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假成真 第34章

原本期待的心情在此刻又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哎呀,大忙人回来啦。”温纯语调夸张的声音在虞砚身后响起,她没有和平时温朝出差大半个月回家时一样毫无保留地兴冲冲跑去温朝身边,一反常态地抱臂站在原地,眼睛看着温朝,多余的一丝眼角余光都没有留给温阑,语气不冷不热,“我都要差点忘了我还有个哥哥,不过看来有也和没有是一样的。”

只有温阑在场的时候,她才会用如此尖酸刻薄的语气和温朝说话,像换了一个人,不过熟悉她的人却也能明白她冷嘲热讽的真正对象是谁。

“小纯,”温朝有点头疼,转头朝温阑点点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再给自己推轮椅,自己慢慢挪向温纯的方向,温声细语地,“是哥哥的错,这段时间太忙了,等再过一个月,寒假的时候,哥哥抽时间陪你好吗?”

“太不巧啦哥,”温纯皮笑肉不笑地弯起眼,“我的寒假档期已经满了,和小宛姐还有我朋友已经约好出去旅行的时间了,谁叫你陪某些没必要陪的人去了呢?你来晚了。”

“那你缺钱或者缺什么东西和哥哥说,”温朝不介意她的尖锐刁难,“你去什么地方之前和我说一声好吗?哥哥看那边有没有能直接就近入住的房子,找靠谱的管家过去,这样你和朋友玩得也开心一些。”

温纯知道他故意装没听懂,克制地翻了半个白眼,温阑悠悠地站了出来,试图语气温雅地来劝和:“小纯,阿朝是真的很辛苦,你该多体谅他,公司里的事情太忙了,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再这么连轴转,都没时间回家。”

他话锋一转,忽地将矛头温和地调转了方向:“还好有虞先生照顾阿朝,就是不知道阿朝在虞先生那边能不能住得惯,毕竟虞先生要上课,也辛苦虞先生了。”

虞砚起初感到莫名其妙,一时间没能听得出来他话里夹枪带棒的到底是想说什么,紧接着又福至心灵地反应过来,温阑似乎是以为温朝这段时间没回温宅,是去了他那边休息。

看来温朝的确和温阑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但温朝为什么不告诉温阑自己直接歇在了公司?甚至还任由温阑产生这样的误解。

虞砚忍不住悄悄拿眼觑向温朝,发现他神色如常,既没有要解释,也没有否认温阑的话,就好像是默认温阑说的都是对的,态度上总体好似是站在温阑那一侧的,可实际上他连温阑也有所隐瞒。

“我说怎么忙起来一两周没见到人影,就大半夜想起来给我打个电话呢,”温纯乜他一眼,“原来是和嫂子过二人世界去了呀,还是堂哥了解我哥哈。”

虞砚有点尴尬地别开了头,温阑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的扭曲,温朝没料到话题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哑然地张了张嘴,最终沉默地抬手拍了拍轮椅扶手,强行结束了这场混乱的闹剧:“吃饭了。”

温家人的“窝里斗”暂时告一段落,站在不远处的周荃适时迎上前来,主动引着身为客人的温阑走在最前方先一步去餐厅。温阑怔忪了几秒,似乎是没想到会被以客礼对待,他瞥了周荃一眼,笑着颔首,好脾气地跟随着他的指引,一派温文儒静的气质。某些瞬间虞砚感到温朝身上有着和温阑类似的特质。

饭桌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揭过了刚才的不愉快,连情绪最外露的温纯都恢复寻常的模样,偶尔和温朝聊几句学校里的事。温纯还要补课,吃完饭没多久就先回了书房,餐厅里又陷入一阵奇异的沉默。

温阑率先站起身,微微鞠身向温朝伸出一只手,绅士地抛出邀约:“回来的路上看到院子里的腊梅都开了,一起去看看吧?”

他没有看虞砚,全然将他视作无物。越来越明显的轻视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知到,虞砚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记着温朝曾经耳提面命的让他不要和温阑起冲突,硬生生忍了下来,注意力随着他的视线全部投向了温朝。

温朝的目光垂落在伸到面前的、平摊向上的掌心上,一呼一吸间,他的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在他漂亮的眸子里也染上几分忆起从前的笑意,他抬手轻轻搭在了温阑掌心。

刺啦€€€€砰!

虞砚霍然起身,动作太大以至于带动着身后的椅子都摔倒在地,发出厚重的响声,夺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倾注。

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难以克制地冒起青筋,紧紧垂在身侧,蓄势待发地掩在桌面下,虞砚深深地望进温朝眼中,停留了足以三秒的时间,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流星离开餐厅,步履匆匆地上楼了。

被愚弄的自嘲愠怒、期待落空的失落、求而不得的黯然,千丝万缕的汹涌心绪都绞成一股,在三秒的对视里毫无保留地落入温朝眼中,聚成冬夜里的寒霜,透骨地一寸寸缠缚上温朝原本跳动平稳的心脏,紧紧地攥了一下,冻得发疼。

他放在温阑掌心的手指有一瞬的瑟缩,但下一秒就被温阑温热有力地回握住了。

温阑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脸,语气如常:“阿朝。”

温朝回过神来,垂眼低低吸了一口气,无声无息地调整回状态,抬脸朝温阑笑了下:“走吧。”

天已经黑了,庭院里的照明灯只浅尝辄止地映亮小路两旁的腊梅,鹅黄的花坠落在雪地里,酝酿开一段幽谧的暗香,被拉长的行人的影子温柔地拢在怀中。

“阿朝,你的能力比我所预期的还要更好,如果不是当年的变故,现在的你不需要我来帮你。”温阑缓缓推着轮椅,视线落在温朝的发尖。

“就算腿没伤,也还是需要你帮我才行,”温朝看着前方,语气不知不觉地温软了几分,听起来像是回到了彼此的少年时期,“阑哥,当年你说你想帮我分担、但我太天真没答应,现在还作数吗?”

温阑目光微微闪烁,关切地反问:“可是你现在做得都很好,我能远远地帮到你,就很好了,你要现在放弃吗?”

“没有,”听语气,温朝似乎是苦笑了下,“我只是有点累了,也有一点后悔。阑哥,我承认我结婚,存在一点赌气的成分,以至于现在发现在很多事上都力不从心。”

握在轮椅推手上的手指紧了紧,某种冲动突破了猜忌和谨慎试探,让温阑没仔细思考便顺着他的话脱口道:“如果当年没有离开,我会成为那个唯一能和你契合的人的,无论是事业,还是别的方面。”

他意识到了这话的不妥,但黑暗和这近一个月来摸清的现状让他有了充足的底气将错就错下去,短暂的停顿后声音放轻了些许:“现在在你身边的会是我。”

温朝足有半分钟的时间没有回应,只是小幅度地抬了抬脸,没有回头看他,随即遗憾般叹道:“可我已经结婚了,阑哥,爷爷说无论如何都要找一个人在我身边,他对虞砚还算满意。”

“难怪……”温阑欲言又止,在温朝的追问下解释,“难怪爷爷允许我回来参加你的订婚礼,只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变成了婚礼。”

他眼神微沉,树枝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掩住了他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

“没关系,”那一抹冷冰冰的狠仄仿佛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他眼神清明,反倒宽慰起温朝,“我对你的情谊,比从前更多,阿朝,你要相信我。”

温朝合拢的双手十指攥了攥,轻轻笑说:“当然。”

夜间不知什么时候落了小雪,洇湿了温朝的肩头,两人没有在园子里待太久,很快回了屋内,温阑送温朝回了主卧。开门的人是虞砚,他面色不善,眼睛还有些微不明显的红,关门的动作有些重,以至于门风几乎甩在了温阑脸上,温阑眯了眯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虞砚看也不看温朝的脸,干脆直接弯身从轮椅里将温朝打横抱了起来,快步放回了卧室床上,抓过被子给他裹在身上,嘴里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在抱怨谁:“身上凉得要命,自己身体什么样子自己不知道啊,就会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外面瞎逛。多大的年纪了还大半夜去看什么花,我都不爱这些,你还要去看,冻感冒了就是活该……”

温朝默不作声地看着虞砚的侧脸,被冻僵的手指慢慢地恢复了知觉,他察觉到是虞砚用手在拢着自己的手给自己捂暖,好像心上凝结的一层冰也随之融化了。

他张了张嘴,想和虞砚说什么,微/博/小/金/布/谷/推/荐虞砚果断地扭过头去,用身体语言表达了拒绝和他交流的意涵。

虞砚单方面和温朝冷战了两天,或许是因为饭桌上温朝对温阑明晃晃的偏袒,又或许是别的,而温朝好不容易休息的两天时间,也在周末分出了大半陪伴在温纯身边,总之温朝一句话都没有机会和虞砚说上。

眼看着到了周日下午,虞砚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回学校了。

“小周呢?”温朝注意到给虞砚开门的司机。

“我那边有车要保养,但我刚回来一个月,不太清楚家里常去的店,就拜托小周了,换的是我刚亲自聘的司机,人挺好的。”温阑站在温朝身后,没想到温朝会注意到这点细枝末节,但还是和温朝解释,带着些歉意,“小周是阿朝你用惯了的司机,这次麻烦他,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温朝看着虞砚坐进车里,眉间微蹙,不知想了些什么。

“等等!”温朝突然提声,抬手朝司机招了招,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

“温总,怎么了?”司机小跑过来,先是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温阑,随即弯腰附耳向温朝的方向。

“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公司里还有点文件要处理,明天早上去恐怕来不及了,”温朝笑了笑,礼貌道,“麻烦你也顺路送我去公司吧。”

“让助理送过来也是一样的,”温阑按在轮椅推手上的手不自觉地加了些力道,笑容淡了些,“你身体不好,万一折腾这一趟又生病了怎么办?而且没有保镖,不安全。”

“巧的是,刚好给小洛放假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别的人能用,”温朝转头看他,笑容无奈,“没事的,总归都是坐着,去拿个文件的时间应该不需要保镖,我也累不着什么。或者阑哥实在不放心,可以和我一起去?”

“只能你和特助接触的文件,我自然也要避嫌的,”温阑很有分寸,叹了口气,缓缓松开了手,对温朝笑着,“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路上小心。”

“好。”温朝转回头,司机不易察觉地觑了一眼温阑的表情,低下头推着温朝走向车边。

一直注意着车外动静的虞砚等了好半晌,没想到等来了温朝也要顺路去公司的消息,尽管还在单方面冷战之中,但他还是连忙下车,抱着温朝坐进车里,司机将轮椅放在了后排。

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车内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十分钟,虞砚终于忍不下去了,踌躇了半天,背对着温朝先开口问他:“你怎么突然要去公司?”

“临时有点事。”温朝看着窗外。

“哦。”虞砚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蹭了蹭膝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眼瞧着窗外的风景越来越熟悉,虞砚心里默默地算着路程€€€€只要驶过这段路,再通过前方的跨江大桥,距离碧澜郡就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了。

周末下午的跨江大桥总是热闹的,连绵不息的车流像是城市的血脉,庸庸碌碌地流淌着。

但车并没有因为即将上桥而减速,反而带来一种超脱控制的不祥预兆,从降下一线缝隙的车窗外灌入的风声异常喧嚣,让人有些耳鸣。

虞砚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转头想问温朝,却发现温朝的脸色异常难看€€€€他的鬓发被冷汗微微浸湿,脸上血色逐渐褪去,苍白得像一张纸,颜色浅淡的嘴唇几近透明,薄得像随时会堕入泥淖的叶片。

他的两肩略微向内收拢,交握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节用力得泛白,是一种防备和高度紧张的状态,目光有些失焦,像是被恶魇笼罩。

虞砚正想问,却听到温朝失声沉喝:“靠边停车。”

但来不及了,车身以超脱控制速度径直地冲向了大桥护栏€€€€

砰!!!

第61章

轰然袭来的巨响呼啸着震碎所有听觉的感知,在几近凝滞的极短时间内尖锐骤缩,被紧急调动出自我保护机制的身体自动屏蔽在外,从身后传来的巨大推力被斜系在身上的安全带堪堪勒止,虞砚被狠狠甩回原位,所有氧气来源都在瞬间被截在胸腔之上。

车辆斜向右撞上大桥护栏,虞砚一侧的车身被猛烈的撞击撞得凹陷下去,车头几近粉碎,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挤占了几乎所有空间。

眼前猛然一黑,失重感带来的眩晕和恶心不知过了多久才随着耳畔突破麻痹传来的啸鸣一同涌来,光亮顺着支离破碎的窗户漏入。右肩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虞砚无暇顾及,仓促间下意识转头去寻身旁的温朝。

温朝上车从来都一丝不苟系好安全带,这次也不例外,他所坐的位置也是距离撞击点最远的位置,波及范围有限,乍一看除了撞击炸开的碎片和安全带的作用使得他看起来狼狈了些,似乎没有外伤。

神经高度紧绷的虞砚很快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温朝额角不住地冒着汗,此时已经全然浸透了他的鬓发,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他脸上血色尽失,半垂的睫毛细微地颤栗着,他的眼神丧失了聚焦点,呼吸越来越急促,带动着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明显,他好像突然间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整个人陷入了某种未知的蒙蔽状态,丧失了任何回应外界讯息的能力。

虞砚忍着身上的剧痛,手忙脚乱地扯掉身上的安全带,扑到温朝身侧,伸出的双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温朝的一瞬间停住了,他焦虑不安地提高声音唤温朝:“温朝?温朝!”

但回应他的只有温朝越来越紊乱的呼吸,他甚至能听到温朝紧紧咬着牙,从唇齿间断断续续发出的齿间交错的细微声响。温朝缓缓地弓起背,像一把绷到极致、下一秒就会崩断的弓。

虞砚急得要命,一只手环过他的背,另一只手从他胸前穿过,试图用力掰直温朝的身体去检查他的状况,但在他抱住温朝的一瞬间,感受到从温朝身上传来的控制不住的颤抖,下一秒耳边响起温朝剧烈的抽气声与干呕声,撕心裂肺得像是要把血淋淋的内脏都全部呕出来才作罢。

“你怎么了?!温朝!!!你哪里受伤了?!”虞砚心急如焚,他从来没有见过温朝这副模样,只能徒劳地收紧抱着温朝的手臂,手指也手足无措到发抖,借着残存的理智哆哆嗦嗦地去摸索手机报警。

幸而车辆失控撞上护栏后就有目击者打了报警电话,最先赶到现场的交警迅速拉上了警戒线,指挥车辆从仅剩的通道经过。

救护车来得及时,虞砚听到由远及近驶来的救护车的鸣笛声,高高悬起的心放下了一点,他的注意力全部回到了温朝身上。虞砚努力在车内跪起身体,探手解开系在温朝身上的安全带,一只手护在温朝脑后,另一只手揽住温朝的腰,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让终于止住干呕的温朝靠在自己胸口,用身体挡住随时有可能从撞击变形的车身掉落下来的碎片。

警察和急救的医生问询了虞砚和温朝的情况,先将昏厥过去的司机从车内抬了出去,紧接着联合消防直接卸掉了车门要接温朝出去。

“他身体不好……”虞砚抓紧一切机会简短和医生提了温朝的腿伤情况,就在他协助着警察抱温朝离开车内时,忽然听到了靠在胸口的温朝似乎在喃喃低语些什么。

虞砚忙不迭地低头去听,却突然迎上了温朝空洞的、毫无生气的眸子,黑沉沉的透不进一丝光亮,像被囚禁在旧年的某一段早已生锈腐烂的岁月,和他堪堪凝止了呛咳后气若游丝的低喃:“我的腿……”

时间好似在这一瞬间静止了,虞砚从他眼中竟然感同身受到了一种莫大的悲恸和绝望,紧紧攥住了他的呼吸,让他心口生出陌生的疼意,他下意识抓住了温朝的手。

温朝定定地看着虞砚满是焦急和担忧的脸和一张一合的嘴唇,可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直到虞砚被擦破的额角淌出的温热血液滴落在他掌心,烫得他浑身一颤,眼前闪过很多画面,那些尘封的,泛着血腥腐朽气息的记忆汹涌而来。

好像他在眨眼之间回到了那个浓稠得让他喘不过气的夜晚€€€€车内轻松愉悦的交谈声被尖锐震耳的撞击声轰然掀翻,母亲扑向他的失声惊喊,父亲痛苦的急呼,以及怎么也止不住的,一滴滴落在他额角、被冰凉的黑夜凝固的铁锈气息,护在他身周的体温逐渐冰凉,最终无力地垂落在一片破败废墟中。

他想抓住些什么,可是他什么都看不见,争先恐后涌进的鼻腔里的血腥气味让他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翻涌着拧出浓稠的血气,顺着呼吸倒灌入他的喉管与唇齿,他生理性地干呕着,心理性地逼迫自己将所有的血腥味道都沥尽。

只有他一个人在母亲拼尽全力的保护下在这场突如其来的人祸中幸存下来,尽管他从此以后只能被禁锢在轮椅上,但所有人都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捡回一条命已经是最大的辛运了。

没有人责怪过他,可温朝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额角,他想,我应该永远留在那个夜晚的。

“温朝!温朝!!!你看着我,”虞砚握着他的手,忍着剧痛在车内向前跪行几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现在医生在这里呢!”

紧捏在手指上的力道重得有些疼,却阴差阳错地拽回了温朝几乎要全然坠入深渊的神思,带给了他一丝安全感,好像又忽然有了什么东西还牵挂和留念着,让他轻飘飘浮起的灵魂又落回了实地。温朝有些费力地从虞砚掌中抽了手,动了动唇,似乎是习惯性地要朝虞砚扬起一个笑,但一张嘴却呕出一口血来,顺着唇角淌下,染红了他身上的衣服,格外触目惊心。

虞砚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激动,居然都不需要旁边的警察同志和医生协助,跟着被抬出去的温朝弯着腰从车里钻了出来,他身上的衣服被碎玻璃和车身的残骸碎片划得破破烂烂,好几处从里渗出血来。

“同学,”大概是他身上的大学生特质太明显,医生看到他的脸便迅速对他的年龄和身份做了大致判断,拉住了要跟着温朝追过去的虞砚,在虞砚不明所以的询问中指了指一旁的空担架,“你还是躺着和我们一起回去检查一下有没有内出血之类的情况,别太激动。”

“我没激动,”虞砚的注意力还在被抬上救护车的温朝身上,他忍不住指着温朝的方向问医生,“我能和他一起并排躺吗?”

“……不能。”医生的表情有些怪异。

“那我不躺,我跟他一起。”虞砚很坚持。

“走吧,”医生有点头疼,看他精神状态还算不错,为了节省时间尽快回医院,只能答应了虞砚的无理要求,让虞砚作为陪护家属跟着急救护士一起上了温朝所在的救护车。

车内的空间很狭窄,温朝平躺在担架上闭着眼,似乎是昏睡了过去。

他其实并没有完全丧失意识,他只是觉得很疲惫,眼皮沉沉的,让他没有力气、也犯懒地不想抬起。温朝能感觉得到虞砚就在自己身旁,似乎不知不觉间,他就对虞砚的气息格外熟悉,哪怕虞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他身边,他都能辨别得出来虞砚呼吸的节奏和频率,也能感知到他的方向。

虞砚坐在一侧,看着温朝的脸,焦虑得不住往窗外看,以确认距离医院还剩下多少路程,但他越是着急,时间的流逝就越明显,以至于他觉得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救护车才回到医院急救中心。

虞砚跳下车就要跟着护士一起推床送温朝进急救室,被另外的护士拦住了,被拧着眉的医生训了一通只好乖乖跟着护士的指引先去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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