好说话,因此阿朝只敢用幽怨谴责的目光注视着宁沉,企图在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宁沉嗤了一声,没管这幼稚的伎俩。
从无尽林出来之后,周围仍旧是遍布着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植物,高大粗壮的树干沉默伫立在两侧,叶子边缘是诡异的淡蓝色,一眼看过去闪着许多细碎的磷光。
阿朝的母亲抬手捏指吹了一声口哨,树干上沉默站立的乌鸦便发出嘶哑的鸣叫,靠近阿朝母亲转了三圈之后,又朝远处飞走了。
乌鸦,身披黑羽,是黑夜的使者,代表亡灵的召唤,在众多民间传闻之中出现的代表都是不详的征兆。
宁沉望着阿朝母亲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她身上的气息有点不对。
可他毕竟才来这个世界没有多久,许多认知还没有建立起来,无法像寻常高阶修士那样敏锐感知周围环境的不同。
宁沉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但是却无法说清楚什么不对,为什么不对。
宁沉偏过头,想看一眼谢停云的神情,却见他低着头,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阿朝,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只好咽下了想说的话。
四人在崎岖的山谷之中七拐八拐,终于有一线昏黄的灯光冲破黑暗,照出村门口破旧的平景村三个字。
平景村门口点了两盏昏黄的灯光,那通常是用来指引回家之人的归路的灯。
村门口有许多人正围着窃窃私语,大家统一而焦灼,都在担忧着傍晚都没有回来的母子二人。
村长在其中尤为明显,他穿着一身和阿朝款式相似的陈旧长衫,看面容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身形微胖,应当是跛了一只脚,走起路来颇为吃力,而且看起来似乎受了伤,只能由旁边的村民们扶着才能站稳。
一看见村长,阿朝的眼睛就亮了。
他放开谢停云的手,飞奔向前面的村长,开心地抱住了村长的腰,说道:“爹!我和娘都平安回来啦!不要担心,你腿还没好,快点回去躺着。”
眼见着母子二人都平安无事,村民们便都松了一口气,原本气氛凝重的窃窃私语也变成了释然轻松的聊天声。
只是在村长看见母子二人身后还带着两个陌生的人之后,却情不自禁地变了脸色,其他正欲离开的村民们见状也停下了脚步,充满戒备地盯着宁沉和谢停云二人。
村长把阿朝和夫人往身后揽,语气中充满警惕:“你们是谁?过来干什么?没事的话请离开,这里不收留外人。”
宁沉觉得阿朝他爹说话的方式还挺有意思的,他道:“倘若我们有事呢?”
“……”村长的神色并未放松下来,他保持着那个将所有人都护在身后的姿势,用同样的语气和姿态又道:“你们有什么事?如果确实需要,我们能够提供一点有限的帮助,只是无法将你们留下过夜,还请见谅。”
宁沉真觉得挺有意思的。
按照他们这样警惕的姿态,宁沉还以为他们会拒绝提供任何的帮助,然而事实上平景村的村长竟然让了步,能够提供一点有限的帮助。
宁沉开始以为他们是遭遇过了什么才对外人抱有如此大的警惕和小心,可看这样子好像也不太是。
谢停云目光望向门口两侧设立的两座凉亭,在此时忽然出声问道:“你们若是不欢迎外来人,为什么要在门口设这种专门供人乘凉的凉亭呢?岂非浪费了。”
村长跟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用瓦片和稻草铺就的简陋凉亭,里面的石桌石凳已经泛了厚厚一层灰,显然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
村长淡然说道:“因为从前有用,现在没用了€€€€你们想在那休息的话,也请便。”
年轻的夫人轻轻拽了拽丈夫的衣角,轻声细语地解释着什么。
一旁抱着村长腰的阿朝也撒娇地说着什么,将之前在无尽林里面发生的事情一概托出。
听到宁沉救了阿朝却只是要他救个人,之后再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村长的神情竟是闪过了一丝惊愕。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那种淡淡的神情,只是态度比之前好了一点:“只是我们村内如今情况特殊,实在无法收留外人留宿,请二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