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修几乎是瞬间联想到了这条精神病等级规则。
他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是这样联系到了一起,通过幻觉的刺激,他在副本里伤害了别的玩家,这就是正常玩家眼里所看到的精神病患者。
殷修长吁一口气,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他丢掉了手里的手术刀,擦了擦血,面对其余玩家的惊恐凝视,也波澜不惊。
“修哥你这是……”听到声音出来的钟暮也有些愣,大家都在睡觉,突然之间就听到了惨叫声,接着所有人都醒了,就看到走廊上这一幕。
地上的玩家还在捂着牙哀嚎,似乎就是白天殷修带去诊疗室的玩家之一,这是蓄意报复?
钟暮不太懂,但看得出殷修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玩家的哀嚎声也同样吸引来了工作人员,他们看到殷修之后露出了恐慌的表情,“是三级症状的患者!必须赶紧约束起来!”
“快快!现在打药还来得及!得赶紧抑制他的症状啊!”一群突然出现的白褂人匆匆地围住了殷修,防止他逃跑。.
殷修回忆起三级症状的处理方式。
€€€€需要戴上手铐与止咬器,确保病人在治疗期间不会再伤及他人,强制输入药剂。
没想到出了极乐城还得带手铐,别的都好说,但这强制输入药剂不可,就算是以输药的方式他也不能跟药沾边。
那就直接到四级吧!
面对那些涌上来的工作人员,殷修毫不留情地一把拔出了刀。
几乎是瞬间,他眼前的画面又在改变,似乎有光影不断在流动,许多的人从眼前匆匆闪过,他看到自己因为拔了那孩子的牙,站在门口被院长教训,他看到那孩子从窗口探出来的恶毒目光。
他以为这件事之后,孤儿院会平息下来,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负他与他那可怜的妹妹。
却没想到,这件事,将是灾祸的开始。
他只是想要与妹妹有一个归属而已,只是想要普通的活下去而已,并不奢求过分富裕的生活,也不祈祷能有什么善良之人接待他们。
只要妹妹在身边就好了,这是殷修唯一的奢求。
但孤儿院却夺走了殷修的精神支柱。
他像往前一样,为孤儿院打工,维持孤儿院的运转,其他大些的孩子也是会去的,却没有人比他更卖力,希望这里能运转下去。
临走之前,他看到那院长站在门口与晓晓说着什么,细声之中似乎表明有个很适合妹妹的工作,只需要一天就好。
晓晓眸子里亮晶晶的,“我也能帮到大家了吗?”
殷修有些担忧,但打工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他回头看去,晓晓在向他挥着手。
那张稚嫩的脸上露出天真无害的笑容,无时无刻不以最美好的心态去迎接世界。
殷修也就放心地离去了。
“不能想起来……不能想起来……”
医院的走廊上,被层层围堵的殷修瞳孔涣散,目光呆滞,即便刚刚有过一瞬间的清醒,又立即开始疯魔起来,他嘴里在细声碎念着什么,听上去有些崩溃在其中,却没有人听得懂。
玩家们被他吓得后退,工作人员也有些犹豫地上前,他们拿着止咬器与手铐,甚至担惊受怕,还带上了束缚服。
明明殷修只是不停地梦呓着站在那,他们却不敢靠近。
“不能……不能想起来……不能……”殷修皱眉,声音有些颤抖,是在恢复记忆,他却浑身都在抗拒着这段记忆。
像往前一样,他疲惫地工作完回来了,踏着沉重的步伐准备回到孤儿院,手脚都很沉重。
只要想到妹妹还在那等着他,他即将看到那张温暖微笑着的脸,身上的疲惫都褪去了几分。
无论何时看到妹妹,他就有继续努力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站到破旧孤儿院的围墙外,他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小小的身影在等着他,心想,她今天也出门了,也许只是回来得晚了些。
殷修转头,进入了孤儿院,却在院子里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哭声。
时常教导他们识字看书的那位姐姐正在崩溃大哭,怒喊着,“明明有那么多孩子出去工作了!你是丧了什么良心还让这么小的孩子去的!你都知道那是危险的工作了还让她去!”
“这不是最近……手头紧嘛……”院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心虚,“有这么多孩子需要花费呢,不赚点钱,他们哪里来的钱吃饭啊。”
“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不捡那么多孩子回来搞慈善,日子倒也过得下去,明明都养不起来了,还在不断从外面找孩子回来,你是发善心吗?你分明是借着孩子们敛财!现在那些人不理你了,你就这么对这些孩子?”女人破口大骂,声音里充斥着怒意。
平时她根本不敢这么对院长,但今天的院长听上去也有些心虚,“我哪知道是那么危险的实验啊,他们就是说需要年级小点的孩子,可能会有一些危险,但是高额补偿啊,我们现在都有钱了啊!”
屋子里传来一阵摔锅砸碗的声音,女人撕扯着院长的衣领,与他扭打在了一起。
“疯女人!不就死了一个孩子吗?反正也是没人领养的!死了就死了嘛!”院长骂骂咧咧地一摔门出了院子,正好与站在院子里的殷修对上了视线。
女人哭嚷着出来,看到殷修也是一愣。
院子里的氛围突然僵硬,殷修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余光瞥向旁边的窗子,看到那个被拔了牙的小孩在里面偷笑。
他默了默,淡淡地开口道:“晓晓还没回来吗?”
院长没有开口,就是扭着头到一边去了,看殷修的眼神有些忌惮。
女人抹着泪有些不知所措,她红着眼眶向殷修招招手,“你先进来吧,进来我慢慢跟你说。”
殷修站在原地没动,直勾勾地盯着她,“我等晓晓回来了再进去。”
他倔强的身影杵在小小的院子里,满身脏污,神态疲惫,像是即将垮掉的人,需要一个救赎。
女人的哭声抑制不住,见殷修不肯挪步,就哽咽着朝里面指道:“晓晓,在里面呢。”
“你自己进去看吧。”
第239章 大脑在崩溃之中逐渐步入疯狂
殷修沉默地凝视着女人哭丧着的脸,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孤儿院走廊的两侧站着平时会欺负他的几个孩子,换做往常,他们会笑嘻嘻地上来找茬,但今天不知为何很反常地站在那里不吭声。
殷修没有搭理他们,而是顺着走廊往里走去,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平时会玩耍聚集的客厅里。
“殷修。”身后在哭泣着的女人忍不住在殷修进去之前出声喊了他一下,她面上满是犹豫,“要不你晚点再去找她吧。”
殷修余光瞥了那女人一眼,没有吱声,直接踏了进去。
进屋的第一眼,他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形,身上盖着一块白布,遮住了全身,从白布的一角露出了殷修所熟悉的裙子边。
殷修木讷地站在那里望着那块白布,“晓晓是在睡觉吗?”
女人犹豫不决,没有回应。
殷修便自己走上前掀开了白布。
白布之下,是他无比熟悉的脸,此刻最想看到露出笑容的脸,但这张脸变得灰扑扑的,毫无血色,眉眼紧闭没有一丝生气。
殷修缓缓伸手,摸向了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污垢擦拭干净,沉默地凝视了她许久。
整个屋子里寂静无声,门口的人大气也不敢出,殷修的沉默就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越是压抑就越是恐怖,谁也不知道他寂静无声的皮囊之下,情绪会有多汹涌。
他呆了片刻后,缓缓地伸手将地上的晓晓抱了起来,喃喃着转身打算往外走,“怎么能在地上睡觉呢,一定是累坏了吧,哥哥带你回屋去。”
他的眼瞳死气沉沉,声音也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就像是这具身体还活着,但只是一具空壳一般。
女人连忙拦住了他,有些哽咽地道:“她……她今天去了一个专门对小孩子进行实验的地方工作……那里伴随着一定的危险,这个危险性目前都没有出现过,谁也没想到她会有排斥反应……
“几个孩子里面,只有她出事了。
“所以殷修……晓晓她已经……”
女人喉间哽咽,声音艰难地吐露,“她已经不在了。”
短短的几句解释,说出来却十分艰难,她屏住呼吸观察着殷修的反应,生怕这个沉默的人下一秒就会崩溃。
殷修为了他的妹妹有多努力,孤儿院的人都是看得到的,他们之间相依相偎才能走到今天。
而如今晓晓死了,殷修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平淡、沉默,甚至安静到有点可怕。
他抱着晓晓不语地越过女人走了出去,穿过走廊,回到了他们两个住的破旧小房间里。
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女人的哭声,只剩下满屋子的寂静。
明明今早还会向他微笑,向他招手,等待着他回来的人,现在却再也无法展露出任何笑容了。
殷修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了,他垂着脑袋坐在床前凝视着床上的人,试探性地用手指推动晓晓的嘴角,让这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短暂的弧度让她看上去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一瞬之间回到往昔。
但他的手指一松,苍白的小脸又回到了死寂。
殷修分辨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他只觉得脑子里很吵,仿佛有东西在碎掉、在崩塌,就如同他的人生再也拼凑不回到从前。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就只能期盼性地坐在床前希望他的妹妹只是睡一会,睡醒了就会睁开眼,然后像往前一样对他撒娇。
窗外的女人哭声不断,她一直拉扯着院长纠缠,孤儿院的孩子几乎都是她在照顾,所有孩子里晓晓是最听话最乖的。
寒风凛冽的那一天,是她在门口接待了瑟瑟发抖的两小只进来的,教他们识字、成长,也算是对殷修他们而言比较温柔的人了。
如今晓晓没了,她也同样的崩溃。
但整个孤儿院里,只有她崩溃,只有她的哭声与吵闹,其余孩子们安静的安静,嬉笑的嬉笑,排除掉女人的哭声之外,就好像晓晓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就连院长也只是不安一会之后就淡定了。
“烧了埋了都行,就一个小孩子,哪来那么多事,反正也无父无母不知道从哪来的,连户口都没有,死了就死了吧。”院长的声音听上去比会杀死人的寒风还要可怕。
在院子角落里玩耍的小孩子压低声音开始嘀咕,“怎么就她死了?大家都没事啊?”
“死了就死了呗,少她一个,还没有人跟我抢糖呢。”
“可是她哥哥变得好可怕啊,他都没有哭。”
“她哥哥本来就像个怪物一样,现在妹妹死了,更像个怪物了。”
“他不会发疯打我们吧?”
“要打也是打那个啊……他之前不还说想让他妹妹死,给他点教训吗?你说会不会是他……”
“嘘嘘,别说了,别被听到了。”
“我也没想到他被拔了牙之后一直记着这事,还真的动手了啊。”
“这事我们都不说,就没人知道了。”
细小的议论声从破旧的玻璃窗里飘进来,每个屋子的隔音确实都还好,但只有殷修所住的房间很破,几乎挡不住外面什么声音,这也是他们从来不知道的。
因为只有他们是最后来的小孩,最受排挤的小孩,所以轮上了所有人都不想住的破旧屋子,漏雨、漏风、不避寒、不避暑,这些都是其他小孩不知道的。
即便如此,晓晓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声,每天都像初升的太阳一般热情。
寂静坐在床前的殷修缓缓地抬眸看向了窗外,与那几个恐慌的孩子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