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门炭治郎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沿着狭窄的木楼梯朝一楼走去。因为心事重重,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游女,差点撞掉了人家额头上的花簪。
灶门炭治郎心想:“看来清司先生喜欢和成熟的人结交啊……”
楼梯对面是一面四边镶金嵌玉的水银镜。这种镜子是几年前西洋的舶来品,比过去使用的铜面镜不知清晰了多少倍,即使隔着几米远,灶门炭治郎也能看清自己翘起的发丝。
灶门炭治郎从镜子前方经过时,忍不住瞄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灶门炭治郎有些娃娃脸,虽然已经十五岁了,看起来却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有些圆的脸颊、因为天气寒冷而鼻尖泛红、梳着孩子气的凌乱短发,分明都是小孩的特征。
灶门炭治郎叹了口气。
灶门炭治郎将自己的头发全部捋到额头上,用手将微卷的发丝压平,梳成大人的发型,尽量地让自己朝“青年”的方向靠拢。
如果他能再成熟一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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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
“鬼”拥有敏锐的五感,清司可以真切地听见灶门炭治郎走下楼梯的脚步声。他听着灶门炭治郎的脚步声消失在通往后院的回廊上,终于松了口气。
“你还没解释呢。那小子说的‘客人’是怎么回事?你吃了他吗?”
鬼舞€€无惨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客人’?”清司装出一副思索的模样:“您说小童磨呀,他那天确实过来找我了。”
鬼舞€€无惨的眉心皱得更深了:“童磨?”
清司拽着鬼舞€€无惨的手臂,坚定地将他朝窗外的回廊推过去:“我们先出去好吗?刚才那名戴着花札的孩子是鬼杀队的人,不能让他给‘柱’通风报
信。”
鬼舞€€无惨和清司轻捷地跳上时任屋屋顶,他们避开街上汹涌的人群,来到时任屋背后的小巷中。
两人来到吉原的街道上,现在虽然是凌晨,但人却一点都没有少,依旧熙熙攘攘。聚集在这里的客人们大多家庭不幸、生活苦闷,他们不愿归家,在花街游女的作陪下饮酒,几轮下来早已醉意熏然,跌跌撞撞地在街道上游荡。
陪同的游女们搀扶着客人,她们替客人招揽人力车夫,将客人送出吉原。
青石路面上,铺了厚厚一层松软的新雪。清司还赤着脚,虽然他感觉不到寒意,但冰冷的雪花还是让他血液循环加速,足尖泛起一层浅红色。
鬼舞€€无惨斜了一眼清司的裸足,却在清司开口的一瞬间,及时收回了视线。清司抬头看向鬼舞€€无惨,问:“您找我过来做什么?”
“没什么,过来看看。”鬼舞€€无惨冷淡地板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这条黑暗的小巷人烟稀少,但却依旧有不少醉汉滞留。他们喝得醉醺醺的,扶着墙壁向前走,从清司二人身边经过。
一名醉汉走过鬼舞€€无惨身边时,不慎用手肘撞到了他。鬼舞€€无惨眼神一凛,面容沉在帽檐的阴影下,额头上已经冒出青筋。他咬紧牙关,忍住了怒意:“抱歉。”
醉汉本就喝得东倒西歪,他趔趄一步,以为是鬼舞€€无惨故意撞他,不依不饶地拉住了鬼舞€€无惨的手腕:“喂,你他妈不看路啊?”
他见鬼舞€€无惨衣着精奢雅致,半妒半怒地冷笑一声,动手扯鬼舞€€无惨的衣袖。
“你穿得还挺高雅嘛,这是哪里来的有钱人啊?”醉汉根本没注意到鬼舞€€无惨越来越难看的面色:“除夕夜和我们这些平民一起喝花酒,真有闲情逸致啊。不过看你那脸色,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吧?哈,确实该好好享乐一番嘛,脸色那么苍白,像要死了一样€€€€”
清司听见醉汉的话,叹气:〖完蛋了。〗
然而出乎预料地,鬼舞€€无惨忍住了怒气。他回头看了清司一眼,侧过肩膀,从醉汉身边绕开了。然而醉汉误以为他畏惧自己,更加变本加厉,将目标转向了身穿浅色和服的清司。
“哟,这位是谁啊?”他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清司,眼睛都看直了:“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水平的美人?啧,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是高阶级的游女吧?”
“……游女?你的狗眼睛是不想要了吗?”
鬼舞€€无惨声音低沉地问道。他脸上的青筋一点浮起来,清司心中升起了极为不妙的预感。他伸手拉住鬼舞€€无惨,手指缠住了鬼舞€€无惨的掌心。
〖义勇君还在吉原,如果鬼舞€€无惨惹事、义勇君发现他的存在,一场血战恐怕在所难免了……〗
鬼舞€€无惨正要抬手杀了那名不知死活的人类男子,却突然被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手腕。尽管隔着一层皮质手套,但鬼舞€€无惨还是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热度。
清司轻柔地拉住了鬼舞€€无惨,那双明亮的眼睛倒映着楼上的灯笼,像藏匿着一整条银河。他动作很轻地朝鬼舞€€无惨摇了摇头。
[小无惨似乎在生气?他的气色明明很不错啊,为什么要生气呢?]
鬼舞€€无惨听见了清司的“心声”,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但依旧紧锁着眉心,脸上覆盖着一层阴霾。
[皱眉了……有点可怕……]
清司依旧牢牢握着鬼舞€€无惨的手腕,伪装成畏惧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移开了视线,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鬼舞€€无惨紧锁的眉心逐渐舒展开,他淡漠地收回视线,握着清司的手朝前方走去:“我不会杀他。”
[小无惨……似乎在生气?不要生气了,我在这里呢。]
鬼舞€€无惨听见了清司的“心声”,冷静下来,他淡漠地收回视线。鬼舞€€无惨反手握住了清司的手指,带着他朝前方走去。
那名醉汉见鬼舞€€无惨二人根本不管自己,也相当无趣,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他磕到了一块石头,跌倒在地,膝盖擦伤,顿时血流不止。
醉汉的鲜血泼在地上,“鬼”的嗅觉异常灵敏,清司甚至能闻到血液中淡淡的酒精味。
清司咽喉疼痛,他听见自己嘴里发出了可怖的嘶吼声。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清司死死抓住了鬼舞€€无惨的手臂,将脸埋入他的怀中。
鬼舞€€无惨的肩膀僵硬了一秒,他游移不定地抬起手臂,轻轻摸了摸清司柔顺的长发。
清司手指特别用力,指甲深深刺进了鬼舞€€无惨的肌肉中,给他带来一阵刺痛感。
鬼舞€€无惨一眼就看出了此时的清司正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在这个状态下,别说闻到鲜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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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你饿了。”
鬼舞€€无惨的声音极为沙哑, 像西洋乐器, 发出令人肺腑抖动的颤音。
清司正踩在鬼舞€€无惨的鞋上, 鬼舞€€无惨略一用力, 将他布娃娃一样抱了起来。在剧烈的疼痛中,清司只听见了这声低微的耳语。鬼舞€€无惨这句话打开了饥渴的闸门, 清司突然感觉自己无比饥饿,血肉在他眼中变得异常美味。
饥饿感如同山崩海啸, 轻易地摧毁了理智。
清司死死拽着鬼舞€€无惨的袖口,将头埋进他的怀中。他抓着鬼舞€€无惨胸前的领巾, 眼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
“不, 我绝对不会€€€€吃人€€€€”
清司的瞳孔逐渐缩小, 眯成一条极为纤细的黑线。他颈脖上浮现出淡青色的花纹,纹路逐渐汇聚, 在脸颊形成一朵漂亮的彼岸花。
鬼舞€€无惨走向那名醉汉,他单手抱着清司, 让他远离雪花冰凉的地面。
那名醉汉拍掉泥块和雪花,他脚步趔趄地从地上站起来。他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嘴里还在骂骂咧咧。醉汉摔伤了膝盖,擦伤汩汩冒出鲜血,血味在空中飘荡, 离得越近,那股气味就愈发强烈。
血腥味化成了一只手, 牢牢掐住了清司脖颈。
清司口中流出唾液, 眼泪也难以控制地一滴滴从眼眶冒出, 沾湿了鬼舞€€无惨的胸襟。清司将脸完全埋进鬼舞€€无惨怀中,极力避免嗅到那股令他难以忍受的气味。
鬼舞€€无惨低下头看着清司,嘴角隐隐还带着几分笑意:“别怕,很快就能吃东西了。我帮你杀了他。”
“不要€€€€我不想吃这个人!!”
鬼舞€€无惨卷曲的鬓发轻柔地扫过清司的面颊,带来一阵柔软的瘙痒感。清司正满脸泪水,眉心几乎缠在一起,目光涣散地抬头看着鬼舞€€无惨。
鬼舞€€无惨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你依然不吃人吗?”
清司的脸依旧深埋在鬼舞€€无惨怀中,他无法控制嗓子里的啜泣声,拼命摇头。
“长时间不食用人类血肉会导致体力衰退,但你现在看起来非常正常。”
清司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这句话,饥饿令他大脑运转缓慢,许久后才答道:“小童磨……是小童磨的血。”
鬼舞€€无惨沉默了几秒,眉心紧蹙:“小童磨……叫得真亲近。”
鬼舞€€无惨略一抬手,抹消了那名醉汉的记忆。醉汉脱力般倒向路边,软成了一滩烂泥。
他抱着清司,让清司端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鬼舞€€无惨脚步轻捷地从地面上跃起,跳到围墙对面黑暗的小巷中。这条小巷萧条而破败,两侧是荒废多年的茶屋,寂寥无人。
鬼舞€€无惨扯下自己身上的毛呢披风,将它披在堆满新雪的矮墙上,放下了清司。
清司下意识地紧抱着鬼舞€€无惨的手臂,不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放开我,清司。”
鬼舞€€无惨几番都没能挣脱清司,半怒半笑地拍了拍他的额头,用手背擦掉他脸上的泪水。
“你是靠童磨的血才支撑了那么久,对吗?喝他的血多恶心。”
鬼舞€€无惨用尖锐的指甲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将割破血管的伤口凑到清司嘴边。鬼舞€€无惨的治愈能力远胜于其他“鬼”,他的伤口可以极快地愈合,因此只渗出了几滴鲜血。
“喝我的。”
鬼舞€€无惨说着将手腕凑到清司嘴边,将那滴鲜血沾在了清司嘴唇上。
清司嗅到了鲜血的气味。对于“鬼”而言,同类的血液尽管没有特别大的吸引力,却还是足以勾起进食的欲望。
清司咬破了鬼舞€€无惨手腕的皮肤,锋利的犬齿深深地刺入动脉。
鬼舞€€无惨将另一只手放在清司脸上,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面颊。这里没有灯火,仅有清亮的月光落在他脸上,将面庞照得像块颜色温润的白玉,如同传说里的月下妖精。
清司正坐在矮墙上,鬼舞€€无惨正好和清司面对面,与他涣散的双眼四目相对。
清司看不清鬼舞€€无惨的表情,帽檐遮挡了月光,清司只能看见他在黑暗中反光的眼睛。鬼舞€€无惨紧盯着清司,像林中野兽紧盯着自己毫无防备的猎物。
鬼舞€€无惨捧着清司的脸,将脸朝他靠过去,用高挺的鼻尖轻轻擦过清司绵软的脸颊,冰冷的鼻息扑在清司脸上。
“饿了来找我,别让他靠近你。”
*
富冈义勇走到吉原大门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从时任屋翻出来后,一路贴着墙根走路,生怕再被游女们缠上。毕竟,这一次可不会再碰到拔刀相助的女装少年了。
出于鬼杀队“柱”最基本的职业心,富冈义勇深深吸了一口气,确定空气中血腥味的来源。空中只有血腥味,没有“鬼”的气息,浓烈的铁锈味混杂在吉原特有的、浓烈的胭脂水粉的香气中,显得格外刺鼻。
因为没有嗅到“鬼”的气息,富冈义勇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怀疑这可能只是普通人之间酒后斗殴留下的气味。
正要走出吉原大门时,富冈义勇闻到了一丝不应该属于正常人类的味道。
那个味道如同甜得发腻的漂白水,冰冷而刺鼻。
这是“鬼”鲜血的气味。
富冈义勇浑身一震,他跳上房檐,顺着房顶一路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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