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哭了……〗清司想起了赤司征十郎解散洛山篮球部的言论,心想:〖难怪征十郎君会那么执着于胜利,看来他的父亲给了他非常大的压力……〗
清司脱离「窥视之瞳」,他眨了眨眼睛,又回到人工湖畔。
这具身体比过去的身体孱弱不少,清司的体能逊色于赤司征十郎,速度渐渐缓慢下来,跑到赤司征十郎后方。虽然赤司征十郎也放慢了脚步,但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清司跑在赤司征十郎身后两米处,清风拂过他的耳畔,吹起了鬓角汗湿的短发。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出枝叶抖动的声音,清司以为是风吹动树枝的响声,没有放在心上。
几分钟后,清司发现那声音越来越近。他猛地回过头,看到了一团飞奔过来的金黄色毛球。
那是一只挣脱缰绳的金毛。
湖岸旁是一个堤坝,倾斜度较高,金毛没办法停下脚步,朝人工湖飞奔而来。跑道旁边就是没有围栏的人工湖,为了不让金毛掉进冬季寒冷的湖水中,清司下意识地伸手拦住冲向自己的金毛,抱住它毛茸茸的身躯。
中大型犬种金毛猎犬,体重几乎等同于一个刚刚步入少年时期的孩子。它撞入清司的怀里,巨大的冲击力让清司连连后退几步,眼镜被撞掉了。
赤司征十郎听到了身后传出的声音,回头看向清司。
“兄长,没事吧?”
直立高度与12岁孩童差不多的金毛扑在清司身上,柔顺的皮毛在晨光下折射着动人的光辉,尾巴左右摇晃。清司则下意识地抱住了金毛,他的头发被皮筋扎起来,在脑后扎成一个小小的马尾辫。赤司征十郎正转身迈向清司,朝他伸出一只手,神情十分焦急。
清司拍掉肩上的两个大爪印,笑着摇摇头:“没关系,征十郎君,我没有受伤。”
清司将金毛放下。
金毛性格很粘人,用大脑袋蹭了蹭清司的小腿,将米金色的毛蹭在了清司裤腿上。
清司的眼镜已经滑落在一旁,赤司征十郎弯腰捡起眼镜,他发现镜片沾到了灰尘,于是抽出眼镜布,将镜片擦干净了。赤司征十郎捏着眼镜的镜架,将它伸向清司:“兄长,把眼镜戴上吧。”
清司抬起头,尽管赤司征十郎距离他只有不到二十厘米,但他还是看不清对方的五官。直到赤司征十郎将眼镜戴在清司脸上,他原本模糊的视线才渐渐变得清晰了。清司眨了眨眼睛,看向自己面前的赤司征十郎。
赤司征十郎面对着朝阳,阳光落入他瑰红色的眼睛里,在脸颊上形成一层暖融融的光辉。
“为什么征十郎君会带着眼镜布?”
“昨晚放进外套里的。”赤司征十郎收起眼镜布:“为了防止兄长再一次被雾气蒙住眼睛,跟着别人跑掉了。”
这时候,金毛的主人慢腾腾地沿着楼梯,从堤坝上走了下来。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腿脚不方便,走下楼梯的动作迟缓又小心翼翼。
“谢谢啊,学生。”老人手中握着一台拍立得相机,他慈祥地笑呵呵着,将拍立得递给清司:“我正在拍照片呢,它突然就挣脱了。对了,给你们拍了一张照片。”
老人按下拍立得的打印键,相机发出沙沙声,一张色彩朦胧的相片一点一点从照片出口处,被缓缓吐了出来。
老人抽出那张照片,塞到清司手里。
清司刚刚经历一场慢跑,他头发凌乱、衣领松散,额头上有一层汗珠。赤司征十郎则朝清司伸出右手,焦灼不安的情绪几乎要溢出胶片,抵达观看照片的人面前。
这张照片虽然是业余
人员随手拍成,但整张照片中透出一股勃勃生机的生命力和运动感,能感染他人的情绪。
老人将照片递给二人:“学生,这两张照片就送给你吧。”
“谢谢。”赤司征十郎接过照片,朝清司笑了笑:“我和兄长此前还从未合照过呢。”
他认真审视着照片,脸上露出了不自觉的微笑。
*
当日下午,为了给清司补习数学,赤司征十郎和清司去了一间咖啡馆。
这间咖啡馆是会员制,人流量较少,也非常安静。蓝调小提琴曲在咖啡馆内回荡,琴声悠扬。清司和赤司征十郎被侍应生领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们藏在高大的热带绿植后方,围坐在小圆桌旁边。
他们点了两杯美式,赤司征十郎突然向侍应生问道:“有布丁吗?”
“有,奶油、焦糖和原味,您喜欢哪一种?”
“一份焦糖布丁。”
赤司征十郎看到了清司投向自己的目光,笑了。他长着一双眼角有些上翘的眼睛,乍一看有些生人勿近的意味,但当他微笑起来时,眼睛会微微眯起来,看起来非常温柔。
下下周就要考试了,虽然只是简单的测验,但为了不被赤司家主注意到自己的成绩,清司还是不得不接受赤司征十郎的突击补习。
赤司征十郎抽出清司带来的数学练习题,发现他的笔记一片空白,整本书像新的一样。赤司征十郎无奈地翻开第一页,他对照着数学书,圈出典型例题:“兄长,你把这几道题写完,我看看你的熟练程度。”
清司低头凝视着练习题,有些头疼。
清司一直不会做数学题,而且听到讲解就想睡觉。尽管数学老师的声音高昂而凶悍,却还是不足以打消清司的沉沉睡意。
清司喝了一口咖啡,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却于事无补。赤司征十郎看着清司逐渐低下去的脑袋,无奈地举起手里的铅笔,敲了敲他额头。
“兄长,别睡了。如果你再不学习,这次数学考试绝对会不及格的。要是没有人帮你补习,你打算怎么办?”
赤司征十郎这是一个反问句,但清司在睡意朦胧中,没听出对方反问的语气。
他非常诚实地举起手里的六角铅笔,将六角铅笔递到赤司征十郎面前:“你看,六角铅笔的五个面,正好对应‘A、B、C、D、E’。遇到不会做的题目,只要抛一次铅笔就可以决定下来了。”
“那空白的面呢?”
“再投一次。”
“……你和我一个初中同学的想法一模一样。”赤司征十郎叹了口气:“填空题呢?填空题可没办法通过抛铅笔得出答案,该怎么办?”
清司表情严肃:“填空题也很简单。我翻过练习题的答案了,六道填空题中,‘1’有86.4%的几率出现一次,出现两次的概率则是24.3%。只要把每个填空题都填上‘1’,很可能至少蒙对一道。”
赤司征十郎被清司的逻辑震撼到了。
他沉默几秒,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被绕了进去。赤司征十郎又用钢笔轻轻敲了敲清司的额头:“但是就算所有题都蒙对,也还是不能及格啊,兄长。”
清司长叹一声,他趴在桌上,死活不愿写作业:“我想休息,征十郎君。”
清司伸长手臂,正好可以碰到赤司征十郎的胸膛。他指了指赤司征十郎胸前的蓝宝石项链,问他:“征十郎君,这是什么?”
“这个?”赤司征十郎低下头去:“母亲的戒指,是家族代代相传的宝物。”
“啊?”清司想起自己经常听说的日本传统,顿时打起了精神:“难道是那种‘送给自己妻子,再一代代流传下去’的结婚戒指?”
“对。”赤司征十郎点点头,他
见清司非常好奇,问:“要看一下吗,兄长?”
清司正想提出这个要求,只是怕对方觉得自己失礼,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但既然赤司征十郎主动提出,他也就不客气了:“我想看看!”
赤司征十郎解开脖子后面的搭扣,将戒指取下来。赤司征十郎打篮球时不会戴这条项链,而平日则穿着笔挺的制服、将项链塞进领口里,这是第一次有人注意到它。
赤司征十郎捏着戒指想把它交给清司,但在二人交接戒指的时候,清司没能接住赤司征十郎的戒指。
戒指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清司想弯腰把它捡起来,却被赤司征十郎拦住可:“我来捡,兄长。你不用站起来。”
赤司征十郎站起身,半跪在地上,捡起滚落到桌子下方的戒指。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将戒指递给清司。
申请会员时需要填写生日,因此咖啡馆手中掌握着每一名会员的生日日期。今天正好有一名在场的客人生日,店员按照店长要求,准备了插着一根烟花蜡烛的小蛋糕,朝那一桌客人走过去,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然而,在经过清司和赤司征十郎桌边的时候,那名服务生不慎撞到了另一名起身的客人。他推倒桌上的一杯鸡尾酒,酒杯落在地上,碎成一片晶莹的玻璃渣。
安静的咖啡馆内响起这样一声巨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们。
他们的视线被单膝跪在地上、手心里放着一枚戒指的赤司征十郎吸引了。接着,顾客们的视线又顺着赤司征十郎的目光,看向清司。
二人穿着自己的便服,因为清司刚搬进赤司家的京都分宅,他的衣物非常少,只有三四件,根本不够穿。因此,赤司征十郎将自己的衣服借给了清司。
现在,清司正穿着赤司征十郎的卫衣,外面套着赤司征十郎的外套。他的衣着搭配和赤司征十郎一模一样,卫衣是同款,胸前有蓝色的地球图案,唯一的区别是颜色不同。
气氛十分尴尬。
客人们都静静地看着二人,接着以一位女性带头,犹豫不决、缓缓地鼓起掌来,掌声越来越大,将清司和赤司征十郎包围在内。
清司一把夺过了赤司征十郎手中的戒指。
接着他默默地拿起放在桌上的鸭舌帽,扣在脑袋上。
〖让我死了吧。〗
第72章
翌日午间,洛山高校三年级教学楼天台。
“兄长, 你抄的题目……都是最基础的, 难度也非常低。”赤司征十郎看着贴了十张便利贴的数学课本, 表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兄长, 你不是故意的吧?”
面对赤司征十郎怀疑的目光,清司神色诚恳:“我是真的不会做。”
赤司征十郎叹了口气€€€€清司的基础之差,远远地超过了他的想象。
赤司征十郎晚间要上针对性家教课, 他唯一空闲的时间, 就是学校午休的一个小时。赤司征十郎利用这短暂的午饭时间,帮清司补习数学。
相较赤司征十郎,清司的课余时间较为空闲。
他通常在晚上写赤司征十郎讲解的数学题, 将他写出的例题记在教科书上, 再重新写一遍。赤司征十郎会在家教结束后检查清司的作业, 确认他真的记住了知识点。
经过几天的补习, 赤司征十郎发现清司其实很聪明, 一道题只要讲解一遍, 就能触类旁通。
“兄长, 你的头脑明明特别好。”他翻看着清司重做的应用题,忍不住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可是为什么却不愿意努力呢?在这之前, 兄长从未认真学习吧?”
清司捂住了额头, 含含糊糊地呢喃几声。
他在心里呐喊:〖因为我的任务是你啊!我只是想回到原本的世界而已!数学不好会影响我统领黑衣组织吗?〗
就这样, 清司的午间休息和放学时间都被赤司征十郎强行征用了。
学习令清司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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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晚上, 赤司征十郎结束家教课程、送走教授后, 返回清司房间例行检查他是否完成了今天的题目。
赤司征十郎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 走进清司的房间内。
不知何故,赤司征十郎总能在清司身上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但当他走近后,香气又消失不见了。那股香味浅淡却凛冽,令他联想到生长在佛像前的莲花,像彼岸花一样,指向往生之路。
赤司征十郎摇摇头,摆脱了这种错觉。
他看向清司位于窗边的书桌,发现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清司身穿一件单薄的毛衣,毛衣外则披着改良款羽织。他将细碎的短发扎到脑后,后颈沉浸在暖黄色的灯光中,白玉一样温润。
赤司征十郎无声无息地合上门,他走到清司身旁,把羽织的领口拉上来,挡住了清司裸露在外的脖颈。
赤司征十郎小心地拉开一张椅子,在清司对面坐了下来。
自从出生以来,赤司征十郎就被给予厚望。在清司被接回家以前,他没有和自己同龄的兄弟姐妹,唯一一个年纪相仿的表哥一直对赤司财团虎视眈眈,早就被赤司家主严防死守,禁止二人往来。
由于里人格的影响,赤司征十郎对童年的印象非常模糊,他只隐约记得一些和清司有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