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婚龄 第18章

这个消息过于震撼,连酒蒙子秦铁峰听了之后酒都醒了大半。

原来,白荷婚后的一段时间,男人又纠缠上来,软磨硬泡的与她苟合了几次,好巧不巧,自那之后白荷就查出身孕。当时她神情恍惚、坐立难安,大家以为这是初孕症状,其实女人终日焦虑是因为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个孩子到底是秦铁峰的还是初恋男友的。

纸终包不住火,秦家的秘密不胫而走。这则丑闻在新发镇掀起了轩然大波,流言甚喧尘上,整个秦家被卷入又急又深的漩涡中,秦见的命运在那一年骤然改变!

当时的秦见只有7岁。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夕之间整个世界都变了。每天他的身上都落满了各种眼神,打量的、戏谑的、嘲讽的、鄙视的...耳朵里灌满了各种污言秽语,并不避讳的“窃窃私语”让他过早的知道了有时语言的肮脏甚至于茅房,他惊讶甚至恐惧,为什么曾经面目和善的邻居,能面不改色的说出那般不堪入耳的话来?昨天还围着女人夸赞的人转头就能骂她“婊子”?

至此,他没有了朋友,没有了伙伴,只有周而复始的耻笑、侮辱和暴力...

秦见觉得过去了这么多年,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轻描淡写的直面过去。可他高估了自己,那些经年累月的伤痕即便结了痂,落了疤,还是会痒,会痛,会撕心裂肺。

“你被全世界抛弃过吗?我被抛弃过。”

男孩儿将腿蜷在胸前,他望着墙角的蜘蛛网,那里只有一张孤零零的网,细脚伶仃的生物不知哪里去了,是不是也与人私奔了?

“男人不喜欢我,觉得我太凶了。”秦见歪歪嘴角笑得难看,“我小时候就不讨喜,总是板着脸,后来又知道是他想带走...白荷,我便更加讨厌他,为了让他离开白荷,我当时想了很多很...幼稚的办法,最后把他惹急了,说不管我是不是他儿子,他都不会要我,让白荷做选择,跟他还是要我。”

言及此,秦见觉得自己会恨,恨得咬牙切实,可是他却是抖的,手指轻颤睫毛忽闪,他打着颤音说道:“她选了跟着他,...离开我。”

男孩儿向那扇禁闭的门看了一眼,苦笑这说:“他也是个可怜人,成了彻头彻尾的活王八,被人家指指点点不说,养了七八年的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个杂种,他的这口气也只能出在我身上。”

秦见粗鲁地揉了揉鼻子,将那股酸涩揉散:“很多人劝他带我去做亲子鉴定,可他......”

男孩儿又看向墙角的蛛网上,眼神空空洞洞的:“我想过无数次他为什么不带我去做鉴定,他往死里打我,却在醉酒之后拿着我小时候的照片一遍遍叫儿子。”男孩儿轻笑了一下,“他恨现在的我,却爱以前的秦见,多可笑。”

“过来。”在全世界都转身离去之时,一个坚定沉和的声音传来。

宋城南端起酒,揽过男孩儿的肩:“我12岁就偷喝我爸的老白干,喝了这么多年懂了一个道理,酒不能消愁,却能庆功,来,为你的坚强、你的坚持和你的善良,干杯!”

......

第33章 谁不会记账

秦见没少坐警车,以往被抓的时候。

这是他第一次以“良民”的身份坐在警车中,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他听着宋城南与站前派出所的警员们聊天,轻松随意,没几句话便与人熟络起来。秦见很喜欢听宋城南讲话,豪迈、实在、真诚,从无怠慢又不过分热情,接人待物克己守礼、分寸得当。

没人会不喜欢宋城南,秦见想。

此时宋城南接过一个民警的敬烟,他笑着夹到耳朵上:“我们家小孩儿怕烟味儿,我尽量不在他面前抽烟,带孩子真不是件容易事,这不还得让你们和我一起憋会儿。”

递烟的民警将目光投向秦见,一脸玩味的说道:“这孩子怕烟?我执勤的时候看他混在拉人头的那帮人中机灵着呢,就没见他吃过什么亏,身上带着一股子狠劲儿,连那些地头蛇都不怕。我还以为这样的主儿应该是个生猛的,没想到还挺娇嫩,小姑娘似的哈哈。”

东北男人逗孩子向来荤素不忌,人民警察也未能免俗。秦见刚想立眼睛,就被宋城南一个无声的眼神压下,他撇撇嘴拉开车门丢下了一句:“下趟车快到了,我去闸口等着。”

“唔”,民警点上了烟向车窗外的男孩儿背影抬抬下巴,笑道,“挺有个性啊,脸子撂的够快的。”

宋城南看着那个吊儿郎当的背影牵起嘴角:“小刺猬,刺有多尖,肚皮就有多软,这孩子不容易,劳您以后照应点。”

“放心吧。”民警露出一口大白牙,“人民警察不会比社区主任做得少的。”

刚刚车门都没敢狠摔,秦见有点郁闷。警车内的身影遥遥,吞云吐雾的潇洒却未打折,秦见看着,心中那一点点郁气瞬间便消散了,像清晨的薄雾遇到阳光,即便缭绕了整个黑夜,也不敌一分带着温度的璀璨。

秦见这几天常常会想到那个充满着二踢脚声音的除夕夜,想到自己脆弱又矫情的狼狈相,想到空落落的蜘蛛网和自己泛酸的鼻子。

每当草草回想过这些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的情景,秦见就会将思维放慢,记忆拉长,一点一点、一刻一刻,一帧一帧郑重的去回味宋城南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像刻录机一样,秦见一次一次用深刻的回想,将那个夜晚的纹理脉络,一点不差的刻进了自己的脑海中、骨血里,像笨拙的蚌掩藏着自己的珍珠一般,只会将真贵的东西,塞到自己最深的骨肉里。

已经很久不将年节放在心上的秦见,甚至在那晚许了一个新年愿望。

希望宋城南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那晚过后,宋城南主动提出春节假期与他一起到火车站拉人头,听到这话时,秦见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让宋城南做到这样?

其实这个问题不用细想。除了身世可怜还能是因为可爱?秦见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又抽了一下鼻子,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不讨喜的性格有点儿操蛋。

可是依此看来,宋城南极有可能是一个长相刚毅威武的男菩萨,善意泛滥普渡众生。讲通俗一点,就是一个见到一个可怜一个的花心儿大萝卜。

一想到可能会有其他小可怜分走宋城南的关注,秦见就十分不爽,他见过孤儿院里的孤儿。可怜又可爱,肯定比自己讨喜。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玻璃幕墙中自己的影子,左右端详了一下那张脸,心想,宋城南曾经说过自己皮肤白,这会让自己看起来可爱些吗?

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秦见狠狠地爆了粗口!好在出站口闸口开启大量的乘客涌了出来,让他没有心思在计较自己这一刻的恶劣想法。

春节假期的游客比往常又翻了一番,但秦见的业务量却不比从前。

方斐被他妈接走过年,虽然不情不愿,倒也没有反抗;刘祥被刘父刘母拉着走亲串户,只留秦见一人孤身奋战。

虽有宋城南过来帮衬,但秦见不舍得让他冷着冻着,又不愿他被一些不耐烦的旅客斥责,因而好说歹说,哄着宋城南帮自己往酒店送客人。

一个拉人一个送人,这几天下来倒也配合得当。

晚上都是秦见做饭。半大不小的孩子对厨房这一亩三分地倒是喜欢,每次扎着围裙进厨房的时候,都是勾着唇角的。

也不问宋城南想吃什么,爱吃什么,自己拿了主意便煸炒烹炸,量大份足的一菜一汤,三个人刚刚好。

好在宋城南一点意见全无,做什么吃什么,吃得极香,特别好养活。

每到这个时候,碗筷的碰撞声便会给秦见带来极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也只有这个时刻,他才觉得宋城南是需要他的,自己是有价值的,他比那些还没出现的小可怜多了那么一点微弱的优势。

“给。”秦见在宋城南放下饭碗后将一沓钱推了过去。

宋城南微微蹙眉,翘起了二郎腿:“这是什么?”

“这几天赚的钱,咱俩一人一半。”秦见耷拉着眼皮说道。

“你要是有钱,就把我本子上的账清了,省得我以后找你媳妇儿要。”男人说着玩笑话,脸子却是沉着的。

“一码是一码,那账我不认。”男孩扒了一口饭又推了推钱,“方斐和刘祥我们都是平分的。”

男人“啧”了一声极不耐烦的站起身来:“那就当饭费吧,咱们一码一码的算清楚。”

说罢便往外走,长腿几步就迈到了门前,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

这是宋城南第一次与秦见生气,也是第一次出门这样干脆利索的。

男人平时话不多,但与秦见倒是有的聊,逗孩子似的讨嫌,每每出门都要玩笑几句,撸一把男孩儿的脑袋才罢。

“等等。”秦见在从门缝里钻进来冷风中叫停男人,他手指在裤缝上挠了两把才别别扭扭的开口,“我也给你记账,把饭钱记本上,以后...以后我也找你...那个人要,看你磕碜不磕碜。”

青瓜愣子一般的男孩儿,“媳妇儿”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男人果然站住了脚步,转过身被气笑:“这有什么磕碜的?欺负童工?”

他靠着门框学男孩儿的语气:“我的...那个人说不定觉得我欺负得好呢,觉得你这熊孩子就是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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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见:我没有,我不会,你造谣。

PS1:上一章最后加了两段话,大家可以回看一下。

PS2:这几天没更实在是力不从心,以为路上耽误两天之后就没事了,白天带家人旅游,晚上可以写文,可是现实是一天下来累成狗,安顿后都太晚了,真心写不动啊。今天还是见缝插针写的,可能有错,大家捉虫啊,这几天我尽量更,实在更不了后补,对了,法定婚龄签约了,正在走流程,快恭喜我哈哈

第34章 几件事

转过年,天气逐渐转暖。

江河泡泽旁立起了“禁止踏行”的警示语,早归的候鸟单脚站在凸起的冰棱上,做了第一位“违规者”。

这段时间发生了几件事。

首先,秦铁峰敲铁管子的事儿被宋城南彻底解决了。

秦见家的窗子上贴上了六个鲜红的大字:“夕阳红托老所”。

与大部分村庄一样,经济欠发达的新发镇中空巢老人也多,不少人嗅到了商机,顺势而为搞起了居家式养老。

“夕阳红”租用秦见家的房子是宋城南牵的线儿,房租比市场价便宜三分之一,唯一的条件是给秦铁峰留一张床位。

“夕阳红”的老板是对夫妻,男的身形高大、形容潦草,颇有几分“钟馗”的气质,女的生得一条横眉,贴上胡子就可倒拔垂杨柳。两人在秦铁峰床前守了两天,将束缚带的用法翻了十八个花样讲给他听。秦铁峰虽然中风但未傻透,觑着束缚带交出了铁棒子,往床上一躺认命地做起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病患。

“夕阳红”开业这天秦见蹲在距离自家门口十步远的地方问宋城南:“我听别人说托老所有虐待老人的,他们不会虐待秦铁峰吧?”

“钟馗”和“鲁智深”是黄土胚子中孕育出来的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却不知听了谁的鼓动开业时搞了个低配版的剪彩仪式。宋城南作为他们唯一能说得上话的领导,被请到了现场出任剪彩嘉宾。

他忙活了一上午,嗓子干得火辣辣的,如今手中还握着生了锈的剪刀,他用剪刀指指自己的屋子:“你就住在对面,每天都可以过去‘例行检查’,有什么可担心的?”男人也蹲了下来,歪着头笑,“你以前不是说恨不得他早点翘辫子吗?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谁说我...担心他?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男孩儿避开宋城南的目光,迅速转移话题,“什么时候给我买床?佬子不想和你睡一起了。”

房子租出去了,秦见无家可归。宋城南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将自己的房子分出了一个房间给他。知道男孩儿的狗脾气,他率先提出收取租金,按照市场价格打了对折,并霸道的表态“住就别€€嗦,不住就滚蛋”。

狗崽子忽然觉得不知从何时开始,宋城南已经潜移默化地掌控了自己的生活,但怪就怪在自己偏偏不想抗争,甚至有些享受这种被支配的感觉。但他惯会装样子,沉着脸耷拉着眼皮,满脸不爽地拎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活用品搬进了隔壁房间。

两个人住在一起第一个面临的问题就是:只有一张床。

原户主是位独居女人,现租户是位单身青年,一张单人床便可安枕而眠,直到秦见搬了进来。

宋城南没当大事,男孩瘦的像条细狗,睡觉也老实,把着床沿睡得像条笔直的线段。

他觉得无所谓,秦见却如临大敌。他独性惯了,已经习惯了冷寂的房间,入耳的声音不是秦铁峰醉酒后的叫骂,便是撕裂耳膜的铁管敲打声。他从未将这里当成“家”,无非就是一个存宿的地方,偶尔看到一脸风霜、满身疲惫的流浪汉,秦见会想:他只是比他们多了一个用四面墙围起来的牢笼。

因而当房间里多了温柔的人,床上多了温热的体温,秦见...怕了。

像是离群索居的人失去了语言功能,秦见畏手畏脚不知如何自处,即便他从不承认是怕自己不讨喜的性子惹了宋城南厌烦,也改不了每次说话做事之前的再三思量。

入了夜,宋城南用脚踢了踢被子,侧过身子看向躺的笔直如松的秦见:“睡了?以前觉得你话少,可没想到这么少,部队如果都是你这么少言寡语的孩子,也不用我晚上一遍一遍的寻寝了。”

秦见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穿着深绿色军装半袖,曲肘枕着胳臂的宋城南,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好要说点什么。呛人时伶牙俐齿的男孩儿如今像缺了半条舌头,废了半天劲儿就蹦出一句:“话少不好吗?”

出口便后悔了,感觉还是在呛声。

果然宋城南笑了起来,他用力在男孩儿头上撸了一把:“好,见爷哪有不好的地方,睡觉都对自己军事化管理,放松点,我又不吃小孩。”

“小孩个屁,佬子15了!”下意识的回怼,话音未落悔意再起,秦见“啧”了一声,彻底放弃伪装温良,自暴自弃的恼道,“睡觉,废话真多。”

宋城南低低的笑声带着温热的气息传了过来,烫的秦见一阵头皮发麻,他迅速用被子蒙上头,闷着声音说道:“往里点,挤死了,明天...就买床。”

......

除夕夜的二踢脚未能趋吉避凶,秦见又成了穷光蛋。这是第二件事。

这些日子在火车站拉人头收入颇丰,加之从前的微薄存款,秦见的铁匣子挤得满满当当。

被叫了七八年的杂种,如今拿钱换一张轻飘飘的检验单就能从当年欲望横流的糜烂中找到自己一直渴求的真相。秦见以为自己会高兴,可,为什么他将钱数了一遍,累加起来的数字却像巨石一样一块一块在自己心头加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最终还是抽出了那张照片,压在盒子的最低下。

照片已经泛黄,还有两道深深的折痕。一道是秦铁峰打他最凶的时候折的,当时的秦见哪怕看到男人的一点发丝都会下意识的发抖。一道是对女人恨到极点时折的,他永远忘不了女人递来零食和玩具时躲避的眼神和她离开时声如蚊呐的那句“以后要是没有什么急事,就少来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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