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晚饭特别安静, 良好的修养连夹菜时筷子都不会碰到盘子发出叮当声，自然也不会吃饭吧唧嘴，喝汤呼噜噜, 所以, 哪怕客厅里连带着管家在内有五个人，却还是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饭吃到中途，老爷子突然问程绍霖：“小庭什么时候回来？要留在那边过年吗？”
“过几天就过去接他。”程绍霖说, “芷兰觉得毕竟是孩子的奶奶，还是要让孩子孝顺的。”
“嗯。”老爷子点头, 夸赞道, “不错, 大人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孩子。”
舒芷兰低着头皱了一下眉。
自从上次医院查出来没怀孕以后，她就发现程绍霖对生孩子的意愿并不大，总说有小庭就行，她怀疑他可能不太想生孩子。
既然这样，不如将元庭送走, 毕竟小兔崽子在这里也总天天给她惹祸, 跟她也不亲近，这次借着送回去看奶奶的由头，先让大家适应一下，之后再找个借口直接给他送回去。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响了起来，管家过去接了起来：“你好, 找哪位？”
“摩西摩西，我是小庭同学，你是哪位？”
管家笑了起来：“摩西摩西, 我是老刘同志, 小庭同学要找哪位？”
管家开了外放, 传出了元庭穿透力十足的声音：“爷爷，爸爸妈妈，南弈哥哥，你们吃晚饭了吗？”
老爷子和程绍霖同时笑了起来，程南弈也勾起了唇，只有舒芷兰皱起了眉。
程南弈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站起身走到了电话边。
“我们正在吃饭，你吃了吗？”
“马上要吃了呢，奶奶炖了老母鸡，可香了，哥哥，你要来吃吗？”
“不必了。”
“哦，那你啥时候跟着爷爷去外地？”
“明天。”
“那你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
“哦……那当地有啥特产，你别忘记给我带。”
“好。”
“你能多说几个字吗？”
“不能。”
元庭：“……”
元庭恨恨的挂断了电话，浪费他感情。
元庭爬山炕，桌子已经摆好，一共八菜一汤，杀了老母鸡，买了鱼，还炖了排骨。
“这也太多了吧。”
“过年嘛买了很多年货。”大伯母给他摆碗筷，笑着道，“你奶奶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吃呢，你吃的越多，她越开心呢。”
“小庭啊。”奶奶摸摸他的脸，“你在那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好的不得了。”元庭夹起一个大鸡腿，一边啃一边道，“不愁吃不愁喝，我那个后爹我要什么他给我买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元奶奶抹眼泪，“比在咱们家好。”
“小庭啊，虽然人家对你好，但是你也不能太任性。”大伯父叹口气，“毕竟……算了，不多说了，都是大伯父和你爸没本事……”
“行了行了，小庭回来了，大家开开心心吃饭嘛。”大伯母将鱼刺挑了后放进元庭碗里，“小庭多吃点儿，吃鱼聪明。”
一顿饭吃完，元庭差点儿撑死，躺在炕上摸着肚子哼哼唧唧。
元肖坐在一旁摸他肚子：“小庭，你吃太多了。”
元庭叹气，做饭的肯定希望吃饭的吃的多呀，他要不吃，他奶奶该伤心了。
果然，像他这么善良淳朴替别人着想的拥有各种美好品质的人总会承担更多。
晚上元庭和元肖还是和以前一样睡一个房间，虽然外面降温，但炕烧的很旺，元庭睡得很香，元肖总怕元庭踢被子，所以半夜起来给元庭盖了两次被子，元大伯凌晨时起来又给他们这屋的炕添了柴火，元庭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
醒来时就听到堂屋里有人说话。
“庆民啊，马上要过年了，我们家里也需要钱，你看能不能先还一点？”
“叔，这里是一千，你先拿着过年，等过完年我再出去打份工，一定把欠你的钱全都还上。”
元庭爬起来，就看到元肖坐在一旁愣神。
“哥，你咋了？”元庭拍他肩膀。
“都赖我。”元肖低下头有些失落，“要不是我生病，也不用借钱，你也不用去别人家。”
元庭挠挠头：“生病不是你的原因，我去别人家也不是为了给你治病，你一个小孩儿，哪来这么多复杂的心思。”
元肖没说话，但情绪眼见着的失落。
“庆民啊，本来我也不会来要钱的，但你看你家元庭不是回来了嘛，我听别人说，昨天送他回来的那辆车就几百万，也不差这三千块钱了是吧？”
“叔，我们家小庭是回来看奶奶的，有多少钱跟我们也没有关系。”
“庆民，你这样说就伤感情了，当初我们家也是凑了钱借给你的，都是为了元肖的病嘛，但现在你们不能这样呀，听说那有钱人家里孩子的零用钱就几万几万的给，哪可能连几千块都没有。”
堂屋里没有了声音。
好一会儿后元大伯再次开口：“叔，我是真的没钱，你再给我两个月时间行吗？就两个月，到时候没钱我卖血也给你还上。“
“你这话说的，我们怎么可能逼你去卖血，这不是看元庭回来了……唉，算了……一千先一千吧。”
元庭无声叹了口气，一转头就看到元肖已经默默哭了起来。
“……”元庭站起来摸摸他的头，唉，小孩儿真敏感脆弱呀。
“哥，想不想赚钱？”
“赚钱？”元肖抬头看他，不可思议，“我能赚钱？”
“当然。”元庭拍拍胸脯，“跟着老子有肉吃。”
元庭下了炕，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本本，上面记了很多电话号码，元庭翻出段文泽的电话拨了过去。
……
“啥玩意儿？你帮我写寒假作业？”段文泽一度以为自己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太对，一向都是元庭逼着他帮他写作业，这怎么还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一本寒假作业一百块，不多吧？”元庭说。
“收钱？”虽然收钱，但段文泽还是可耻的心动了，一百块也不贵，要是有人帮他写，五百块他都乐意的，反正收个压岁钱就全回来了。
“其实也可以不收你钱的，毕竟咱俩是好兄弟，是吧？”
“那还差不多。”段文泽哼哼了一声，“我都陪你剃光头了，期末考试还不是倒数第一？哼。”段文泽越说越气。
“行了，你一胖子小肚鸡肠的。”元庭对他道，“这样，你能送十本寒假作业过来，你那本寒假作业就免费。”
段文泽脑子突然灵光了：“元庭，你是不是缺钱呀？你缺钱你说呀，我给你呀，写啥寒假作业呀，你自己的作业你都不写，还给别人写作业呢？”
“你真€€嗦，赶快吧，记一下我地址，给我送过来。”
挂断电话后，元庭转头，就看到元肖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小庭，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
元肖眨着红通通的眼睛：“就……作业得自己写，而且……收钱也不好……”他刚刚听元庭说一百块一本？可能是他听错了，谁会拿一百块出来让别人帮忙写作业呢，他爸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赚一千多块。
“我觉得挺好的。”元庭跑出去洗漱，大伯母看到他醒了，立刻去厨房端饭。
其他人早上都已经吃过了，只有元庭起的晚，所以自己一个人吃。
元庭一边吃一边问道：“大伯，家里还欠了很多钱吗？”
“不多不多，你放心，你妈妈的钱我们一定会还上的。”
“还啥？”元庭一愣，“不是白给的吗？”
“白给也不能白要呀。”大伯母用勺子捞了一块排骨放到元庭碗里，“那不真成了卖孩子了嘛。”
“不过好在你妈没催，放心，一定能还上的。”
元庭看着碗里的排骨，大早上的他实在是接受不了吃这么油腻。
趁大伯母不注意，元庭拿起排骨塞进了元肖的嘴巴里。
元肖被塞了满嘴，不等说话，元庭手指竖起：“嘘，你给我吃！！！”
元肖：“……”
弟弟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以前都是躲在他身后“嘤嘤嘤”，现在……不知道该咋说。
吃过早饭后，元肖便带着元庭去村子里玩，现在正值过年期间，村子里人还是很多的，大冬天也蹲村头，到处都是孩子的吵闹声。
对于元庭而言，他离开这里已经二十多年了，但按照这辈子来说，元庭之前一直在这个村里住着，走了也不过才半年而已，村子里的小孩子对他还是很熟悉的。
“元庭，元庭，新家好不好？”
“听说你妈嫁了一个有钱人，家里大不大呀？”
“你后爸打不打你？”
“元庭，你的新衣服真好看。”
元庭拿了一袋糖，给围着他的小孩子一人分了一块，很快，村里的小孩儿都围了过来。
“呦呵，这不是元庭嘛，咋的，被你妈扔回来了？”
还不等元庭看清楚这个讨厌的声音是属于谁的，元肖已经挡在了他身前。
元庭从后面探脑袋，就看到了一位穿着破夹克流鼻涕的半大小孩。
“小庭，走了，回家了。”元肖牵起元庭的手，显然是想躲开这位。
“这谁啊？”元庭有些记不清了。
“王大宝呀，你忘了？”元肖诧异的看他一眼。
哦，王大宝呀！
龙桥村小恶霸，村里小孩儿都怕他，才十五岁就不上学了。
王大宝家咋个情况元庭不太记得了，反正他爹妈不在身边，就一个奶奶养着他，天天脏了吧唧的，到处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