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森几乎要从心底里笑出声。
“怎么能不记得……”他难过地看着易时陆:“其他都能想起来,偏偏最重要的一段不记得了。哥你……你亲了我……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
恰到好处的停住话语,留给人无限遐想,卓森低下头,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难堪,声音很轻:“可是你现在却说,忘记了。”
他的态度将易时陆衬得越发像一个抛弃伴侣的人渣。
易时陆尴尬辩解:“抱歉,可能是因为酒……我很少喝酒,不知道那天酒劲会那么大。”
“所以现在哥是要用酒后失态来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卓森松开了拉住他的手,垂下。
易时陆:“我们的……关系……吗?”
卓森仰起头,用一种炙热又忧伤的目光看向易时陆:“哥亲了我,还说喜欢我,哥觉得,我们会成为什么关系呢?”
易时陆深吸一口气。
真是乱套,这些都是什么。
他揉了揉额角,沉声道:“给我点时间向你解释,卓森,那天是因为……”
卓森转过轮椅,轮椅的声音打断了易时陆的话语,他背对着易时陆:“不用解释的,如果觉得很为难的话,只需要和我说一声就可以,我不会缠着哥。虽然那
一次是我的……初吻,但是哥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需要对我负责。哥想怎么对我都可以,不必要理会我的心情。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哥的小狗,对待一只小狗,只要不要抛弃就很好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会多要。”
一番话说得易时陆哑然无言。
卓森看向不远处的镜子,镜面映出易时陆纠结的脸色,久久驻足不动。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易时陆在驻足之后大步向他走来。
易时陆蹲下身,与他平视:“我不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卓森,我会对你负责的,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青年人的眼中放出异彩,像期待了许久的礼物终于落在手中,卓森憋着哭腔:“我可以要哥爱我吗?”
易时陆轻轻握住他的手:“我已经在这么做了,真的。”
卓森流下眼泪:“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爱,是、是……你明白吗?”
易时陆抬起手,替他擦去眼泪:“我明白,我会努力的,给我点时间。”
卓森激动不已,他动作飞快地低下头,在易时陆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又轻又快的吻,易时陆还没说什么,他反倒先害羞得捂住脸。
“谢谢哥。”
易时陆看着他以手捂住面颊,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那么娇羞,并天真烂漫,完全是一副刚踏入恋爱的没经验的年轻人。
他不禁轻轻微笑起来。
“不客气卓森,你不必说谢谢。可是你年纪太小,又没怎么接触过社会,你真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吗……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我只是怕你将来会后悔。”
卓森拿开手,将头枕在易时陆的肩上,身体柔软得表现出自己的顺从与乖巧,可面对着镜子的那张脸上,却露出了格外得意的眼神。
“我不会后悔,决不。”
……
是夜,屋子里没有开灯,这样可以将窗外的夜色看得更加明了清晰。
易时陆看了一下表,凌晨二点半,他敏锐的视线捕捉到晚归的人影。
然后他听见了门的声响。
半夜里,很少有人愿意在这样一座古宅中穿梭,但易时陆大胆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月光照在瓷砖地面,带着凉意的微光。旋转楼梯铺满厚重的艳丽地毯,手工皮鞋踩踏上去,也不会有任何声响,只有无限蔓延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又被一级一级地台阶扭曲。
“卓凯先生。”易时陆站在楼梯下,出声。
楼梯上的人影停住了,他慵懒地转身看向那站在不远处比他低很多的易时陆。
于是月光明晃晃地照在那人的脸上。
易时陆微笑:“真的是您,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您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易时陆穿着卡通睡衣,仰头看他,那张干净脸蛋与往常不太一样,带着刚睡醒的朦胧。
卓凯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慢悠悠走下,向他走来:“是的,今晚有个生意局,那些人玩起来就没个时间概念,你怎么醒了?”
易时陆直勾勾看着他:“您受伤了吗?”
卓凯:“为什么这么问?”
易时陆看着他:“好像有血的味道。”
卓凯停住了脚步。!
第 119 章 噩梦者(二十)
长久的对视让空气都凝结,一种若有若无的奇怪氛围弥漫在空旷领地。
穿着卡通睡衣的人神色恬静,仿若只是随口一问。
站在楼梯上的人忽然抬起一只手,在光线的作用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崎岖,那只手也变成一把高高举起的镰刀,悬于一无所觉的男学生的头顶。
整个人仿佛也要畸变成一只螳螂。
然而卓凯只是稍稍张开掌心,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时陆,你鼻子好灵。今晚饭桌上打碎了一只玻璃杯,我的手被划破了一些,你连这都能闻出来。”
易时陆问:“要创口贴吗先生?”
清澈的嗓音,没有一丝怀疑。
“不用,”卓凯打了一个哈欠:“男人吗,这点怕什么。我困了,一起睡吗?”
易时陆向后退了一步:“我自己睡就好。”
卓凯轻笑着踱步,口中念着:“你啊,真是全方位防守……”
他慢悠悠走上楼,去睡觉了。
易时陆站在原地,在脚步声渐远之后,他迈步上前,走上两级台阶,弯下身,捡起一片沾在地毯上的草叶,是刚刚卓凯的鞋底留下的。
叶片颜色较深,细长,是黑麦冬草。
滨城很多地方都喜欢种这种草,耐性好,打理方便,又长青。
但是卓家的草坪用的不是这种。
地毯上还有黄色泥土的痕迹,带着湿润的水汽,最近没有下雨,湿润的泥土大概率是因为夜间降温导致的。
细节容易暴露很多东西,好比现在,用心体察之后就会发现,卓凯不像是坐着豪车赴了一场宴会刚回来的样子。
易时陆走回房间,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将黑麦冬草放进了书页中,又合起。
他又在桌前坐了片刻,小小的方桌上放着一个漂亮的水晶球,易时陆将它的开关拧开,水晶球里传来了欢快的圣诞赞歌,和一场飘雪的风景。
易时陆看着水晶球散发的微光,久久没有说话。
第二天他问了凯丽阿唐他们关于陈嘉宇的事情,却发现这里的每个人对陈嘉宇都知之甚少。
凯丽抱着手臂,嘴巴微微撅起:“他实在太内向了,内向又害羞
,和时陆你有点像,不过比你难沟通得多。我一开始对他很有兴趣的,可惜他不怎么搭理我,我就不愿意和他说话了,你们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什么热脸冷屁股……我可不愿意热脸对着冷屁股,所以喽。”
她摊了摊手。
陈嘉宇就像一阵无形的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只停留了短暂的一阵,没有留下痕迹。存在感低到如同一个隐形人。
卓凯送易时陆上学时,易时陆随口问起了陈嘉宇的事情。
“您如果方便的话,能将陈嘉宇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吗?”
卓凯笑着反问:“陈嘉宇,谁?”
易时陆:“就是卓森的家庭教师,您应该记得他吧,卓森说您要把眼镜还给他的,我想您应该能联系上他。”
“卓森吗?”卓凯终于偏头看了易时陆一眼:“哦,对。我可能是太忙忘记了,我最近脑子有点不太好使,连对阿森也是敷衍得多。陈嘉宇,我想起来了……不过你找他干什么?”
“我从他那里借了一本书,还没还给他,他就从卓家离职了。”
卓凯笑了一声:“就是一本书吗?给我就行,我帮你还。”
“还是我自己还吧。”易时陆坚持。
卓凯似笑非笑,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的身上:“也行,我回去找一找他的电话号码,到时候发给你,对了时陆,你具体什么时候放假?”
易时陆:“后天是最后一场考试,考完就可以放假了。”
“这样啊……”卓凯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在他思考的时候,他偶尔会露出这样的小动作。
但很快,他恢复如常,亲昵地对着易时陆说:“等你放假,我们好好玩一玩,放松一下。”
易时陆低下头,说了一声好。
他背上双肩包推开车门走下车,却听得卓凯兀自发问:“你刚才说的那本书,是什么?”
易时陆握紧背包的带子,神色如常的转过头:“《乌有乡》,一本童话书,黑色/童话。”
易时陆看见卓凯双眸紧盯着他,薄唇一张一合,好像就要扑过来。易时陆晃了一下脑袋,将莫名浮现的画面甩去,卓凯又变成了那副绅士的、风度翩翩的模样。
“黑色/童话,
有意思,我以为你和阿森一样只喜欢看什么现代诗,还不知道你也会看这类书。”
易时陆回答:“只是闲暇时随便读一读的。”
“去学校吧。”卓凯说:“我看着你进去。”
易时陆对卓凯说了再见,从容地向着学校里走去。卓凯坐在车上,目光随着易时陆的背影而移动。
他打开车窗,靠着椅背,点起一根烟,打电话给卓森。
电话刚接通,卓凯就是一句:
“他察觉到了。”
另一端的卓森稍许沉默,然后问:“哥吗?”
卓凯:“嗯。”
两人之间的熟悉和默契不需要过多言语,即便是隔着电话,卓森也能感觉到卓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你想怎么做?”
卓凯陡然笑起:“他迟早会知道,但我没想到会发现的这么快,我明明做得很谨慎,小心又谨慎,他不应该怀疑我才对。”
卓森:“我早就叫你在哥在的这段时间里不要动手了,是你自己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