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们别说了,别忘了小镇弹幕是共通的,殷修那边也看得到,当心他生气。”
画面上一下就干净了下来,没有了半条消息。
殷修支着下巴眯眸,盯着电视一脸困倦,修长的身体蜷缩在沙发里打瞌睡。
不一会弹幕上又飘了一条消息,“没睡的赶紧睡了,注意点,夜娘娘来了。”
伴随着弹幕幽幽地飘过,小镇上的灯光迅速灭了许多。
街道上空荡无声,幽暗的胡同中袭过一阵冷风。
有细碎的脚步声在胡同里响起,却没有任何身影出现,只有墙壁缝隙之间有不明的巨大黑影在晃动。
那道脚步声在每家每户门前都停留片刻,每停一下,门外就传来沉闷清晰的咀嚼声,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夜晚让人头皮发麻。
声音连带响起了一路,最后停在了殷修的房门前,这一次没有咀嚼声响起。
“咚咚!”
殷修屋外的玻璃窗被人敲响,虽是轻轻敲打,但整个门窗都在颤动。
殷修困倦耷拉着的眼皮一抬,余光瞥向了门口。
他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月色之下,一张惨白微笑着的女人的脸正紧紧地贴在他的玻璃窗前,直勾勾地注视着殷修。
她长发凌乱垂地,面无血色,但微笑弯起的嘴角沾染着不明的红色液体,巨大的身形几乎塞满了整个狭窄的胡同,以扭曲诡异的姿势匍匐在胡同里。
“这是什么?”夜娘娘用食指托起小小的铁碗,里面一碗清水晃悠,漂浮着两片泡胀了的茶叶。
“茶。”殷修淡定地回应着,顺手在窗前给自己倒了一杯。
夜娘娘微笑着的面庞一僵,表情逐渐狰狞,声音低沉,甚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地再度询问:“这是什么?”
“就是茶啊。”殷修不以为然,抬起手里的杯子,向窗外的女人举杯,“喝一口?”
咔地一下,小小的铁碗被捏扁,夜娘娘惨白的脸死死地贴在玻璃窗上,瞪大的瞳孔之中血丝萦绕,倒映出殷修面无表情的脸,“我对你的祭品不满意,我要换一个祭品。”
她的手指缓缓地指向了屋内的殷修,喉咙里散发出低压,“你,得成为我的祭品。”
“不要。”
殷修回答得很果决,耷拉着眼皮,“你能不能别每天都来烦我了,整夜都睡不好,吃了那么多肉喝口茶又怎么了?那么矫情做什么?”
两人的声音在夜晚很清晰,几乎整条胡同的人都能够听得到殷修的话,都忍不住缩在被窝里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曾见过震怒的夜娘娘一口咬断了一个人的脑袋,也见过一夜之间被踏平的房屋以及满地支离破碎的人。
整个小镇也就殷修敢这么跟夜娘娘说话,真的是在死亡点上蹦迪。
夜娘娘的表情开始扭曲,她巨大的手掌一把拍向了殷修房屋的玻璃窗上,整面玻璃咔地一声出现了裂缝,惊得其他人心里一颤。
“我要生吞了你!殷修!我一定要生吞了你!”伴随着咬牙切齿地嘶吼,女人的身体不断撞击着殷修的门窗,尖锐的声音在夜色里刺得人耳朵生疼,更让人心惊的是门窗发出的嘎吱声响。
脆弱的门板被撞得哐哐作响,螺丝松动,玻璃窗也颤动不止,裂痕遍布。
即便规则里写着夜晚的房屋只要紧闭门窗就是安全的,但万一被撞坏了,可就不一定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敢去尝试门窗到底会不会被撞坏。
“真吵。”殷修一把拉上窗帘,挪了桌子堵到门口,继续回到沙发上看电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共六年,他在这住了多久,就被夜娘娘吵了多久。
殷修都已经习惯了晚上看电视,白天钓鱼打瞌睡的日常了。
在夜娘娘的嘶吼声中,小镇的黑暗里开始响起细碎的声音,“他又招惹夜娘娘生气了,明知道夜娘娘脾气不好。”
“夜娘娘也拿他没办法,他没触犯规则,夜娘娘也进不去。”
“这个人到底想在这待多久啊?不进副本也不出去,哪有人在这样的地方住了六年的。”
“其他玩家都怕我们,怕夜娘娘,他是一点都不怕,而且他身上那把刀……”
“算了,去看看其他人吧,总感觉今晚的小镇很潮湿,很不舒服。”
“兴许是快要下雨了吧。”
天空在几分钟后降下了雨点,淅淅沥沥的声音落满了整个小镇,一股潮湿的风刮过小镇的胡同,也几乎是同时,那哐当哐当撞击着门窗的巨大颤动声戛然而止。
殷修一怔,转头看向窗户,今晚这么早就回去了吗?
平时不闹到天亮都不会让他睡觉的。
殷修起身掀开了窗帘,幽深的胡同里已经没有了那具庞大的身体,只有从天空而下滚落的雨珠摔在了地上,濡湿了满地的规则单。
远处雨雾之中不断亮起了灯,也逐渐响起了人声。
下雨的夜晚是唯一可以开门的夜晚,对镇上的玩家而言是难得的自由,也可以去寻找来到镇上的新玩家,为自己添点同伴。
但那都跟殷修没什么关系,他一拉窗帘,迅速回到了床上睡觉。
难得不被打扰的夜晚,听着窗外的人声雨声,一定能睡个好觉。
殷修缩进被窝,意识朦朦胧胧了片刻,夜晚的降雨声中,一道异常的脚步声忽地出现在了胡同的入口处。
他咻地睁眼,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听觉上。
那道声音踩着水洼缓缓地顺着胡同的小道走了进来,平静地穿过所有其他玩家的脚步声像是有目的一般地渐渐靠近这里。
没有任何人阻拦他,也没有任何人为他停留,就像是被小镇所有人无视了一样,只有这道脚步声很干脆直接地穿过雨声来到了他的房门前,停住。
殷修躺在床上没动,看向了自己的房门。
在被夜娘娘猛烈撞击过后的脆弱门板之下,一道悠长的影子立于门外。
第3章 雨夜里的它
“咚咚€€€€”
敲门声不出所料地响起在安静地小房间里。
殷修侧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不予理会,继续睡觉。
反正新玩家也很快就会被其他人接纳的,他不需要室友。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轻缓又有节奏,很是沉稳,显然门外的人没打算离开。
殷修翻了个身,努力地闭眼睡觉,但不知为何窗外的人声雨声的存在感都远不及门外的那道人影。
那个人甚至都没有说话,只是敲了敲门,视线感却像是穿透了门板直直地落在殷修身上。
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像是站在门口毫无遮拦地在看他,没有任何阻碍。
“能开开门吗?”
在漫长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是一道低沉的男声,音色温和,听上去毫无威胁。
“去其他人那吧,我不需要室友。”殷修抬声回应了一下,偶尔会有还没接触到小镇老玩家灌溉的新人误打误撞来了这也是常事。
门外的男人轻声笑了笑,“其他人让我来你这。”
殷修抬头,这还是第一次有新人被小镇其他人赶到他这来,很新奇。
“你做了什么他们反感的事?”
“我下湖去抓了条鱼吃。”
殷修立即翻身下床,匆匆地来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夜晚的风卷着雨花与潮湿吹进了漆黑的房间里。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浑身湿透了的男人,他的黑色西装完全被水浸透,头发上也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着水珠。脸色有些苍白,但面带微笑,看上去俊朗斯文,很是优雅。
不知道是他抿唇微笑的弧度过于标准还是出现在这夜晚里很是突兀,男人身上难掩一丝阴森的味道。
“湖里真的有鱼吗?”殷修开门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有。”
男人点头,开口的瞬间,殷修瞥见了他的牙齿,相比正常的人齿,他的看上去有些尖,齿缝之间还残留着一些不明的红色液体。
“湖里真的有鱼啊?我钓了六年都没钓到过。”殷修摸索着下巴沉思,余光在男人身上打量。
外面在下雨,会淋湿很正常,但这个男人身上是彻底湿透,像是在雨里站了几个小时一样,潮湿的感觉很重。
“鱼的味道不错。”男人抿唇轻笑:“就是叫声有点尖。”
“原来湖里的鱼是会叫的啊……”殷修开始怀疑他吃的可能不是鱼,兴许是别的什么。
但他没继续追问,只是后退了一步,露出了两人之间低低的门槛,冷淡地微扬下颚,“外面冷,先进来说话吧。”
男人垂眸,盯着地上的门槛没动。
小镇规则五:下雨时,镇上会出现新面孔,可以进屋的是新人,不能进屋的务必小心。
男人的沉默让殷修进一步试探,“你不进来吗?”
他抬头,唇角的弧度更甚,“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
殷修一点头,男人缓缓抬脚跨过了门槛,进入了殷修的家。
他进来的瞬间,屋子里都要冷上几分,仿佛瞬间灌上了寒意,就连殷修都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看上去只有你一个人生活。”男人打量了一番屋子里的东西,回头看向在发呆的殷修,眼眸微眯,“他们说我可以在镇上选择一个室友,我可以在你这住吗?”
殷修的视线在门槛上顿了几秒,然后收了回来,一把关上房门。
“我不想有室友,但镇上没有多余的空房间,如果其他人都不要你的话,你就只能待在我这。”他从抽屉里翻找出一张规则单,递给了男人,“镇上的规则单,其他人有给你看过吗?”
男人摇摇头。
“那就看看吧,记住了你就能多活一阵。”殷修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新室友没有多少照顾的兴趣,塞给他规则单后就转身去掀开窗帘打量外面。
小镇的规则虽然只有不能伤害任何有意识的存在这一条,但其实在这待久一点的玩家都知道,这个伤害有主动与被动。
如果他因为拒绝新人进屋而间接使得没人收留的男人今晚死在了外面,就是他触犯规则。
其他玩家很明显没有直接拒绝他,而是让他来了殷修这,就算这个男人死了,也麻烦不到他们身上去,麻烦的只有殷修而已。
男人接过规则单,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正反面都反复翻了几秒后就放在了一边,转而把目光落到了殷修身上,面上一层不变的微笑之中透露着兴趣。
“你还没有问我的名字。”
“我不想知道。”殷修懒懒地回应着,确认门外的确没有再见夜娘娘的身影后放下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