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沧笑低声应了一声,又沉默良久,才说道:“那就别让他知道。”
原来是来警告张寒策的。
张寒策明白他的意思,依旧说道:“纸包不住火。”
“可我不希望你是最先燃起来的那一张。”
林沧笑冷声说了这样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张寒策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界面,默默将手机搁在桌面上。
屋子里越来越冷,张寒策却丝毫感受不到,只是一直盯着黑暗中虚空的一点,出神,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多出了三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早上,他把相机还给了老板奶奶,奶奶很快就把相片洗了出来,送给了张寒策三张。
希望张寒策能帮她转交给叶封华和叶双。
最后自己留一张。
张寒策看着这三张照片,只抽出来一张,双手捏着,平视在眼前。
照片里的人笑得那样开怀。
张寒策闭上眼睛,将剩下的两张锁进抽屉,掏出了打火机,将手里的那一张点燃。
焰火缭绕,一点一点侵蚀着照片上面的两个人。
张寒策静静地看着,直到火舌燎到他的指尖,他碾着照片,让它被烧得一干二净。
化成飘向雨夜的一缕青烟。
次日清晨,叶封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被他死死攥着的无渊。
窗外的阳光很好,和昨天早上很像,叶封华浑身都像碎掉了一样疼,勉强撑起身子,疲倦地看着外面的阳光。
他昏昏沉沉地下了床,愣愣地站在原地,浑身上下提不起一星半点的力气,没走两步就靠在了墙上。
前所未有的疲倦和无力裹挟着他。
叶封华转过头,无渊抱着被子埋头苦睡,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叶封华扶着墙,缓缓走到了门口,他颤着手不敢开门。
他害怕看不到叶双。
他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叶双了。
打开了这扇门,噩梦就会继续下去。
叶封华靠在门板上,连呼吸的力气都被剥夺,最后还是摁下了把手。
屋子里采光很好,地板上还飘散着昨天的花瓣。
他蹲坐在地,捂着脸,眼泪夺眶而出。
一切都是真的。
一切都不是噩梦。
噩梦,变成了现实。
叶封华抱着双腿,脸埋在膝盖上,挺高一个人,缩在地上,却像极了一只长不大的兔子。
花瓣被风吹散,一片一片从叶封华耳边划过,依旧在风中绕着他的长发。
而那个会给他把头发里的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叶封华攥着刺痛难忍的胸口,脑子里不断闪过这十年来,他们之间的一帧一页。
他的记忆力很好,甚至可以想起叶双的每一句话。
可每次都会停在叶双最后的那一句:
“哥,别哭。”
叶封华跪倒在地,咳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鼻子里也不断涌出黑色的血液,将地板上星星点点的花瓣染得污脏。
叶封华逐渐被疼痛击垮,蜷缩在地,昨天被无渊洗干净的长发,染了黑血,又脏了。
无渊被叶封华的痛苦唤醒,大清早就吃了一顿饱饭,没有很久之前的窃喜,只剩下担忧。
连忙爬了起来,一开门就看见叶封华蜷缩在地,黑血淌了一地。
“叶封华!”
无渊想去扶他,可叶封华疼得厉害,紧紧攥着胸口,蜷得很紧,连无渊都扶不起来他。
“衰仔,你放松点!”
可叶封华根本听不见他的话,疼痛和剧烈的耳鸣让他咳出了越来越多的血。
眼泪混在血珠里,像是末日下晶莹的露珠。
无渊废了不小的力气,才把叶封华抱了起来,把他搁在沙发上,用干毛巾捂着他的鼻子,想要给他止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沙发扶手上也染了黑色的血,叶封华眼神涣散地看着无渊手忙脚乱。
“咔嚓€€€€”
张伯推门进来,只见叶封华浑身是血地倒在沙发上,而无渊居然拿着毛巾捂他的鼻子。
“混账!他心情不好,你也没必要杀他吧!”
张伯举着刚买的菜,往无渊头上砸。
无渊烦躁地把他一脚踢开,“老伯,去接热水,他一直流鼻血,还咳血了。”
张伯这才明白,叶封华身上的血,不是无渊打的,连忙去接热水。
两个人忙活了半天,才把叶封华脸上的血收拾干净了。
“他突然流这么多血,不对劲。”
张伯摸了摸叶封华的脸,他又陷入了昏迷。
“虽然是半神,但怎么也是血肉之躯,难不成是伤心坏了?”
无渊不解,也凑在一边,问道:“把他送医院,能治好吗?”
张伯也不知道,用法力探测了一下叶封华身上的灵脉,没有任何问题。
“那我们去用现代科技探测一下。”
两人果断把叶封华送到了医院,张伯跟医生汇报完了情况,医生连忙把人带去检查了。
最后检查结束了,张伯和无渊凑到医生面前,盯着医生,等待他的宣判。
医生少见这样行为淡定却又神色焦急的病人家属,说道:
“过度悲伤造成胃部痉挛,导致血管破裂,在胃部形成出血,所幸吐出来了大多部分,已经处理好了,只是病人还处于昏迷状态。”
“他的左腿伤势很严重,必须卧床静养。”
医生见张伯年纪大,又安慰了他几句,才离开。
张伯和无渊来到了病房,说道:“还是得靠现代科技啊,法力到底有所限制。”
无渊撇了他一眼,“是你这个老土地公公,经年累月疏于修炼。”
张伯对他指指点点,感叹这个小伙子真是不知道孝敬老人。
两人守在叶封华身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唉,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小子,一辈子坎坷不断。”
张伯说着,给叶封华理了理头发。
无渊站在一边,看着叶封华这张漂亮的脸,不知道张伯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瞧他这几百年过得挺好,还想着是我看错……唉,没想到啊。”
张伯摇头叹气,无渊撇撇嘴,“一辈子,哪能永远顺风顺水,老头,你跟算命的骗子没什么区别。”
无渊站在床边,外面那么明媚的阳光,却怎么也照不进来。
张伯和无渊待了一会儿,就又被医生喊走了。
而张寒策听说叶封华又进医院了,连忙赶了过来,看见无渊和张伯在跟医生说话。
“如果病人醒了之后,情绪不稳定,一定赶紧按铃。”
张伯连连答应了,转头就看见了张寒策。
“张先生,好巧在这儿遇到您。”
张寒策点点头,看着无渊,发觉这个人和叶封华长得很像。
“这位是……”
无渊转头看了一眼张伯,他听不懂张寒策在说什么。
张伯连忙开始演戏,拍了拍无渊的肩膀,“这是封华的远房表弟,叫无渊,听说出了事,赶紧来看看的。”
张寒策没有多问,冲无渊点了点头,“我也是听说叶老师病了,才来看看的。”
叶双的事情,他们都只字不提。
张寒策和张伯他们一起进了病房,看到叶封华正在安静地沉睡。
看到他的一瞬间,张寒策只觉得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了。
张寒策静静地看着叶封华,张伯看了看无渊,他不知道张寒策和叶封华认识。
无渊依旧对张寒策抱有本能地质疑,“反正我觉得,这个有钱仔不是好人。”
张伯震惊地看着他,又小声跟他咬耳朵:“不是吧,我和他认识挺久了,挺孝顺的一个孩子啊。”
张伯和叶封华一样,知晓世间恶意的同时,却对人世抱着非常理想化的期待。
只会抱着美好的期待去看待世人,相信世间总是好人多。
无渊也不确定,只是下意识觉得张寒策不好而已,也就不多说,闭嘴站在一边。
“张伯,叶老师的情况怎么样?要是情况不好,我替他向学校说一声。”