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姐,手机在响。”宋城南指指张姐的提包,新发社区即将沦为婚姻介绍所,他不能坐视不管。
张姐笑容可掬的将漂亮姑娘推到宋城南身边,才去理包中的电话,胡乱翻出接通后瞬间变脸:“催什么催,晚吃一会儿饭能饿死啊。”
甩下电话,笑容无缝连接:“姑娘,你喝点什么吗?我替宋主任给你倒。”
“张姐,”宋城南无奈的提示,“下班吧,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张姐咂摸了一下嘴,看着拘谨的姑娘和目含警告的宋城南,只能妥协:“成,那我先回了,宋主任我桌子上有咖啡,别忘了给人家姑娘冲一杯啊。”
终于送走了“媒婆”,宋城南拧开了一瓶矿泉水推给女人,温和的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女人自打坐下就一直垂着头,手指扣着指甲,神情有些紧张,听到宋城南的问话才缓缓抬起头:“宋主任,我是吴淑梅。”
“谁?”宋城南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继而有些惊讶,“你是...”
女人点点头:“是我,那天我在电信大厦楼顶轻生,是你救得我。”
这回换宋城南赧然:“抱歉,我不是什么报社记者,当时...”
女人抿着嘴摇头:“宋主任,我是来谢谢你和那个小助理的...”
半个小时后,宋城南送走女人。她迤逦离去,背影窈窕轻越,鹅黄色的大衣在灰蒙的天色中像一支报春的连翘,暖意融融、充满希望。
“我放下了,”她离开前说,“别人的错误为什么要我来买单?”
“谢谢你,还有那个小助理,我能感觉得到,我们是一类人,受过苦,缺乏安全感,只是他比我幸运,不,我同样幸运,因为我也遇到了你,宋主任。”
再回到案前,宋城南已经无心工作,他按了按太阳穴,开始收拾整理办公桌,准备下班。
吱呀,社区的门被再一次推开,凛风将一股香水味吹了进来,甜腻的桃子味儿,过于浓郁了。
又是一个女人进来,她人未到声先到,责难的话娇嗔的响在整个屋子中:“呦,这不是我对象吗?新发镇上的大忙人,三请四让的也见不上一面。”
来人是龚婷婷,裹着玫红色的大衣,称得面色娇俏。她步子很慢,手指在一张张办公桌上滑过,最终停到了宋城南的面前,靠在办公桌上,秀发如绦,端得风情万种。
“小龚,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在短信中和你说了我今晚要加班的。”
“小龚?”女人轻皱烟眉,“是在叫我?”
宋南城喉结滑动了一下,无奈改口:“婷婷,今晚我没时间。”
女人的目光在宋城南的办公桌上扫了一圈,看到两件打着包装的羊绒衫,她涂着豆蔻的手指勾勾:“别人送的?女人送的?”
她在“女人”上加了重音,宋城南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一黑一白,两件素色羊绒衫,他与秦见一人一件,吴淑华亲手织的,算作谢礼。
毛衣精良,柔软厚实,看着就暖和。得知吴淑华今后要以此谋生,宋城南略作犹豫便收了下来。
“朋友送的。”宋城南顿了顿,觉得不应让龚婷婷误会,便又解释,“就是上次救的那个人,她给我和秦见一人织了一件,算是感谢吧。”
龚婷婷从鼻腔中挤出了一声“哼”,略略俯身将手指搭在宋城南的肩上开始撒娇:“宋城南你还有多少工作要做啊,反正今天不管你工作到多晚我都在这等你,即便饿着肚子也等你,等你做完事,我们再去约会好不好?”
这哪里是在“等”,分明是在“催”。向来性子利落的宋城南也颇为踌躇,他看着已经坐在椅子上玩指甲的女人,觉得自己躲无可躲,“我现在下班,你晚上想吃点什么?”
其实宋城南与龚婷婷在外形上颇为登对,俊男美女貌若璧人,两个人走出社区,即便天色已经暗淡,也未能遮掩两人光华,昏黄的路灯一打,舒缓朦胧的动人。
宋城南锁上社区的门,慢半步走在女人身后。雪水初融的时候体感温度最冷,爱漂亮的女人裹紧大衣转身一头扎进男人怀中。
宋城南僵着身子,双手垂在身侧,软玉温香在怀,他却在考虑他应该撤后一步还是将女人推出怀抱。
“宋主任,下班了。”光所不至的暗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阴郁,压着暴怒前的风雨。
那人从壁角转出,松松垮垮的靠在墙上,上挑的眼睛微眯,目光凛冽将两人从上到下看了通透。
冰冷的眼神最终落在宋城南的腰上,那里正被女人环着,紧密贴合,密不透风。
宋城南大窘,但慌乱却比窘迫还多,他见识过少年坚硬外表下的脆弱,下意识的不想让他受伤。至于戒断疗法,此时早被抛诸脑后。
他去推女人,可女人较劲儿,双臂紧紧的圈着,甚至还白了一眼靠在墙上的少年:“怕什么啊,我们又不是偷情。”
少年从兜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偏头避风点燃。暮色阑珊、长烟袅袅,手中的打火机一下下被拨动,火光亮了灭,灭了又亮。
他吸了一口烟,这回没咳,目光上移与宋城南对视,略显薄情的嘴唇动了几下吐出缓慢且平静的话:“宋主任,还有三个月我就要高考了,您看着办。”
宋城南心中一滞,秦见的话别人不懂,他却听得分明,这是以高考为由,行威胁之举!
若说以前秦见爱得偷偷摸摸,如今便是争得光明正大。
宋城南“啧”了一声,哪里光明正大了,分明是威逼胁迫。
他破开女人的手,站在女人与少年之间,一边深情款款,一边眉眼锋利,似乎都在等他抉择。
暮色又重了几分,宋城南知道秦见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他抬眼望了过去,昏暗中看清了少年眼中的忐忑。这只还未成年的野兽,在观察自己的猎物时,带着故作镇定的笃定,看起来势在必得,可眼中丝丝情愫已将他出卖得彻底。
他慌乱、忐忑,对未卜的结局惴惴不安。
宋城南不知自己为何又要心软,他轻轻叹气,向那个暗处的人妥协道:“只有三个月。”
第76章 三月之约
“只有三个月。”宋城南再次强调,“而且...我们不谈...那什么,就像以前一样。”
秦见正在切牛排,修长的手指握着闪着锋芒的刀叉,优雅完美的如同一幅西餐厅的推介海报。但,他此时的动作却是笨拙的,指节压得泛白,正与一块牛肉较劲儿。
闻言秦见停下动作,挑眉问道:“不谈哪什么?”
舒缓的音乐从身边划过,在镇上唯一的一家西餐厅内,宋城南有些难于启齿:“...不谈感情,我们就如同原来那样相处。高考过后,你若再拿这些有的没的来说项,就给我滚蛋。”
秦见舔舔犬齿,手上一用力切断了一根肉筋,他垂眸点头:“行,但这三个月不能有龚婷婷,或者其他母婷婷什么的。”
宋城南下意识的去勾放在桌上的烟盒,勾到手里又推了回去,他沉吟了半刻,做了决定:“龚婷婷那边我会去和她说清楚,不过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你,是我自己当初太草率,现在想想我们确实不合适。”
秦见将一盘切成小块的牛排放到宋城南面前,将他面前的换给自己,然后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宋主任,够渣的啊。”
面对少年的阴阳怪气,宋城南没有反驳,他显得有些烦躁,手又摸上了烟盒:“总归这事儿是我做得不讲究,我会去赔罪。”
秦见沉默了片刻,抬手将桌上的那包烟收入自己口袋,他将特意要的筷子用力在桌上墩齐,夹起自己的那片整块牛排,狠声道:“吃饭吧,死贵的。”
这家店秦见来过两次,第一次是陪宋城南相亲,如今是第二次。
秦见和宋城南的觅食清单中,从未有过这样的餐厅。秦见是个连大排档和路边摊都嫌贵的主儿,即便路过这种餐厅,他往里瞅一眼都是在看哪个傻逼在当冤大头。
可刚刚与宋城南行至岔路口的时候,他却驻了脚步,一边是出租房的方向,一边连接着热闹的街路。
“今天吃牛排吧,宋主任。”秦见站在街口望着繁华,脑中确却闪现着刚刚龚婷婷的撒娇要吃牛排的样子,“你也请我吃一顿。”
三下五除二,秦见干掉了盘子里的肉排,连同用来装饰的西蓝花和胡萝卜。
此时他有些后悔,吃了这顿等同于宋城南白干了一天。他拿起桌子上的番茄酱往宋城南的牛排和自己的空盘子中挤了不少:“多吃点,能吃回一毛算一毛。”
宋城南那点晋升“渣男”的沉重心思都被秦见搅扰了,他啧了一声看着牛排上血淋淋的颜色十分无奈:“要吃的也是你,心疼的也是你,青春期这么反复无常吗?”
“总不能给外面的狐狸精省着。”秦见被番茄酱酸的眯起了眼睛。
宋城南在桌子底下踹了秦见一脚:“别瞎咧咧,说好了不谈那什么的。”
秦见目光不善的翻了一下眼皮,恶劣的说道:“好,不谈。不谈我喜欢你,想守着你,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海枯石烂此心不悔行了吧?”
“你这崽子!”宋城南一张老脸有些泛红,秦见的“喜欢”说过两次,相比于上次听到时的震惊,这次宋城南心中多了些难言的心绪。好半晌,他敛下心神,四处看看,好似做贼的低语,“别仗着我心疼你,你便无法无天!”
对面的少年蓦地笑开了,一直勾勾嘴角便算笑了的少年,如今笑得异常灿烂,他大言不惭,好似在讲最得意之事:“我也就这点倚仗了,宋主任。”
宋城南被那笑容晃了眼,他想错开眼却无能为力,西餐厅的吊灯投射下菱形的光斑,在少年眼中闪烁的似明朗的星星。宋城南终于知道了“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中怕摔”的感受,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竟然对他影响至此,悄悄地叹了一口气,他只能又一次妥协:“见爷,你就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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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的补充,刚刚没写完,现在补上。铁子们,要评论!要动力!
第77章 坏水
秦见从学校搬回了出租房,用的理由与搬走时一模一样,便于展开学习工作。
只不过临近考试学业确实繁重,晚饭和夜宵现在由宋城南接了手。那人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持着锅铲,高大的身材填满狭窄的厨房,衬衫袖口卷起一截,透出喷张的肌肉。那双曾经握过枪的手如今调弄羹汤,像厮杀了一日的野兽在晚照中露出温柔的神态,氤氲的水蒸汽中的疏懒眉目,将力量与温良的性感展示的恰到好处。
秦见常倚在厨房的门板上看他,就如曾经宋城南一样。只是他的目光过于炽热,迷恋或者贪婪,每一个恶念都让人看得明明白白。
如今的秦见破罐子破摔,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的企图。宋城南自觉定力过人,也常常让他看得不自在。
“你要么去学习,要么来掌勺,巴巴的守着厨房能得高分。”宋城南往水池磕磕烟灰,头都没抬的训斥。
“心情好自然拿高分。”烟机嗡鸣的噪音也未能掩盖一把沉郁的好嗓子,秦见的言下之意显而易见,看着宋主任心情会好,心情好便会拿高分。
“放屁。”宋城南觉得自己脸皮的厚度这些日子一直在受到挑战,动不动就娘们唧唧的面皮子发烧,“摆碗吃饭!”
宋城南虽然手艺一般,但菜式上着实花了心思,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第一次誊抄上了菜谱,全是饲养人类20年的张姐的看家本领。
张姐当时震惊的表情宋城南依旧历历在目,她拍了一下大腿,夸张的瞪大眼睛:“宋主任,你真把秦见当养儿子呢?我们家那口子对亲生儿子都没这么上心过!”
“拉扯了这么多年了,总不能关键的时刻掉链子。”他当时回得轻描淡写。
笔记本被宋城南随手放在饭桌上,吃饭的间隙摸到了秦见手中,他翻了翻没找到自己的欠账。
“记着你欠账那本都锁我柜子里了,你以为会让你轻易的毁尸灭迹?”含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隔着冬瓜虾仁汤的腾腾热气,宋城南咀嚼着嘴里的东西笑得颇为得意。
秦见舀了几个虾仁向前探身送入宋城南碗中,不咸不淡的回道:“嗯,您千万留好。”他抬眼看着男人,“以后找我媳~妇~要。”
“咳咳咳~”秦见的深长的目光将宋城南打得措手不及,慌忙错开眼,单手握拳放在口边轻咳。他心中不免诧异,原来听一句玩笑都会吹胡子瞪眼露出窘意的小崽子,什么时候变成脸皮三尺厚的恶徒了?
真是大意了。
“怎么了?是我哪里说错了吗?”恶劣的小崽子还在强攻。
宋城南啪的一声落下筷子,终于有气急败坏:“食不言寝不语,从今天开始执行吧。”
......
宋城南这些日备受煎熬,半月之内朝令夕改,如此草率的对待感情,让他觉得羞愧难当。
稳如老狗的宋主任也有忐忑不安的时候,甚至找了个网吧度娘了一下”渣男如何补偿亏欠的感情”。
可是未等他这边在琳琅的信息中找出实用可行的,那边秦见就帮他将所有亏欠“弥补”了。
“陈酿”的霓虹灯暗了一处,“良”上少点,变成了“艮”,这字在东北话里好说不好听,形容的就是秦见这种油盐不进的倔强人士。
秦见从梯子上下来,摘了手套示意屋子里的人开灯。通了电,“陈酿”重新亮堂起来,不缺胳膊不缺腿。
高程挑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
秦见勾起唇角,对于自己的前老板丝毫不客气:“晚上我请客,你得给我打折,另外把楚阎王帮我约来。”
......
龚婷婷拧着腰走进来的时候,距离秦见约他的时间已经迟了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